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莊的女朋友是琴州醫學院桃源西分院的一名兒科女醫師。
都說醫生、教師以及各種服務行業的從業者會在工作中消磨掉大量的耐心,累積起沉重的壓力與負麵情緒,這些壓力往往隻能在下班後才有機會發泄出來,而被當作發泄對象的一般就是自己的親人,特彆是配偶。
因此這類行業的從業者往往會在配偶麵前表現得刻薄、刁鑽、斤斤計較,難以相處……這都是在向對方索取情緒價值的表現。這也是網絡上‘三不娶’的來由。
但李元莊覺得自己的女朋友不是這樣的。
他的女朋友叫做張子宜。雖然在醫院上班,而且工作的科室還是兒科,每天都要麵對愛子心切、關心則亂的家長,與哭鬨不休的難哄孩童,她可以說是同時承擔了醫生與幼師的雙重壓力……但張子宜從未將工作上承受的壓力對他發泄,反而比一般的女生都要更加溫柔且好說話,是個好脾氣到有些容易受欺負的人。
傍晚六點半,李元莊早早地買好了玫瑰捧花和求婚戒指,將車停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等候自己的女朋友下班,他已經決定要和這個女孩走下去了。
但這一等,就等到了淩晨。
今天其實是張子宜的生日,但她卻並沒有因此批到假期,反而因為病退的同事不得不加班到淩晨三點。李元莊不止一次勸她不要總是把彆人丟下的工作撿起來做,那樣隻會讓彆人養成事事都甩給她的思維慣性,以後有得是加不完的班。
但看到兒科診室裡焦急的家長和病怏怏的孩子們,她總是硬不下那顆柔軟的心。
“求婚成功之後就讓她辭掉這裡的工作吧,轉去輕鬆些的私立醫院,公立醫院太苦了……她的醫術那麼好,不怕找不到工作的。”李元莊坐在車裡,看著副駕駛上的捧花與鑽戒盒子,暗暗想道:“就算找不到工作,也沒關係。”
他自己的收入也不低,這年頭男人沒點錢,根本就鼓不起求婚的勇氣,大不了他養她。
看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了,李元莊拿上捧花和鑽戒下了車,走出地下停車場,匆匆跑進醫院正門。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再加班了,李元莊已經做好了直接暴打一頓她科主任的狗頭的打算。
但是走進醫院,裡麵卻是空空蕩蕩的,廣闊的一樓大廳靜得出奇,除了偶爾響起的電子聲音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琴州醫學院桃源西分院是本市最知名的公立三甲醫院,每天的病人都是人滿為患,即使到了深夜也不會有多麼冷清,但今天卻顯得十分怪異,連半點人聲也無。
李元莊捧著玫瑰花環視四周,彆說是大廳裡掛號的病人了,就連前台負責登記掛號的工作人員也看不見。
醫院今天提前休息了?可是樓裡的燈還亮著。
李元莊今天下午在外麵的餐廳吃完飯後,又回到車裡等了許久,不知不覺等得睡著了,醒來之後再進醫院,卻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人的世界。
他將鑽戒盒子塞進口袋,摸出手機撥通了張子宜的電話號碼,邁步往前走去。
燈李元莊走到了前台,電話還是無人接聽,他疑惑地放下手機,倚靠在前台打算再打一遍,但是忽然,他正在滑動屏幕的手指僵住了。
在櫃台後麵,散亂的病曆與紙質文件散落一地,兩名身穿黑色製服的女人以一種好像在奔跑的古怪姿勢倒在滿地紙張之上,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李元莊將捧花放在櫃台上,單手撐著桌麵翻了進去,伸手輕觸地上的兩名女人,發現她們的身體已經冰涼。
再一摸頸動脈的脈搏,她們已經死了幾個小時了。
李元莊的呼吸微微凝滯,轉頭一看,不遠處的櫃台出口處躺著第三具同樣穿著工作製服的女性屍體,三個人倒下的姿勢都一模一樣,像是在奔跑途中力竭而亡,仿佛她們死前都正在追逐著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
“也不知道子宜怎麼樣了?”
李元莊焦急地站起身,往電梯的方向奔去,他還記得女朋友工作的兒科診室是在三樓。匆匆離開的他沒有注意到著三具倒在地上的屍體都有著同一個特征——明亮的白光打在瓷磚上,她們都沒有影子。
在前往電梯的路上,李元莊發現了更多姿態詭異仿佛正在奔跑的的屍體癱倒在地上,更加詭異的是,這些人的手中或是身旁經常散落著一些諸如:手術刀、剪子、拖把棍等物品。
淩晨的醫院空曠而寂靜,兒科診室裡沒有了孩子的哭鬨與家長的焦急詢問,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在長廊中回蕩,醫院裡的環境並不陰暗,但明亮的燈光之下每一處狹窄的陰影都顯得更加突兀,仿佛潛藏著某種恐怖的怪物。
“子宜!你在嗎?”李元莊匆匆跑到了女朋友工作的科室外,將頭探進門內大聲呼喊。
一個人的竭力叫喊被這空曠而寂靜的醫院襯托得清晰無比,但他的呼喚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有嗡嗡的回聲在凝固著血跡的瓷磚壁上回蕩。
靠在走廊牆壁的死屍依然是那詭異的如同在奔跑的姿勢,李元莊的心臟急促地跳動著,深邃的恐懼如蛆蟲般侵蝕著他的理智。
但不知道是什麼支撐了他,李元莊沒有被這恐怖詭異的氛圍嚇得落荒而逃,他一邊拿出手機試著撥打報警電話,一邊小心翼翼地扶著牆壁往前走去。
“我得找到子宜……她有危險,醫院裡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我得找到她……”李元莊喃喃自語著,雙腿漸漸地不再顫抖。
極度的精神緊繃之下,連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無比清晰,李元莊不安的目光緊張地掃視著兒科診室中的每一處角落,尋找著一切與她有關的信息,他的心情既焦急又害怕,既想早點找到她,又恐懼自己找到的會是一具屍體。
嗒——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背後的門外響起,李元莊的身體頓時僵住,連呼吸都不禁停滯了。
他小心翼翼地微微抬起視線,從玻璃櫃的反光上,李元莊看到一個撐著傘的曼妙身影靜靜地站在門外,束腰的絲織長裙勾勒出豐盈完滿的迷人曲線,傘沿之下一張端莊的鵝蛋臉,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你在做什麼?”馮玉漱輕聲問。
“我……”李元莊剛要開口回答,忽然,一股無法抑製的衝動浮現在了他的大腦中。
在看到那映在玻璃櫃門上的女人倒影的那一刻,李元莊開始發自內心地相信一件事:自己必須殺了她。
他的本能告訴他:自己必須殺了她,不惜一切代價,不管用任何方式。
李元莊咬緊牙關,轉身向馮玉漱撲了過去。
然後隻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響,是高跟鞋敲打瓷磚地麵的聲音,LED燈的光芒溫柔灑下,將李元莊的身影投射在地麵上。
馮玉漱伸出一條腿,被高跟鞋包裹的足尖輕輕踩在了李元莊的影子上。
李元莊死了。
飛撲過來的身體從半空中落下,以一種仿佛在追逐著什麼東西的詭異姿勢癱倒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
“好險……”馮玉漱輕拍自己的胸脯,下定決心下次絕不能冒著危險現身,去詢問對方了。
她無法判斷對方是正常人,還是被鬼影響了想殺她的人,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全部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