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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天問(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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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庭

且鞮侯單於負手而立,眼前是一幅草原堪輿圖,遠比漢人所擁有的精細許多,

漢匈大戰,漢人一直是客場作戰,胡人占著地利,

無奈,衛霍時期,帝國雙璧的才華太過耀眼,哪怕胡人有著地利優勢,還是被漢人打的節節敗退,

這讓胡人一度懷疑,內部是不是有叛徒,若沒有叛徒,霍去病何以每次都能精準的找到我們?

與漢將李廣利的戰鬥,讓胡人打消了這個疑問,

漢人並沒有草原完整的堪輿圖,

漢人強,隻強在衛青、霍去病兩人,

其餘的漢將,都不需單於費力,光是仗著地利,足以將其打敗。

且鞮侯單於把手指按在浚稽山上,斥候所報,漢將帶著五千兵馬,就屯戍在這裡。

“這個叫李陵的漢將,與之前的,有些不同啊。”

且鞮侯單於喃喃自語。

浚稽山,

位置選的太妙了!

自己一旦露麵,李陵就可借著山勢,讓騎兵俯衝而下,哪怕是匈奴遊騎兵,也難以阻擋其撞擊,想到這,且鞮侯單於目光轉肅,

他是值得尊敬的對手。

“單於,人帶來了。”

單於親兵將蘇武仍在且鞮侯單於腳邊,

蘇武乾瘦如骷髏,四肢如細杆,哪還有半分人樣?

胸膛微微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見狀,

且鞮侯單於眼中閃過異色,

“他為何還活著?”

單於親兵茫然四顧,且鞮侯單於的問題,把所有人都問住了,

是啊,

他為何還活著?

他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是有人給他偷帶吃食了?!”

且鞮侯單於怒道。

“單於,絕對沒有,地窖周圍整日都有人守著,這幾日,除了張勝去過一次,再沒人去過了,

我們翻看地窖,他就是靠著啃食羊皮活下來的。”

啃食羊皮?

且鞮侯單於想起,好像是給蘇武扔了一個羊毛氈,這幾日,他就是靠吃這個活下去的?

見蘇武骨瘦如柴的模樣,且鞮侯單於知道,親兵沒有說謊,

“張勝?那個投降的漢人?”且鞮侯單於問道,“我記得他還是蘇武的副將,他去做什麼,是要放走蘇武嗎?”

“不是。

張勝是去勸降的,他說了很多話,蘇武都沒理他,他還要朝著地窖裡倒牛糞,被衛律攔住了。”

說著,就連單於親兵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看向蘇武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聽到張勝是去勸降的,且鞮侯單於沉默許久,

正是成千上萬的張勝,才顯得蘇武是那麼與眾不同。

投降,多簡單啊,隻在一念之間。

堅守,卻何其難也,每一秒都在煎熬。

且鞮侯單於長歎一聲,

“他不會投降的,或許,有一日,我若能讓他投降,我就能征服漢人了吧。

給他吃喝衣服,讓他去北海放羊吧,等到他能讓公羊下出羊崽子的那一天,我就放他回去。”

蘇武意識模糊,

零星聽到了北海....

子卿,你向北而來,我卻要去更北的地方了。

但,請不要難過,

我們一定還會相見。

天漢二年,

李陵北進,蘇武向著更北而去。

..........

數日後

“哈哈哈哈哈哈!暢快!朕多久沒有這般暢快了!”

建章宮內,

劉徹發出大笑聲,在他麵前立著的,正是李陵手下小將陳步樂,劉徹看著手中的堪輿圖,臉上難掩激動的神色,

劉徹從沒上過戰場,但是,劉徹懂兵,還不是一般的懂,

看過李陵繪製的堪輿圖,劉徹無比確定,滿朝的武將都不及李陵一人!

朕,又押對寶了!

就像劉徹自己說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暢快了,他手握中原,卻全無順心的事情,

匈奴未滅,戰事難開,所有人都在反對自己,

百姓、官員、商賈,甚至是朕的親生兒子都在反對朕!

還有,最讓劉徹擔憂的...是後宮。

所有的兒子,都在覬覦著朕的天下,他們恨不得朕早點死!朕偏偏就要長生不死!

哦,對了!

朕差點忘了!

衛子夫和趙鉤弋,無論如何,這兩個女人都要除掉!

現在,朕隻缺少一場大勝,對匈奴的大勝!

“你叫什麼?”

“稟陛下,我叫陳步樂!”

“好小子,給朕說說前線的事。”

陳步樂心中急切,可也隻能強壓下去,

儘量簡略的說道,

“李將軍治兵有方,得將士死力!”

“得將士死力....好啊,”劉徹眼中閃出神往,“頗有其大父飛將軍之風!你給朕帶來了好消息!

朕要賞你,封你為郎官,你就留在朕的身邊吧。”

陳步樂太過青澀,不明白留在陛下身邊當郎官意味著什麼,更不明白,自己若是能說得上話,會對李將軍有多大的助力!

“稟陛下,我不想做郎官。”

“哈哈,那你要什麼?”

“我走之前,聽聞且鞮侯單於要親率主力,包圍浚稽山!”陳步樂單膝跪倒在地,鏗鏘道,“願陛下調兵支援將軍!”

陳步樂低著頭,完全沒注意到,劉徹微不可察的看了宮門處一眼,那裡立著的是中貴人李延年。

有兵,就有權。

朝中實權將軍的背後,都站著某位皇子。

就拿李廣利來說,拔出蘿卜帶出泥,他們代表著是皇子髆一黨,朝堂、軍營、後宮到處都是他們的耳目。

在人事與製度的纏繞下,秉持正義去做事的人,隻會慢慢被荊棘纏死,

李陵就是如此。

肉就這麼大,已沒有李陵上桌的位置了。

“朕還是要封你為郎官,你拒絕不得。”

“陛下!”

陳步樂還要力爭援兵,

劉徹懨懨道,

“朕乏了。”

陳步樂渾身上下,被無力感填滿,呆呆看向陛下。

戰場上,隻有勝負。

朝堂上,唯獨沒有勝負。

..........

浚稽山下

且鞮侯單於仰起頭,

三萬最精銳的匈奴騎兵,已將浚稽山東西兩麵團團包圍。

“為何他還不衝殺?”

且鞮侯單於在心中暗道。

自己將三萬騎兵拉到最長,就是送給李陵衝殺的。

李陵久據浚稽山,且鞮侯單於明白,李陵最凶猛的一波攻勢,就是從山上衝下來的第一波,

第一波攻勢,自己無論如何都躲不掉,

所以,且鞮侯單於早已想好,

我擺開陣勢,你想衝哪就衝哪好了,

且鞮侯單於選擇隨機付出匈奴騎兵的生命,來消耗掉李陵最凶最猛的那次進攻,

隻要李陵敢下山,且鞮侯單於有信心,徹底擊垮漢軍!

“單於,左、右賢王共帶八萬騎兵殺到,是要讓他們先埋伏嗎?”

傳令騎兵稟告道,

“不必了,讓他們都出來吧,一齊將浚稽山圍住。”

且鞮侯單於眯起眼睛,他布下了最迷人的誘餌,李陵卻不咬鉤,

在且鞮侯單於心中,李陵的份量又重了幾分。

漢人中竟還有如此能將!

果然,漢人不可小覷。

從白天等到臨近黃昏,且鞮侯單於再等下去了,自己兵馬的損耗遠比漢人要多,光是十萬騎兵,一天就要吃多少草料?

李陵當縮頭烏龜,我和他可耗不起。

“點兩千人,下馬,去搜山。”

見傳令親兵一愣,且鞮侯單於皺眉喝道,

“沒聽到嗎?”

“是...是,單於。”

眼看著點出了兩千戰士,向著浚稽山上走去,且鞮侯單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草原上,馬要比人值錢多了。

李陵,這招,你要如何破呢?

...........

山上

“將軍,都安排好了!”

韓延年頭冒熱氣,衝進山洞,

他們在浚稽山以北、杭愛山以南間的一處夾道紮營,照李陵的話,韓延年帶領士兵,將輜重車橫置,以為營壘,

見敵後,遠則弓矢,近則斧戟,

聞言,李陵滿意點頭,

“與將士們說清楚沒有?聞鼓則進,鳴金則退。”

“都說了。”

李陵心中舒了口氣,

令行禁止,這對於軍隊而言是最重要的。

“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有些奇怪,”韓延年皺眉道,“且鞮侯單於帶十萬騎兵圍山,卻不上山來,這是為何?”

李陵直接回道,

“且鞮侯單於在忌憚我們,若是騎兵,借山勢衝鋒,他們也遭不住的。”

韓延年驚呼道:“他們竟不知我們全是步卒?!”

這可是關鍵的信息差!

“我們的運氣太好了。”

李陵微笑點頭。

而韓延年清楚,這並不是什麼運氣,而是李將軍的安排,不分晝夜的行軍,同時一路小心掃蕩,直到行軍至浚稽山才紮營休整,

李陵一直在隱藏行蹤!

胡人對浚稽山上有多少兵馬,完全不知!

這其中大有可為!

韓延年更有信心了!

“將軍,我們隻要拖住就贏了!”

“對!”李陵語氣也跟著激動起來,“我們隻要拖住,等到援兵一到,無論是路博德的兵馬,還是陳步樂帶來的兵馬,我們前後夾擊,定可大潰匈奴!”

韓延年正欲開口,一個哨兵撲進來,

“將軍,敵襲!”

李陵和韓延年對視一眼,

深吸口氣,

開戰了!

兩人走出山洞,被哨兵帶到前線,眼前的場景,卻讓李陵措手不及,

輜重車堆起的防線外,

有著數百胡人的屍體!

均是被射殺的!

漢軍們難掩興奮,已經多久沒有殺掉幾百胡人的大勝了?!輕輕鬆鬆,就殺了這麼多!

韓延年眼前一黑,

吼道,

“可有逃跑的?!”

“韓將軍,跑了幾十個,”一校尉回道,他還以為是韓將軍不滿意,沒對胡人趕儘殺絕,找補道,“我們也想殺乾淨,可這群胡人都是兔子膽子,一看到我們就潰了,我們雖殺了出去,但又不敢離陣地太遠,隻能放走了他們。”

韓延年怔怔看向李陵,

“將軍...壞事了!”

山下

“你說什麼?”

且鞮侯單於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

“單於,漢人隻有數千步卒,就卡在兩山之間的夾道。”

“你可看清楚了?!謊報軍情,我會把你老婆孩子都殺了!”

這是且鞮侯單於親自問的第十五個人。

“單於,看清了!隻有步卒!若有騎兵,我們哪裡能活著回來啊?而且也沒有馬糞味,絕對沒有馬!”

十五個人,都是相同的答案。

李陵帶的是步卒!

且鞮侯單於腦中莫名閃過了蘇武,眼中滿是敬意,

“李陵....可惜啊,你的皇帝是劉徹,這種良將都不愛惜,漢人的氣運到頭了啊。

點出三萬騎兵,隨我上山!殺敵!”

山呼海嘯的吼聲,震蕩浚稽山。

三萬騎兵踩滅最後的陽光,殺進浚稽山,

一夜功夫,漢軍千弩齊發,射殺匈奴騎兵近千,且鞮侯單於命左、右賢王夾擊,

等到太陽再升起時,李陵且戰且南退,

又是幾日,漢軍時而突左賢王,時而衝右賢王,左、右賢王都不願直麵李陵兵銳,恐自家兵馬損失太多,這又給李陵鑽了空子,殺匈奴三千,

無奈,匈奴深諳地勢,又數量頗多,李陵被逼進了一處山穀內,背後是懸崖絕壁,

再沒有退路了。

韓延年身上俱是血汙,左臉還有一道見白的刀創,

“將軍,我們隻能殺出去了,再這,隻會被活活憋死!”

李陵點頭道,

“對,要殺出去,被逼到這兒,援軍也沒法接應我們。”

韓延年欲言又止,紅著眼睛低聲道,

“將軍,還會有援軍嗎?”

“有!”李陵抓住韓延年的胳膊,瞪大眼睛,執拗的吼道,“一定會有援軍的!

我們幾日就殺了五六千匈奴,陛下不會看不懂此事!路博德也不會看不懂此事!

打垮匈奴,就在今日,此為千載難逢的時機!

我們要殺出去!讓援軍找到我們!”

韓延年目光晦暗的看向李陵,李陵不敢看韓延年的眼睛,

“全軍聽令!

三創者乘車!兩創者駕車!一創者殺敵!

殺出去!

和援軍會合!”

“吼!!!”

李陵麾下士兵,皆敢戰敢死,趁著且鞮侯單於包圍網沒有紮緊前,竟又是殺出了山穀,

期間,斬殺匈奴五千,向東南方撤退,沿著老龍道奔襲,

老龍道正南的方向,

就是雁門關!

如果雁門關發出了援軍,一定會看到我們的!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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