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這麼多東西做麼子？還有，這哪來的自行車？”
衣服的確好看，柳纖雲也的確很喜歡，看著手中的衣服款式，觸摸著衣料子，心裡估摸著價格肯定不低，想著家裡欠的外債，心裡著急冷著俏臉，說起話來也急了眼。
“老婆，車子是前進哥的”
向南去有些心虛地繞開話題，停好自行車往屋裡搬著東西，聽兩個小家夥嘰嘰喳喳的，一個拉手，一個抱大腿的，趕忙拿了三個蘋果去灶屋倒水洗：“老婆，飯好了啊！”。
“啊，糟了，糟了，還差幾把火呢，我煮了一大鍋，可千萬彆壞了”
柳纖雲經男人提醒，拿著衣服急匆匆進了灶屋。
今天早上，男人說好請一大家子人吃飯的，她上午在家裡收拾那些小魚蝦，下午大嫂帶著侄女過來幫她，已經將魚蝦熏乾了。
下午忙完，大嫂留下不願意回家的侄女，自己走了，說晚點跟爸媽他們一起來。
煮晚飯飯的時候，柳纖雲心裡還有些七上八下，生怕男人在縣城，賣了黃鱔有了錢，老毛病又複發，說話不算話！哪她就尷尬了！
好在人總算回來了，還買了那麼多東西，也不知道他今天賣了多少錢？
“小娟，你帶妹妹去屋場玩，二叔給你們做好吃的，你倆彆把蘋果掉地上了哈”
安撫還兩個小家夥，向南去開始忙活起來，今晚他得好好露一手廚藝，讓親人對他刮目相看，也給老婆女兒爭些臉麵。
兩夫妻一邊乾著活，一邊說著閒話……
柳纖雲幾次張嘴，想問向南去今天賣了多少錢，都被向南去東拉西扯的岔開了話題，她心裡生氣，也憋著勁，人也矜持起來！
看著老婆故作矜持的模樣，向南去心裡暗暗好偷笑，這就是生活啊！油鹽醬醋是生活的主旋律，再高雅的女人在困難的環境，也很難高雅起來。
算了算吃飯的人數，除了爸媽跟大哥一家三口，老婆還叫了村長向解放，向解放是他堂叔，這些年對他家還是不錯的。
加一起不到十個人，早上留下來的黃鱔，可以整兩大碗爆炒鱔龍，加上買回來的肉、排骨、青菜已經很豐盛了。
炒了一桌子菜，天也快黑了下來，客人卻一個都沒來！
“二叔，二叔，我要吃紅燒黃鱔，還要吃肉，還要吃排骨”
“粑粑，粑粑，我也要吃”
兩個小家夥聞著菜香味，直咽口水，哪裡知道等大人，更不知道規矩，都吵吵著要吃飯。
“老婆，你給她倆先分些吃的出來，我去放黃鱔籠子，順便叫爸媽他們來家裡吃飯”
向南去見兩個小家夥鬨騰，哪還顧得上規矩，跟老婆打了聲招呼，急匆匆背著黃鱔籠子去叫人。
這個年代的農村人，吃晚飯是沒有時間點的，沒事的早吃，有事的八九點吃也很正常。
走到爸媽家他沒有進屋，而是在屋場下小路喊了一嗓子，讓大哥去叫村長堂叔吃飯，自己背著蛇皮袋往河邊去。
……
劉桂蘭跟鄧春芳二人，是最先到的向南去家，在屋場看見兩個小家夥，排排坐在石墩上啃著骨頭棒子，向秀娟時不時還舔一下手指頭！
看見奶奶跟伯娘，向秋雨乖巧地起身，小跑著迎了上去，舉著手中的骨頭搖晃，奶聲奶氣地說道“奶奶，伯娘，這個叫排骨，好好吃的呢！給、你們也吃”
“我家小雨真乖，哎呦，奶奶的小心肝，你跑慢點、跑慢點，來來來，奶奶抱抱”劉桂蘭說著話，蹲身伸手抱起小孫女親了幾下，臉上的皺紋蕩漾開來……
劉桂蘭跟這個年代大多數老婦人一樣，骨子裡是重男輕女的，兩個兒媳婦，都沒給她生出大孫子來，她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不痛快的，隻是這個小孫女，真的是太懂事了，讓她還是打心眼裡稀罕得不行。
可能是成長環境不同，坐在石墩上的向秀娟，隻是瞅了一眼奶奶跟媽媽，屁股都沒抬一下，吸著手指頭砸吧著嘴說好吃、好吃。
“你就知道吃吃吃，吃死你……”
看著侄女的乖巧，再看看自己女兒！鄧春芳氣得手指頭點著女兒，罵罵咧咧起來。
“二嬸，二嬸，奶奶媽媽來了！奶奶媽媽來了，你拉粑粑快點哈”
皮厚的向秀娟，起身手中骨頭隨手一扔，低頭躲開媽媽的手指頭，邁著小短腿在屋場繞圈跑了起來，望著屋場壩下的茅廁喊救星！
雖說向秀娟快六歲了，可她語言表達能力，跟三歲多的向秋雨比起來，差得遠了！
倒不是說向秀娟人傻，第一她還沒上過學，第二她父母鄧春芳夫妻，又沒什麼文化，平常教育不是打就是罵，能懂事到哪兒去？畢竟她才六歲不到，還是個小孩子。
向秋雨就不同了，父親向南去這幾年，的的確確沒關心過她，可她母親柳纖雲出身高知識分子家庭，從未見麵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北大教授，母親下鄉插隊前也是高中生。
加之，母親對她的教育又很有耐心，向秋雨現在不止會一些簡單的數學加減，字也認識很多，已經能組詞說話了。
柳纖雲紅著臉從茅廁出來，侄女一句拉粑粑，喊得她很是尷尬！不過，對男人買衛生紙回來這個舉動，她內心也是舉雙手讚成的！
先前夫妻二人在灶屋忙活的時候，柳纖雲還是很生氣男人東拉西扯的！不告訴她今天賣了多少錢！
待向南去出去以後，她才進屋看了編織袋裡麵的東西，除了先前掉出來的蘋果石榴，袋子裡還有餅乾、牙膏、牙刷、食材配料，
讓她沒想到的是還有一罐麥乳精。
柳纖雲知道麥乳精肯定是給女兒的，她自己也有那件的確良，唯獨袋子沒有看到男人自己能用的東西，她鼻子有些酸酸的，心裡暖洋洋的。
“媽，嫂子，您們進屋去坐啊”
柳纖雲去灶屋洗了手出來，陪著婆婆跟大嫂聊了幾句閒話後，瞪著眼睛把女兒從婆婆懷裡抱了下來，請婆婆跟大嫂進屋坐，自己去了裡屋……
兩個小家夥吃了蘋果、排骨，已經有些撐了，排排坐在屋場石墩上，指指點點數著天上的星星……
當劉桂蘭跟鄧春芳二人，看到堂屋裡一大桌子菜時，嚇了一大跳，好家夥！那叫一個豐盛！大碗的肉，大碗的紅燒黃鱔，盆裝的冬瓜排骨、綠油油的兩種青菜……鄧春芳敢說向家灣裡，誰家過年都沒這樣造過！
再看著柳纖雲從裡屋，裝了滿滿一簸箕蘋果、石榴、餅乾出來，兩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什麼時候老二家，這麼富裕了？
這小日子過得！看著眼前的一切，鄧春芳不僅打心眼裡羨慕起柳纖雲來，早上向南去看柳纖雲的眼神，裡麵滿滿的疼愛，自然瞞不過她這樣的過來人……
“哎呀，纖雲啦！你家今天這是過年了麼？這麼多菜”
跟向大中父子同來的向解放，走進堂屋看著桌子上的菜，以及木板上簸箕裡麵的水果，也是大吃了一驚！這生活水平？都趕上了舊社會地主老財了。
本來他在家裡已經吃上飯了，倒不是他不給向南去這個堂侄兒麵子，而是他婆娘是個厲害的主，死活不讓他來，他婆娘擔心向南去又會找他家借錢！
最後在向東方一番解釋後，向解放婆娘才半信半疑的沒有說話！
人都到齊了，作為請客的主人向南去，放黃鱔籠子還沒回來，柳纖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請大家先吃，向解放卻堅持要等向南去回來再吃飯。
柳纖雲是個賢惠的女人，又詢問了公公婆婆大哥大嫂意見，見大家都讚成村長的提議，就端著水盆子進來……熱情地喊大家吃水果、餅乾。
幾個大人聊著天，向解放住在向家祠堂大院，距離向南去靠山的獨屋隔得遠，並不知道向南去這幾天的變化，鄧春芳跟自家男人，坐在長條凳上吃著餅乾，拉開了向南去的話題，都是圍繞著向南去這幾天的變化！從打獵、到抓黃鱔……
聽了鄧春芳的話，向解放用腳滅了煙頭，咳嗽幾聲後，感慨地說道：“向南這小子，打小就聰明，也是我們鎮上少有的文化人，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本事！”
說到這裡，他又叼上了向東方遞過來的卷煙筒，擦著火柴點燃，煙霧彌漫中接著說道：“這幾年，向南雖然走岔了道，但現在浪子回頭也不晚，纖雲啦！往後你多管著他點，他要是再敢胡來，我們大夥兒，都幫你撐腰”
“對的，纖雲啦，你解放叔，是做乾部的人說得對，他要是再敢胡來，你千萬彆瞞著大夥，中秋節晚上，你也聽見你大伯說了，既然是一家人，往後你有什麼委屈，就跟我們這幾個老家夥說，千萬彆瞞著了，他要是再敢胡來，我打斷他狗腿”
敲了敲旱煙筒裡麵的煙灰，向大中立馬跟著敲起邊鼓來。
“纖雲，春芳，這些年你們倆妯娌關係，媽都看在眼裡樂在心裡，你倆和和氣氣的，沒有彆人家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都是我的好兒媳婦，媽跟你爸不求你們這些小的大富大貴，隻希望你們平平安安、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劉桂蘭拉著坐在一條凳子上的柳纖雲手，拍了拍！看著對麵的大兒媳婦說著話，笑容滿麵。
“爸、媽，解放叔……”
幾人聊著天，向南去脖子上掛著女兒，一隻手牽著侄女，笑容滿麵走進了堂屋，跟親人們打著招呼。
他剛回到屋場，就讓兩個正在爭論星星有多少的小家夥，給纏上了。
征求了幾位長輩的意見，向南去跟大哥將桌子抬到了屋場上吃飯，向東方來的時候帶了一壺酒，這酒是他家翻修房子事剩下來的，特意為向解放準備的。
席間，向解放鄧春芳二人對向南去的廚藝，更是讚不絕口，就連性格沉默寡言的向東方，也對二弟狠狠誇了幾句。
向大中老兩口心裡高興，老漢喝著小酒，吃著能吞掉舌頭的美味，嘴裡還是敲打了幾句二崽子！劉桂蘭卻跟著眾人誇了幾句二崽子。
要說今天最高興的人，莫過於柳纖雲母女了，男人有本事，她們麵上也有光不是，這幾年，她們母女時常讓人冷嘲熱諷，尤其是向家大院那幾個本家嬸嬸，罵得她抬不起頭！
向南去在父親的追問下，說起了在縣城賣黃鱔的事情！但沒有具體說賣了多少份，也沒說一份有多重的量，他等下還想給老婆來一個大驚喜呢！
“真三……三塊五一份”
向大中聽了二崽子的話，嘴張得老大，半天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三塊五一份啊！都能買二十多斤糧食了，這城裡人腦殼咋想的？
向解放以及向東方夫妻，也讓這價格驚得七葷八素的，這他娘的是搶錢啊！要知道農村啥都缺，就是不缺黃鱔這玩意兒。
他們雖然沒有向南去的廚藝，不能做炒菜賣，但都在心裡開始琢磨著這玩意，在城裡農貿市場能賣七八毛錢一斤的事情！
一頓飯在歡快氣氛中結束，柳纖雲抱著打瞌睡的女兒進了房間，向南去趕忙將剩菜剩飯，直接倒屋場坡下淤泥坑了，老婆閨女腸胃都不好，這樣的天氣過夜的東西能不吃就不吃。
“你……你做麼子把飯菜都倒了？”
柳纖雲安頓好女兒出來，看見桌麵幾個碗裡空空蕩蕩的，氣得又磨起牙來，那裡麵還有好多肉呢！這男人也太敗家了啊！
“老婆，你跟閨女腸胃不好，現在這樣的天氣，隔夜的東西，還是不吃為好”
向南去說著話，見老婆似乎不滿意自己這個回答，趕忙停止收拾，手往兜裡掏……話鋒一轉笑著說道：“對了，老婆，今天一共花了十九塊七毛錢，這是今天剩下的錢，還有十二塊八毛錢，你數數看”
“啊！這……這……”
柳纖雲有些頭暈，早把向南去剛才浪費的舉動拋九霄雲外去了，紅唇這這這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剛才她雖然聽到自己男人說了，一份賣三塊五毛錢，但男人並沒有說賣了多少份，也不知道一份有多少？
冷靜下來後，柳纖雲腦子飛速運轉，買東西花了十九塊七，還剩下十二塊八毛錢，除去早上她給男人的兩塊錢，今天一天就賣了三十塊零五毛錢。
天啦！都能趕上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啊！
看著老婆風中淩亂的模樣，向南去壞笑著走到老婆身邊，又放了個大炸彈“老婆，還有今天我沒有跟你商量，就租下了前進哥麵館側麵的空地，一個月十五塊錢租金，租金今天我已經給他了”
“啊……”
這次柳纖雲腦袋是真暈呼呼了……向南去趕忙雙手環抱著老婆，貼著老婆臉頰說溫言道：“老婆，我前兩天就跟你說過，以後賺錢養家的事情交給我，你跟女兒負責貌美如花就是，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給你想要的幸福，我好愛你，真的好愛你，好……”。
“你……你放開我”
向南去的深情擁抱讓柳纖雲身體觸了電似的，腦袋也隨之清醒過來，想掙脫自己男人懷抱，最後在向南去深情的呢喃聲中，放棄了掙紮，稍微猶豫也緊緊圈住了自己男人的腰。
月色下夫妻二人擁抱良久，柳纖雲推了推男人柔聲說道：“向南，今天我很開心，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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