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的手掌僵硬,一根根手指乾瘦如枯黃的竹節,指尖末端生長著形狀不規則的殘缺指甲,好像被老鼠或是蟲子啃過一樣。
財神不語,隻是一昧伸手。
夏語冰的心臟砰砰直跳,呼吸卻如冬天戶外的混凝土般凝固得沉重緩慢,她知道財神一旦伸手,要麼要錢,要麼要命。
但她沒有16元錢,也沒有16條命。
名為絕望的情緒後知後覺地從心中升起,淹沒了無能為力的恐懼,一般情況下,四麵佛‘太一’的觀測會將夏語冰的狀態強行鎖定在她剛離開瓚琚鎮的那一刻,但現在不是一般情況。
此刻即將奪走她生命的不是常規的刀劍槍炮,而是財神五通的強買強賣,祂的存在讓一切的掙紮都是如此蒼白。
規則是絕對的,規則是公平的,規則是絕對公平且無法違背的。
忽的,夏語冰的意識忽然感覺有些恍惚,連帶著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整個世界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曖昧的混沌,恍惚間,仿佛能看見財神的手掌越來越近,耳畔響起了悠揚的琴聲。
“寧哲……”
這是夏語冰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花中不知日月短,豈料世上已千年。待再睜開眼,一輪未滿的白月已經爬上了防波堤外波光粼粼的海麵,撒下一片脆生生的銀霜。
“啊!”夏語冰猛地直起身,一身冷汗淋漓而下,恍惚的眼前一片眩白。
過了幾秒鐘,夏語冰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明亮的光照環境,帶著茫然的情緒環顧四周,隻見自己正身處於一處裝潢華麗的房間裡,賭鬼、財神、以及死去的伊克斯和莎莉莎莉他們都已不見蹤影,鬆軟的毛毯蓋在身上,仿佛先前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啊,您醒了?”
守在對麵的女傭聞聲來到床邊,將一杯溫牛奶端到夏語冰麵前,柔聲問道:“您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的麼?”
“你……我?”夏語冰接過裝有牛奶的玻璃杯,有些愣神,這名女傭的麵容她是認識的,自己之前在範·戴克的飛艇上吃過她煎的小羊排,此人屬於戴克家的家仆,名字好像是叫作喬瑪麗?
一口溫熱的牛奶入喉,夏語冰的情緒穩定了些,問道:“我這是在哪兒?我記得我不久前應該還和戴克先生在一起,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
名叫喬瑪麗的女傭看著玻璃杯說道:“是戴克先生將您帶回來的,夏女士,您已經睡了快10個小時了,我們現在是在聖艾比倫號飛艇上,戴克先生讓我在這兒照看您。”
“是,是這樣啊……”夏語冰渾身頓時放鬆下來,強烈的安心感瞬間便盈滿了胸腔。
看來是寧哲把自己從歌劇院裡帶出來了,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方式幫自己逃離了財神的強買強賣,但夏語冰相信寧哲他就是能做到,這個世界上好像就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一樣。
回想起在歌劇院中的經曆,夏語冰仍然心有餘悸,失去意識前聽到的幽幽琴聲仍縈繞在耳畔,讓人昏昏欲睡。
“戴克先生他人現在在哪兒?”夏語冰又問道。
女傭喬瑪麗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夏女士,戴克先生將您交給我照顧後便離開了飛艇,他命令聖艾比倫號立刻起飛向西航行,但自己卻沒有登上飛艇,而是回到了薇薇安港裡,我們現在還沒能聯係上他。”
“這樣啊……”夏語冰剛剛放鬆些許的心情又變得緊張起來,心中喃喃自語:“歌劇院的詭異事件還沒結束麼?”
寧哲去找那隻賭鬼了?
想到這裡,先前經曆的詭異場景又再次在夏語冰腦海中浮現,那是在抽鬼牌的賭局結束之後,交出賭注、成功脫身的財神將手伸向了賭鬼,要它花錢賣命。後來事實證明賭鬼是有錢買命的,它從襤褸的衣衫裡摸出4枚銅錢遞給了財神,打發走了這位煞星。
“這不是賭鬼第一次買命。”夏語冰捧著牛奶的雙手無意識地握緊了,她猛然意識到:“4枚銅錢是第3次買命的價格,這是賭鬼第3次向財神買命!”
賭鬼以前見過財神,而且至少向財神買過兩次命!
必須把這件事告訴寧哲才行。
仰起脖子將玻璃杯中的牛奶一飲而儘,夏語冰掀開毛毯匆匆忙忙下了床,光著腳從掛在衣帽架上的風衣裡找到了自己的筆記本,讓喬瑪麗回避之後,她將其翻開到上一次對話的那頁,上麵果然有一段新的留言,漆黑秀氣的筆畫是寧哲的字跡:
【醒了就去把房間打掃一下。】
【不是簡單的掃掃地就行,你得用到水,拖地、擦窗戶都行,最好把衣服也重新疊一下。】
【彆讓女仆幫忙,你得自己做。】
“啊這……”夏語冰有些疑惑:“寧哲讓我打掃房間?而且必須得用到水來清洗?”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既然是他的要求,那自己隻管照做就是了。夏語冰捧著筆記本一邊向房門外走去,一邊在紙上寫道:
【之前和賭鬼的賭博結束之後,財神向在場所有人發起了強製交易】
【賭鬼也是交易對象,它用4枚銅錢向財神買了1條命】
【賭鬼以前應該見過財神,而且至少已經向財神買過兩次命了】
不知道這些信息能不能幫到他?
合上筆記本,夏語冰穿好衣服走出房門問喬瑪麗要來了桶和拖把還有擦玻璃的抹布,不明就裡地開始打掃起這間其實沒怎麼臟的房間。
明月下的海麵波光粼粼,從飛艇上向下望去,將半個薇薇安港都包在裡麵的防波堤已經遠成了一條彎曲的白色小蛇,若有若無地微微蠕動著。
防波堤內側,寂靜的城市亮著通明燈火,星星點點,璀璨奪目,照得腳下的大地仿佛才是天空。隨著時間的流逝,港內的燈光逐漸變得稀疏黯淡,屬於黑夜的顏色一條條一盞盞慢慢占據了更多位置,直到整座城市都完全淪為一片漆黑,仿佛這座古老的港口已經安然入睡。
下一刻,所有的燈火又猛地同時亮了起來,將港口照得如同白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