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目光變冷,根本不願與劉大夏多解釋。
“按照朕的吩咐做便是,朕自有考慮。”
“退下!”
劉大夏見此,也不敢再勸。
“是,陛下。”
劉大夏躬身倒退出弘德殿,前去總管調遣糧草一事。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之前朱祐樘派十萬陷陣營,去土木堡截殺韃靼小王子的時候,並沒有調遣糧草。
那是因為土木堡實在是太近了,還不到兩百裡。
全軍前速前進的話,不到半天就能從昌通趕到土木堡。
每位將士自己備齊三天的口糧,即刻便能出發。
而現在大軍要遠征哈密,吐魯番和塔失乾城。
這一去就是五六千裡的路程,前期光是整備糧草,就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至於為什麼不就近征集肅州府,永昌衛,涼州衛三地的衛所兵,就近支援,那也是有原因的。
衛所製度為明朝最主要的軍事製度,為太祖皇帝所創立。
太祖高皇帝開國以後,建立魚鱗冊,在此基礎上,又推行裡甲製度。
對全國人口按所從事職業,主要分為民、軍、匠三類,進行造冊登記。
各種戶籍世襲固定,嚴禁私自逃亡換籍,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而衛所兵,就是由軍籍百姓組織起來的一種,尚未完全脫產的半職業軍人。
有事則調發從征,無事則還歸衛所屯田。
每一位軍籍百姓,在衛所裡都有房有田,還有固定的月糧。
軍士在營,分成守備和屯田二部分,比例不定,按時輪流,屯田固定上交糧食,以供給守備軍及官吏。
這種製度,使得大明在軍費上的開支壓力,大大減輕。
平時這些衛所兵就和農戶一樣,自己在衛所種田,不需要朝廷額外撥糧。
但這種製度,在宣宗皇帝時,便已經產生了非常嚴重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衛所軍官侵占軍屯田地、私役軍士耕種。
在衛所軍官的壓迫下,軍戶的田地成為衛所軍官的私田,軍戶也變成了衛所軍官的家奴。
從此後不再軍備訓練,而是專心為衛所軍官種田納糧。
第二個問題,那就是軍戶逃亡嚴重。
至正統三年,軍戶逃亡人數已經超過一百六十萬人。
英宗皇帝不得不開啟募兵製,重新招募自由士兵。
如此一來,衛所兵的戰力極其低下,許多衛所都存在大量吃空餉的問題。
而且那些軍戶,也都變成了隻知種田的農民,根本沒有作戰能力。
而且衛所是隸屬於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的,朱祐樘對其並不信任。
若是調遣衛所兵去支援,這能不能打贏,什麼時候能打贏,都先放一邊。
光是讓這些衛所兵動起來,那糧餉就要嘩嘩地往外淌。
至於這些錢糧是流入兵部,還是流入衛所軍官手中,那就不清楚了。
隻是可以肯定的是,軍部本人是絕對拿不到滿餉的。
衛所製度一日不解決,朱祐樘是絕不會用衛所兵去打仗的。
至於京城防衛一事,原本拱衛京師的三大營將士,就不足二十萬。
如今朱祐樘又將十萬陷陣營安置在京城,現在又調十三萬大軍出征。
一來一回,駐紮在京師周圍的士兵數量,和之前差不多,還多了七萬裝備精良的陷陣營。
京師的防衛力量,是比之前還要高的。
劉大夏離開後,朱祐樘又看向高順。
“高順,負責此次出征的將軍,你心裡有人選了嗎?”
高順心中早有定奪:“回陛下,末將心中已有人選,末將的親兵校尉徐昌,可擔此重任。”
徐昌就是之前,給朱祐樘報信,朱祐樘大喜之下,賜字一副的那位小校。
朱祐樘點了點頭:“那好,那朕就先封他一個武節將軍,任西北總督,節製西北軍馬,全權主持本次出征事宜。”
“是,陛下。”
“你先回去吧,用最快的速度,挑選兵馬,待兵馬備足,即刻出征!”
“是,末將告退。”
高順離開後,朱祐樘又召見了西廠廠督汪直。
汪直來到弘德殿,見過禮後,朱祐樘馬上便下達了指令。
“汪直,一共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派些西廠番子,去監督戶部主持的清丈天下田畝事宜,和兵部負責的調遣糧草出征哈密的事情。”
“第二件事,本次出征哈密衛,西廠也派些人去監軍。”
“記住,出征事宜由陷陣營和西廠全權負責,絕不能讓兵部和邊將插手!”
汪直臉色嚴肅,恭敬領旨:“是,陛下。”
朱祐樘扶著額頭,揮了揮手:“去吧。”
“微臣告退。”
汪直走後,朱祐樘揉了揉太陽穴,感覺心累無比。
大明王朝,內憂外患。
這才登基不到一年,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還有很多事,他還沒有來的及做,還有很多人,他還來不及殺。
幣製改革,稅製改革,衛所製度改革,都需要一步一步來做。
北部剛平,西北部又有敵犯。
南部的安南,也不安分。
成化犁廷,也沒把女真三部掃乾淨。
史書記載,先帝任命大將趙輔率軍五萬,兵分三路進剿建州女真。
明軍經過一個月的圍剿,共斬首六百三十餘人,俘虜二百四十餘人。
就這點人,殺得朱祐樘想笑。
五萬人出征一個月,隻殺了六百多人。
這就跟朱祁鎮率數十萬大軍出征,結果就在家門口,在沒有任何消息的情況下,被突然出現在土木堡的瓦剌部隊給擄走一樣。
極其荒唐可笑!
也不知道那些文官,是如何有臉,將這些事情記入史冊的。
“皇爺,尚膳監送來了糕點熱茶,您要不休息一會,吃點東西?”
隨侍在側的小太監,適時遞上一張擺滿了糕點和熱茶的托盤。
“放這吧。”
朱祐樘指了指身前的龍案,小太監便立刻手腳伶俐地將糕點和熱茶,擺了上去。
朱祐樘拿起茶,淺嘗一口後,突然問道:“懷恩這些天在做什麼?為何朕最近都沒怎麼看到他?”
隨侍小太監恭敬回話:“回皇爺,懷公公最近一直待在東廠,很是忙碌,好幾天都不見人影。”
朱祐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