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大結局(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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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釗籲了一口氣,終於問出了他揣在心裡已久的,完整問題。

他先說:“就比如大陸政府的密切關注,大陸民眾對於香江,也有一種,就好像我們愛阿遠一樣的,格外的重視和愛,那兩種愛交織在一起,所以讓你來到我身邊,還一待就是那麼多年,恭喜你,阿柔,今天,你的任務終於完成了,我這樣講你可能會覺得很可笑,但它真的不是一場夢嗎,基於你的信念的夢?”

……

是夫妻,也是最親密的人,陳柔感覺得到聶釗的恐慌和迷茫。

但其實她也和他一樣,麵對未知時也會有恐懼,她也會恐慌,會迷茫。

而在以往的兩生,加起來四十多年的人生生涯中,她既沒有跟人分享過喜悅,也沒有跟任何人訴說過自己的迷茫,向外尋求過幫助,或者希望彆人能給予她什麼。

那個習慣,也是在她十幾歲,在嶽中麒第一次找到她時,指著她的鼻子,勒令她反複背誦那句緘言,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後,她就已經養成了的。

現在依然是,她堅信一點,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她也從不向外尋求救贖。

但今天,她準備跟聶釗分享一下她此刻的感覺。

而此刻,車隊正在下太平山,側首就可以飽覽中環所有的大廈燈火通明。

還能看到維多利亞灣燦爛的光影秀場,以及九龍時不時自空升騰而起的煙花。

放眼雙目所及,處處燈火,五彩斑斕,燈火勾勒出高樓大廈,也勾勒出整座城市的輪廓,海水被燈火照的清亮,投下的倒影就仿佛水中還有一座城。

親眼目睹今夜,親自置身其中,陳柔也才算明白,為什麼它會是東方最亮的明珠。

而作為一個大陸人,普通的大陸人,陳柔今天也很想讓聶釗這個香江土著理解,為什麼她這個大陸人對它,會有一種特彆的,格外的熱愛。

畢竟那也是大多數香江人的疑惑,大陸人為什麼喜歡他們的,香江。

她先說:“在我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首小詩,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它的名字叫《春來啦》。它說,大興安嶺,雪花還在飄嶺,長江兩岸,柳樹已經發芽,海南島上,到處盛開鮮花……那時我就在想,喔,這是我的國家,我愛大興安嶺的雪花,也愛長江柳岸的柳樹,更好奇到處開滿鮮花的海南島,香江亦然。”

此時車已下山,路上行人漸多,車速也慢了。

看了眼窗外,陳柔又說:“香江在我和大多數人的心目中,並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特彆,就好比,我喜愛它的繁華,可我也喜愛西北大漠,戈壁灘的廣袤,而如果我能做些什麼,讓西北大漠,戈壁灘上,我的同胞們的生活變得更好,我也會去做,就好比,在全球沙漠化會日益嚴重的現在,直到將來,我們的西北,大漠戈壁不但不會持續擴大,侵吞耕地占用良田,它還會日益縮小一樣。”

聶老板也有他的局限,而在他印象中,沙漠化是不可逆的。

但知識麵越廣的人,就越不會輕易質疑彆人,所以他隻問:“為什麼?”

為什麼全球彆人都治理不了沙漠,大陸人卻能,為什麼?

國家還沒有開始倡導西部大開發,聶老板也還沒有去過西北,所以他也不懂。

陳柔笑著說:“因為,就好比我在香江待了十年,隻堅持做一件事,有很多人待在大漠深處,用一生隻做一件事,就是治理沙漠,與它做對抗。”

再說:“香江很好,也很特彆,但並非唯一,我愛西北大漠,也愛東北的原始大森林,它們於我,都是一樣的。“

聶釗被太太給成功說呆了,呆了好久,問了句很天真的話:“那些跟沙漠對抗的人,他們確定自己會成功嗎,他們不寂寞嗎,他們,確定不也是在犧牲自己?”

守著荒無人煙的沙漠,與之對抗,不寂寞,不向往繁華嗎?

為什麼有人會犧牲自己的大好年華,去做那種事?

這要彆人,不但不會相信,而且要大聲的說,你撒謊,那不可能!

聶釗也在刹那間有那樣的懷疑,所以才會提疑問。

但立刻他就想通了,也明白了,像陳柔這樣的人,她能適應並應對繁華,也能守得住寂寞。

而大多大陸人也像她一樣,愛香江,愛它的繁華。

可他們也愛大漠,愛它的荒涼。

他們對香江的熱愛並不來自於香江有多好。

而是,大家是同胞同族,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

就連聶釗都很難理解,大多數的香江人就更加無法理解了。

但沒關係,偏見會一直存在,時間也才是唯一的解藥,這個問題,放任自然就好。

而在解釋完這個問題後,陳柔反握上聶釗的手,猶疑片刻,突然說:“其實我也有點慌,不,應該是很慌,心裡沒有底,空落落的,很難受。”

他太太竟然也會慌的嗎?

為什麼,她又為什麼會迷茫,她以為這是一場夢?

理智者的瘋狂,躁怒者的冷靜和佛子的愛欲,便是天然的魅力。

強大到,讓聶釗總覺得無所不摧的陳柔小姐竟然也會有迷茫,聶釗好奇極了。

這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他自己的恐慌,想要找到太太的問題,並幫她解決。

甚至於在這一刻,他忘記懷疑一切,他的心有又落回了胸膛。

他重回那個冷靜理智,能清醒看到一切問題的,聶氏主席。

車已經快到主會場,會展中心了,沿街全是值勤的阿sir們,大路寬廣。

陳柔坦言:“這好像是我成年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做一名觀眾,普通觀眾。”

估計聶釗不懂,她再解釋說:“以往,如果有這樣的盛會,我必定會是整個環節中一枚小小的螺絲釘,我很小,可我也很重要,跟大家一樣重要,所有人齊心協力,才能保證它不出意外,我會一直處於瀕臨崩潰的高壓之中,我也從來不知道,作為參與的觀眾,會有什麼的感受,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那讓我非常忐忑。”

聶釗默了片刻,明白太太的意思了。

他說:“就好像藝術家完成了它的創作,建築師造好了他的大樓,今天,你完成了你的任務,此刻你就該做個觀眾,欣賞所發生的一切,就好比藝術家欣賞他的創傷,建築師欣賞他的大樓。”

見太太不語,知道倆人價值觀不同,她也很難理解。

他於是又說:“阿柔,你們崇尚不問收獲隻耕耘,可是阿柔,在有阿遠之前,我並不歌頌犧牲精神,現在,我想,我也隻願意為了他,為了你而犧牲自己,彆的一切都不值得,你也一樣,你理該得到並享受屬於你的成果,那也並不羞愧。”

他沒有講的時候,陳柔也無法詳細解釋那種情愫。

而一直是在她在幫聶釗解惑,但今天,他解了她心底裡的謎題。

對的,那就是一種羞愧感,源於她從小到在都在接受的犧牲精神。

她坐在車裡,車已經停了,她將步行前往安檢處,在檢查通過後直達會場。

她將欣賞今天發生的一切,但是她的前輩,戰友,知己,一切跟她相關的人。

包括宋援朝都還在忙碌著,那讓她覺得迷茫,也覺得愧疚。

聶釗講的也並不準確,因為如果沒有一代人義無反顧的犧牲精神,就換不來今天。

但他有一點是說得對的,她不該為享受了成果而羞愧,反而應該覺得自豪。

因為心甘心情願奉獻且犧牲的,是她的前輩,父輩和先輩們。

是他們揮灑的熱血和汗水,苦熬的寂寞才換來今今天。

而他們願意歌頌犧牲,自願犧牲,隻為讓她看到今天的繁榮景象。

也隻為了托舉她,讓她來赴今天這場盛會。

他們此刻或者在九龍,在新界,在島上的各條大街上。

或者正在前往會展中心的路上,再或者,正在電視機前,看著實況轉播的一切。

而就好比聶釗奉阿遠為他的希望,為他的精神支柱。

她亦然,她是那些還如臨大敵般在忙碌著的前輩們托舉起來的希望。

是像李霞,小張,像聶涵和包玉雁,還有聶嘉峪的女朋友,等等女孩子們的希望。

她也是他們,所有人的眼睛。

她代表著他們複雜而飽滿的希望,也代表著他們所有人,來赴這場盛會。

她又何必惶恐,迷茫,忐忑不安?

該下車了,外麵是把黑夜照到比白晝還要亮的,記者們的閃光燈。

聶釗先行一步,轉到另一側並打開了車門。

陳柔深吸一口氣,相比於這種場合,她更喜歡在公海上突突海盜。

但今天,她代表著許許多多的女孩子,她也是前輩們的希望,她必須站在記者們麵前,自信揚溢,笑容滿麵,因為她代表的,正是他們。

因為沒有提問環節,就隻有閃光燈在不停的閃,而且雖然有工作人員示意陳柔儘量多停留一會兒來拍照,但她還是提前一步離開,把場地讓給了彆人。

她挽著聶釗的手,也才要回答他的問題:“這當然不是夢,因為今夜不是香江的終點,而是它的新,也不是我人生的終點,而是下一程的。”

再搖了搖他的手腕,又笑著說:“彆總是瞎做白日夢了,兩個崽崽可比一個難帶多了,而且你知道的,回歸後我要做公司,創業,沒有時間帶孩子,所以準備好吧聶老板,你以後要帶兩個崽崽了。”

聶釗是有錢人,但也是天生操心吃苦的命,他也習慣吃苦。

他想起來了,是啊,等回歸,宋援朝就會堅定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然後去幫他太太開安保公司,走掉一員乾將,他還得重新培養人,苦惱吧。

兩個崽崽的話,肯定會難帶許多,因為哪怕再多一個,他也不能少了對阿遠的關愛,他隻能更多的節餘出時間來照顧小baby,他的時間夠用嗎?

吃苦受累的好處在於,它讓聶釗切身感受到了,這不是夢,而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今天也不是一切的句號,明天,他依然需要健身,需要賺錢,還需要帶娃。

他仔細打量太太,她穿著雪白的真絲襯衫,烏綠色的,羊絨與真絲渾紡的西裝麵料,閃光燈啪嘶啪嘶,照著她的西服,泛著暗啞的微光,也照著她的麵龐,還照著她胸前鴿子蛋大小的藍鑽,和一圈細密的小鑽,也照著她耳垂上發著耀眼華彩的碩大鑽石,今夜,聶太是最美,也最耀眼的嘉賓。

鑽石華服,光潔而白皙的皮膚,她隻是薄施脂粉,可她是那麼的耀眼。

當然,記者隻願意捕捉她今夜分外美麗的外表,但聶釗愛且依賴著的,一直是她的靈魂,他更願意關心她的身體健康與否,並潤物細無聲,去守護她的健康。

他適時提醒她:“地毯有打皺,小心點,不要摔倒了。”

話說,他們倆的車在前,爾爺和董爺的車在後,所以是他們先經過紅毯區。

而就在他們離開之後,後方突然有了短暫的嘩然,聶釗就下意識止步了。

天生操心的命,他擔心倆老頭沒帶好孩子,是不是讓阿遠扯掉口罩了,再或者是自己都走不清楚,帶累孩子摔倒了,但他當然沒跟陳柔講這些,隻是放慢了腳步。

但是回頭,他就聽到嘩然聲更高了,閃光燈好像比剛才還要猛。

到底出什麼事了,他兒子沒戴墨鏡啊,眼睛還好嗎,彆給孩子閃壞了。

他有點後悔了,悔不該剛才鬆口,讓倆自己都走不清楚的老頭子帶他兒子。

陳柔也很好奇,止步,跟沿途的工作人員一起回頭,想看是怎麼了。

來路上,最先來的是董爺,而他本來該是開開心心的,但神情好像有點醋醋的。

他回頭看著背景牆,爾爺和阿遠也還沒來,所以到底怎麼回事?

終於,先是阿遠,再是爾爺,牽著手走過了背景牆。

聶釗一看,先吐一口氣,把心落回胸膛。

而陳柔得說,這倆老頭就算要死,要咽氣,也必定要鬥上一把再咽氣。

聶釗給阿遠準備的,是一枚跟西服顏色相同的黑色口罩。

但今天,剛才董爺一直在得瑟,爾爺沒吭過氣,她以為他嫌董爺太幼稚,也看不上眼,雅人雅量,不跟董爺鬥了呢,但其實不是的,而且爾爺一出手就是絕殺。

他應該也是從大陸買來的,是一方小小的國旗貼紙。

它被貼到了阿遠那罩著大半張臉的,黑口罩的一側,迷你又鮮明。

應該是在下車的時候他才拿出來貼的,而這一貼,阿遠就搶走董爺的風頭了。

所以記者們才會喧嘩,閃光燈甚至比她經過時還要熱烈。

阿遠自己也特彆喜歡,奔跑向媽媽,蹦蹦跳,指著自己的臉頰:“媽媽快看。”

等爾爺蹣跚著步伐走來了,再牽他的手:“爾太公公,給我噠!”

聶釗都不禁誇讚說:“好漂亮的。”

又說:“阿遠,要謝謝爾太公公。”

理所當然又半路截胡,爾爺微微一笑,牽著心愛的小孫孫走了。

而被拍在沙灘上,無力還擊的董爺也隻能呻吟:“老匹夫,奸詐,太奸詐!”

還要說:“山路水遠日子長,他給我等著。”

是的,山高水遠,日子還長。

此刻,手挽著手,聶釗夫妻進入了會展中心,觀禮現場。

同時霍岐終於見到了曾經他心目中假想的敵人,將來的同事和戰友們,但他已經平常心,因為他知道,日子還長,他有的時間向他們證明自己。

陳恪站在警署內的監控器前,盯著所有屏幕,和屏幕上攢動的人頭,默默的記著什麼,而那皆是經驗,也是綱要,因為日子還長,他的工作也還有好多好多。

平常心,但也不鬆懈,他是老黃牛本牛,耐心而細心的工作著,日複一日。

嶽中麒站在燈火闌珊處,此刻正在朝坐著卡車,經他而過的聶耀揮著手。

今天的事也隻是他太多太多工作中,待完成的一項。

他盯著自己的下屬們,一邊忍不住嫌棄,一邊又覺得他們是那麼年輕,那麼可愛。

日子還長,他有的時間擰他們的螺絲,修理他們,誇他們,罵他們。

聶嘉峻此時人在重慶大廈,一座裡麵住著數不清的人的大樓。

今夜大多數人都在外麵,他也有幸目睹並見識,為什麼香江人叫它是森林。

重慶大廈,人的森林,他的小女朋友正在值崗中,並等著換警章。

作為熱戀中的年輕人,他隻覺得時間太短,短到他才追到女朋友,就不得不出國去繼續學業,可也嫌時間太漫長,長到,他怕他回來,女朋友就被彆人搶走,越想越苦惱。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今夜,聶嘉峻既甜密,但也苦澀。

聶嘉峪拉著聶涵,倆人跟一幫年輕的大學生們是在現場,擠在人群中央。

聶嘉峪屬於比較傻帽的那種憨憨,他是喜歡其中一個女孩兒,才會跟一幫學生擠到一塊兒的,聶涵也是為了幫他,才忍受著這幫年輕人高分貝的尖叫。

要不然,今晚她就該待在家裡,吃著宋大叔自己試著給她鹵的,辣辣的宵夜,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休息。

可是她來了,來幫忙了,但是聶嘉峪把那女孩兒撇給她,然後就去乾彆的了。

他跟一幫男生擠在一起,互相聊最新的數碼相機,電腦硬件和軟件,在一片嘈雜的人群中啊,一幫小夥子喊來喊去,都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好聊的。

也罷,日子還長,以後教育傻弟弟吧。

做人長姐嘛,聶涵為了弟弟,隻能陪著一群小女孩兒蹦蹦跳跳,歡呼雀躍。

她都覺得自己莫名的,變年輕了呢。

此時李霞正在家裡呢,剛收拾完家務,打開21英寸的大彩電,拿起了她的毛線活,最綿軟的毛料,最細密的針腳,日子還長,她家又要有一個寶寶了,那細密的針腳就是她的愛。

她知道那將會是個女孩兒,一個像她閨女一樣特彆的女孩兒。

愛是惶恐,也是常覺虧欠,所以她隻怕自己縫的衣服不夠綿軟,不夠舒適。

但每一針的編織,每一個針眼,就都是她傾注的希望,也是她的快樂所在。

邊看電視,她一邊織著毛線,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電視機裡的鏡頭突然切換,她也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兒,認真盯著電視屏幕。

是阿遠呢,黑色的西服,黑色的領結,黑色的口罩,口罩上還有一枚小紅旗。

他竟然出現在鏡頭裡了,眨巴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嚴肅又可愛。

鏡頭從阿遠切入,隻是一晃而過,但於人群中,李霞又看到了女兒,她也由衷笑了。

那是她的下一代,她的希望。

看著女兒,看著外孫,她就仿佛,身臨其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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