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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章 通此道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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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田千秋問道,暗自心驚,

自認識曹充術以來,此人在田千秋的印象中,一直是放浪形骸,死豬不怕開水燙,

此刻,田千秋卻在曹充術臉上,看到從沒見過的表情。

“我想見陛下。”

曹充術正色肅聲。

“曹充術”

劉徹眼露沉思,念叨了兩聲名字。

“陛下還記得此人嗎?”

桑弘羊問道。

“記得,”劉徹嗬嗬一笑,“如何不記得?他倒是個人才,隻不過長得太醜。”

唐代選拔官吏的標準,“四字真言”,身、言、書、判,其實各朝對官員的要求都大差不差,無非是口才和文字功底,值得注意的是,四字真言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身,

何謂身,身材樣貌,身體健康

曹充術隻是因為醜,就足以將其拿掉。

龐統長得醜,上進之路就難,他起步第一步是依靠水鏡先生對其的評語,稱其為“南州士之冠冕”,這個評價可就太高了。

東漢末年的江南賢才無數,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本來誰就不服誰,水鏡先生直接拍板定論,龐統為第一,早年的水鏡先生司馬徽評議世人,含金量與月旦評差不多,隻靠一句評語,就足以登丹墀、入朱門,換作彆人得此評語,早就起飛了,而龐統又是沉寂了許久,水鏡先生看出龐統之才,逢人就推薦,直到劉備手下,龐統才算是受到重用。

為何?

長得醜。

長得醜,主公見你,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嘴張不開,一身辯才何以展示?

劉徹眼睛閃了閃,恍然道:“他倒是也能算。”

“是,陛下,本來大司農要找的就是他,後來人不知哪去了,今天才知道,他一直在署內府庫算賬呢,看他遺留的抄寫,隻憑他一人,竟與天地人三陣算得相同!”

桑弘羊難掩震驚,他和賬目打了一輩子交道,什麼樣的算術人才沒見過,卻唯獨沒見過這般的。

“嗬嗬,挺厲害的。”

劉徹完全沒把曹充術放在心上,要是能用他,劉徹早就用了,既然決定不用,也沒什麼好可惜的,把桑弘羊找來,劉徹自然不是為了小小的曹充術,

“你回到大司農署也有段日子了,朕讓你留意的事,你做了嗎?”

桑弘羊麵露難色。

一臣不是二主,老桑夾在這對父子之間真的很難辦,又要當細作,最尷尬的是,

陛下知道自己替太上皇傳信,太上皇也知道陛下知道,自己更是知道太上皇和陛下都知道,

反正大家都知道!

發自內心,麵對這二位雄主,桑弘羊還是更傾向於劉據,劉據比劉徹好的是,不會卸磨殺驢,在劉據手下做事,隻需要把事情做好,其他什麼事都不必擔心。

桑弘羊一陣唏噓,自己為何如此倒黴?

“朕問你話呢,想什麼呢?”

劉徹一眼看穿桑弘羊所想,開口催促道。

現在劉徹也想明白了,

為何非要既得到人,又得到心呢?

朕不要你的心了,朕就要你的人!

想通此節後,劉徹念頭一陣通達。

桑弘羊心裡站在哪邊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為朕辦事。

桑弘羊想著,反正不是什麼機要之事,太上皇又在生前催促,沒留太多思考時間,開口道:“陛下對您織造蒲桃錦的事沒提過,應是任由您做了。”

“哼哼。”

蒲桃錦一定沒問題,劉徹知道,就算熊兒心裡不滿意,也不會多說什麼,熊兒凡事都要考慮天下人怎麼想,如此掙錢的買賣,自己的親爹都不讓發財,天下人憑什麼相信他?

劉徹擔憂的是

“塞外的生意,熊兒也沒提過?”

“沒有。”

桑弘羊毫不猶豫搖頭。

劉徹沉默,盯著桑弘羊看了好一會兒,問道,

“你不是和熊兒聯手騙朕吧,要是被朕知道了,朕拿熊兒沒辦法,但是對你”

劉徹是真有點怕被兒子突然搞一下。

被劉據搞的,劉徹都有心理陰影了。

“微臣哪敢啊?!”

見桑弘羊不似說謊。

劉徹點了點頭,眼中現出思索,

為何熊兒什麼動靜都沒有呢?

以劉徹對兒子的了解,熊兒絕對是悶壞,桑弘羊的回答非但沒讓劉徹放鬆警惕,反而更疑惑了,

“罷了,你先回去吧。”

桑弘羊巴不得趕緊走,連忙行禮退去,

“陛下,微臣先告退了。”

衛青身前是兩位皇子,一位長公主,

太子劉進,長公主劉鯉兒,二皇子劉弗。

案幾上鋪著堪輿圖,衛青手指一地,

位於南處,坐山環水,

“此地你們可認得?”

衛青笑問道。

“認得!”

二皇子劉弗舉起手。

衛青將堪輿圖往前一推,讓其能距離劉弗近些,

“你說說。”

衛青對皇子們一視同仁,不像霍家人意圖那般,霍去病和霍光都更顯現出了對太子的偏愛,

霍去病喜愛的是據哥兒的嫡長子,霍光喜愛的是大漢儲君,

但,衛青又是不同,劉據就是衛青的外甥,劉據的孩子,衛青都當成是自家後輩,完全不摻雜政治的考量,

“舅爺!此地名為曲阿!環曲阿水,據北伉山!

若有敵來,或兩軍相搏,我以此處,絕山依穀,登高迎敵。”

衛青嗬嗬一笑,反問道,

“你登高迎敵,全無補給,要是敵軍去曲阿斷你水如何?你想過沒有?”

“舅爺!我想過了!敵軍一定會斷水!您看這地勢,敵軍隻要斷水,我就死定了。”

不知何時,衛子夫也起身,站到了堪輿圖旁,劉弗一碰上女人,不管是多大歲數的,都讓他有些發怵,意識到大母就在身邊,劉弗明顯蔫了不少,不敢說話了,

衛青將手掌如刀刃立在堪輿圖上,若有兵家所見,一眼就能看出,衛青截水的位置,堪稱完美!

劉鯉兒看了看舅爺,又笑著看向三弟,

表情分明是說,

這你不炸了嗎?老弟!

衛青本來是嘴角帶笑的看著虎兒,眼中滿是對喜愛,但看到虎兒正聚精會神盯著堪輿圖,好似兩軍真的正在對壘,衛青收起笑容,表情嚴肅,

身旁的劉進捏緊小拳頭,在心中給弟弟加油,

劉弗手指從山上畫到手中,正好觸碰到了舅爺的手腕,

“舅爺,我知道您一定會截水,我會等到您截水時,從高俯衝,一戰破敵!”

“有點意思。”

衛青將手拿走。

“這孩子倒有些去病小時候的意思,”衛子夫驕傲道,“仲卿,虎兒這般戰法,能破你嗎?”

“不能。”

衛青毫不猶豫的搖頭。

聞言,三個小家夥一齊發出失望的聲音。

衛青又正色補充道:“破我不夠,破彆人夠了。”

衛子夫驚訝的看了衛青一眼,沒想到,深諳韜略的弟弟竟給出這麼高的評價!

破不了我,因為我是大將軍衛青。

小夥子,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劉鯉兒開心道:“那也很厲害了!嗯,全天下舅爺排第一,舅舅排第二,三弟,你能排第三就很好了。”

“挺好,”劉弗苦笑,“反正我就是老三。”

“哈哈哈哈。”

孩子們笑了起來,卻沒注意到,衛青和衛子夫交換了一個眼神,隻要被衛子夫發現你身上的才能,她一定不會放過雕琢璞玉。

“虎兒,你可知曲阿原本叫什麼?”

衛青問道。

“不知道。”劉弗想了想,搖搖頭,他是聰慧不假,但知道的事還是少。

“你們呢?”

衛青看向另外兩個孩子,劉進和劉鯉兒齊齊搖頭。

衛青臉上閃過得意,可算能在孫兒麵前顯擺了,

“曲阿本名雲陽,始皇帝南望,見其有王氣,鑿北阬山以敗其勢,截其直道,使其阿曲,故曰曲阿也。”

劉鯉兒皺眉道:“這也太沒道理了。”

衛青意味深長道:“等你們居其位就明白了。”

身在高位,最怕的就是被人取代。

正說著,

衛伉走近,朝衛子夫行禮,

“姑母,田千秋要我回您傳話,他要帶著曹充術去見陛下了。”

衛子夫一愣,反應過來,

“我現在就入宮,你隨我去。”

“好。”

衛子夫帶著衛伉匆匆進宮。

見大母走得如此急切,太子進看向舅爺疑惑道,

“舅爺,為何大母如此焦急啊?”

“額恐怕是因為曹充術。”

“他怎麼了?”

“他嘴太賤,到哪都得罪人,當年把你們大父煩得夠嗆。”

劉鯉兒恍然,一針見血道,

“大母是怕父皇不用這個曹充術!”

掖月殿

“微臣拜見陛下!”

田千秋對著劉據頓首行禮,餘光掃到曹充術還直挺挺的站著,好懸沒把魂兒嚇飛,轉頭壓低聲音對曹充術低吼道,

“你傻了?!你到底要做什麼?!”

田千秋是真動了火氣,

是太上皇把你踢出門不要的,你在陛下麵前甩什麼臉子?!

今日在陛下身邊護衛的李陵,和侍中竇富,都冷冷望著曹充術,

生瓜蛋子不知禮也就算了,可眼前此人不是,他分明是狂傲不遜!

“你就是曹充術?”

劉據開口問道。

曹充術這才隨意行禮:“草民就是曹充術。”

李陵憤憤的冷哼一聲。

望著曹充術,劉據也查了此人,知道他因醜陋而不被便宜老爹征用,便宜老爹嫌他醜陋不過是表麵之詞,實則另有原因。

以劉據看來,便宜老爹是不喜曹充術的才華。

曹充術以算聞名,精算利弊,不差分毫,所以他在鄉間買酒時質問榷酒稅,曹充術說得當然有道理,從經濟角度來看,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問題在於,一國之經濟,不單單是經濟問題。

曹充術是在古代為數不多的,真正懂經濟的人才,可是,他太較真了。

劉徹不希望對經濟如此較真的人留在身邊。

人才,也要講究時機。

故曰潛龍勿用。

劉徹用不了曹充術,或者說,曹充術是劉徹也駕馭不了的人才,因為劉徹的財政,不能被較真。

劉據不語,就是看著曹充術,

說實話,劉據很想用他,此等人才太珍貴了,但對於這種人才而言,沒有“隻得到人而不得到他心”的說法 ,就是人心俱收,才能讓他發揮出全部才能。

要如何折服他呢?

田千秋扯了扯曹充術,“你嚷著要來見陛下,真來了,你又不說話了,既然你沒話,我們就走!”

越不在意某事的人,反而越擁有什麼,如此自我的曹充術,卻有著田千秋這位摯友,田千秋還在回護曹充術,生怕他作死,

“是我要來見陛下的,陛下,我已算出各郡縣去年之倉糧!”

“哪來的狂徒?!”

竇富忍不住喝道。

其實,身為陛下的近人,曹充術算出的數字早就擺在劉據身前案幾上了,竇富也知他是個奇人,但,此刻必須要壓他一壓!

狂沒邊了!

“草民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算出的!”

劉據遞給竇富一個眼神,他心裡明白,曹充術對皇室積怨已久,鬱鬱不得誌,這種人吃軟不吃硬,嚇唬他沒用,

侍中竇富將新算籌拿給曹充術,

劉據淡淡道,

“你看出什麼門道了?”

曹充術拿過算籌,眼中震撼一閃而逝,隨後馬上被掩蓋住,

“此等一次進位的算籌,我也早想出來了,無奈沒人沒錢,這才沒做出來。”

李陵扶住劍柄,虎目看著曹充術,在他看來,曹充術是在侮辱陛下,

君辱臣死,李陵對曹充術已經失去了耐心。

“第二個法子就是軍陣,李陵,你用沙盤畫一下,給他看看。”

李陵剛提起的氣就被劉據卸了,無力道,“是,陛下”,將三陣繪在沙盤後,李陵示意曹充術過來,還狠狠瞪了她一眼,

曹充術低頭看向沙盤,他嘴上不服,心中卻發虛,

何謂通此道者,大裨聖教?

在某一個領域達到頂級的人,都已經掌握了公式,這個公式可以一通百通,曹充術滿臉是汗,死死盯著沙盤,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

眼前的沙盤,就是把他的算術之法,給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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