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碑鎮上沒有什麼像樣的大醫院,隻有一間醫療條件還算湊活的衛生所,白芷父親在衛生所內簡單接受檢查後,就被連夜轉送到市一級的大醫院去進行看護了。
琴州醫學院桃源西分院,距離古碑鎮23公裡車程,不遠,但途中道路曲折,要穿過3條隧道以及頻繁上下高架橋。
地形險峻,交通不便,這也是桃源市區這片區域一直相對落後的原因之一。
寧哲本想試試聯係白複歸在自家集團裡的下屬或是親信,讓他們來把白芷接走送到父母身邊,結果發現他們基本上都死光了。是了,阿姨之前好像提過一嘴,跟他們一家一起來到這裡的集團高管都一起住在莊園裡來著……
悲催。
寧哲看了看白芷那一副畏首畏尾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怕生樣子,覺得讓她一個人坐車恐怕會很危險。
“你媽臨走前有和你說過什麼嗎?”寧哲問。
“媽媽讓我守著你,你醒了就通知她。”白芷如實說道。
“還有呢?”
“還有。。”白芷想了想,組織好語言後說道:“她還說讓我注意安全,不要相信任何人說的話……除了你以外。”
“好吧,看來阿姨遇到危險了。”寧哲大致明白了馮玉漱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的用意:“在這等我一會兒吧,我去辦點事,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伱占我便宜。”白芷小聲嘟囔。
“啊?”
“你說的是朱自清父親的台詞……”白芷的聲音更小了。
“哈。”寧哲繃不住笑了:“彆老宅在家看書打遊戲,哪怕上網衝衝浪呢?人生總是需要幽默感的。”
不然就太無趣了。
“哦……”白芷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將白芷留在街邊的一家奶茶店裡,寧哲獨自一人離開了,經過剛才一番閒聊,他已經能夠完全確定——他是第一次見到白芷。
或者換個說法,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白芷。
被馮玉漱留在家中照看自己的白芷,與他昨晚在碧水灣莊園中見到的白芷,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雖然外表的皮囊一模一樣,但無論是動作舉止,還是說話的語氣、待人的態度以及身上如海棠花般恬靜淡雅的氣質,無不透露著與寧哲記憶中白芷形象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根本就是兩個人。
“精神分裂嗎?……按她的精神狀況倒是的確有這個可能。但會不會是彆的什麼?哪怕是雙胞胎姊妹呢?”寧哲一邊走,一邊思索著。
他一路來到張養序下榻的酒店,輕快的步伐轉過一個拐角,一張線條剛毅的中年男性麵孔便出現在了寧哲的臉上。
以張養序的身份,寧哲走進酒店,找到了一直在找自己的助理。
出乎寧哲預料的是,助理並沒有因張養序的整晚失蹤而過度反應,倒是省了他再編一段謊話的功夫。
而隨著一串串關於張養序的認知彙入腦海,寧哲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因:張養序此人是很典型的奮鬥逼,哪怕身居高位也一直以嚴格的作息約束自己,如此自律的張老板沒什麼其他的癖好,唯一的喜好就是好色,愛玩,而且玩得還相當花。
早在定下古碑鎮行程之前,他就已經聯係好消遣的渠道了。
因此當失聯一個晚上與白天的張養序帶著疲憊出現在酒店門口時,無需任何解釋,身為他心腹的助理已經秒懂。可能唯一的缺憾就是沒帶上自己吧。
“因為昨晚的泄電事故,以及新家園集團方麵白複歸白總的受傷缺席,原定於今明兩天的投標大會已經被延後了,具體時間還待定。”助理詳細地彙報道:“我們得到消息,包括新家園在內的多個地產公司都有意退出參與古碑鎮的開發,我認為我們也應該早做考慮。”
寧哲嗬嗬一笑:“白複歸是雍州人,他當然可以想退就退,我不行,我是琴州的人,我的根就在這裡,拔出去就會死。”
就像是選票政治體係下的議員總能受到來自家鄉父老鄉親的選票,張養序能走到今天,離不開他出身的琴州對他的一路扶持,白複歸可以一走了之,因為他的根不在這裡,張養序不行。
做做動搖的姿態,從即將經曆一場清查的古碑鎮裡多為自己爭取一些利益,可以。
但要是真的想走,會死。
“您說的正是我想的。”助理微微點頭。
處理好工作上的事,寧哲支開助理,開走了車庫裡的車,一路回到和白芷約好的奶茶店門口停下。
白芷好奇地看了看窗外的豪華商務車,剛有些困惑,旋即手機便嗡嗡一聲,收到了寧哲發來的信息:
【看車窗。】
歪頭一看,被搖下來的車窗裡果然是寧哲的臉。
寧哲隻露了一下臉就把車窗又關上了,白芷迷迷糊糊地上了車,坐到副駕駛,關上車門,語氣疑惑:“寧哲你有駕照嗎?”
“沒有。”寧哲大大方方地說道:“雖然今年隻有18歲,但我其實是有著21年駕齡的老司機。”
白芷噗哧一笑:“那我比你大一歲,我有22年駕齡。”
“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寧哲黑著臉輕踩油門:“我不會喊你叫姐姐的。”
白芷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你會讀心嗎?”
“嗬,女人。”寧哲不屑一顧將車開上了街。
以前的寧哲並不懂車,連辨識度最高的奔馳車標都認不太出來,直到擁有了相對完整的張養序的身份後,他才知道,這輛純黑塗裝的‘湖中仙女’全球限量1000輛,官方售價550萬刀,二手價則是翻了3倍不止。
張養序坐這輛車來,多少也是有些想要壓遠道而來的白複歸一頭的意思,琴州畢竟是他的地盤。
或許男人都有一個豪車夢,比如開著光鮮亮麗的湖中仙女駛過鄉間田野的公路,耳畔掠過秀麗的景色與甜美的風,一如古時候鮮衣怒馬踏落花的紈絝公子哥,如果車裡能再坐上一個或者幾個青春靚麗的美少女,那就更好了。
但寧哲現在的心情十分平靜,毫無波動。
因為他知道這豪車不是自己的,美少女也不是自己的,鄉下的路況還差得一比。
低底盤車開土路,一開一個不吱聲。
比起給馮玉漱的女兒當司機,寧哲更願意把隆隆作響的鬼火摩托停在家屬樓,把B超片子拍在老乾部鐵青的臉上說老登你不要不識抬舉,咱倆是真愛。
湖中仙女沿著桃江岸上的公路一路向下遊行駛,上了高速。
寧哲的思緒正發散呢,忽然,他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白芷好像很長時間沒發出聲音了了。
車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而古怪,寧哲默默過彎,開上直道之後側首一看,發現那個不屬於自己的美少女正直勾勾地看著他,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寧哲隨聲問。
“他們遇到鬼了。”白芷壓低聲音說。
“他們是誰?”
“所有沒有死在莊園裡的人。”白芷說:“包括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