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幫影視明星和港姐,陳柔今天大概不會那麼耀眼奪目。
可今天這種規格的宴會,戲子們隻能從後台出入。
能上紅毯的女性本來就少,正當年,還能把旗袍穿出美感的也隻有陳柔一個。
更難得的是,她居然是一個人來的。
媒體終於一掃剛才的沉寂,所有記者集體呼喊:“聶太,看這邊。”
當有美女,記者們也會殷勤起來。
為了找最佳角度,有記者甚至趴到了地上:“聶太,看這裡,快看這裡。”
已經上了台階,本該往裡走的男士們也不由的全停了下來。
帶著女伴的還好,獨自一人來的,有兩個已經伸著胳膊躍躍欲試了。
在今天這種場合,誰不想搏點版麵,而有聶氏的當家太太,版麵就算穩了。
也算美貌津貼吧,官邸大秘對講機通知,要求後麵的車暫緩進場,留給陳柔足夠的拍照時間,為防她太早進門,大秘主動趕下台階來,示意她正麵看鏡頭。
陳柔當然也收起了她平常的大馬金刀,端站在紅毯中央,供大家拍照。
她其實沒有份外的化濃妝,可她的骨相夠優,眼中有神,天生的衣架子身材,往那兒一站就已是耀眼奪目了。
官邸大秘伸出手來,想挽她上台階,但陳柔要釣的魚可不是他,而在回頭,拾步上台階的時,啪的一聲,她的胸針滾落到了地上。
這時華點來了,本來已經上了台階的,四五位男士的同時趕了過來。
他們爭先恐後,要來幫她撿胸針。
這突然的小意外也又把鏡頭拉回了她那兒,剛剛下車的客人被冷晾在了當場。
鎂光燈幾乎把陳柔照成瞎子了,胸針當然也是她故意扔掉的。
她還是上了四五個台階後才掉的,胸針往上,恰好落到了蘭戈上校的腳下。
按理就應該是他撿胸針,交給她,她也就順勢挽著他入場了。
當然,不動聲色中,她就會拽掉他一顆袖扣,然後貼上準備好的竊聽器。
可凡事總有意外,有時候老登們的反應,也比中年人更快。
所以一幫人在搶,但幫陳柔撿起胸針的,竟然是那位老阿sir,詹姆斯爵士。
他應該有酗酒的習慣,所以生著一個酒糟鼻。
人老了就會有體味,現在又是夏天,詹姆斯老爵士的體味兒就像一匹剛剛跑了一圈的烈馬,又騷又汗腥,他還噴了古龍水,那味兒融到一起,簡直絕了。
不過既然是他撿到了胸針,他也伸著胳膊,陳柔自然要挽他的手。
可她也不能就這樣放棄蘭戈上校,所以她止步,把戴著蕾絲手套的手伸了過去。
蘭戈上校大概四十出頭,精瘦,蓄著小胡須,沒有搶到胸針,還差點跟人撞掉帽子,他順勢摘掉帽子,並抓起陳柔遞過來的手親吻,笑著說:“歡迎你的到來,陳女士,你是今天全場最美的女士,也希望這場酒會你能玩得開心。”
陳柔主釣的大魚是他,隻可惜被個不怕閃腰的老登搶了先。
她笑著對蘭戈上校說:“我最近打算去加勒比海度假,聽說上校先生對那兒非常了解,如不冒昧的話,我想跟您聊聊當地的天氣和風土人情。”
蘭戈上校鬆了陳柔的手,鞠躬禮讓:“我將不勝榮幸。”
陳柔緩緩收手的同時,霍岐轉身上車,調電台。
因為陳柔手裡有刀片,就在剛才,她削掉蘭戈上校一顆袖扣的同時,已經把竊聽器貼上去了,很好,他現在要開始監聽工作了。
而隨著嘉賓們到齊,沒有入內許可的媒體得繼續蹲守,有的,則先後有序入場了。
陳柔自己就戴著竊聽器的,此刻她正在跟詹姆斯爵士聊天,恭維對方,說她見過他的小孫女el,那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天使一樣的女孩兒。
同時也誇獎她的中文,說小el的中文棒極了。
等總督講話之前的閒聊時間,大家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詹姆斯說的則是他的老一套,他認為西方終究會沒落,東方也必定會崛起,種花家擁有足夠的人口,和精銳的軍隊,將來勢必要稱霸全球,成為全新的帝國。
關於這一點,霍岐雖然不情願,可心裡也暗暗承認。
從陳恪他們,他看到了大陸公安的強悍,而從剛才驚鴻一瞥的兩位軍官,他看到了大陸軍方的實力,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也就是說大陸隻要願意,它很快就將成為新的帝國。
但陳柔卻說:“爵士,我認為您對種花家有偏見,也不了解它的曆史,它用了很長時間,推翻了腐朽的帝國,奉行的是社會主義,它,永遠不會變成另一個帝國。”
詹姆斯爵士在附和陳柔,但有點漫不經心。
他笑著說:“隻要他們想,他們就可以。”
陳柔跟他較上勁兒了,她說:“我認為他們不想,而且是永遠都不會想。”
蘭戈上校那邊一直沒有說話,隻有嘩啦嘩啦的響聲,霍岐推測了一下,他應該是在默背演講稿,今天雖然不是回歸,可也是個可以展示軍方形象的重要場合。
蘭戈上校應該也被剛才那倆撲克臉,又行動利落的軍人給唬到了。
怕一會兒發言的時候他要被比下去,正在給自己狂開小灶,惡補稿子。
隨著叮叮叮幾聲搖鈴聲,所有人全部回頭,望向發言台,總督要致歡迎詞了。
攝影記者們躬腰溜過來,一半鏡頭朝著發言台,一半朝著觀眾席。
而兩位被邀請來的軍方代表站在一側,同時背著雙手,就,陳柔最了解了,他們心裡其實也很緊張,生怕出錯,但表現出來的就是撲克臉,不好惹。
對了,就在總督上台,要致詞前,所有人集體鼓掌,陳柔後退了一步,像是要摔倒,手往後摔了一下,恰好碰到林一哥胸前彆的胸花。
胸花眼看要落地,但她迅速將它抓了回來。
林一哥想自己戴的,但陳柔笑著擺了擺手,親自幫他戴上,又仔細端詳了一番,這才轉身看前麵,低頭看了一下胸花,林一哥朝正在拍他的鏡頭一個微笑。
那胸花下麵的胸針陳柔當然已經換掉了。
剛才幫林一哥戴好胸花,也戴上了竊聽器,至此,兩個關鍵人物就搞定了。
而總督在簡單致了歡迎詞後,就是蘭戈上校上台致詞了。
他的台詞也讓陳柔覺得,他應該就是‘知更鳥’本人,因為現任總督是個非常理智的人,意識到回歸是大勢所趨,所表達的主題也是,感謝這些年來,香江市民對於他們工作的支持和配合,以及,對於他的帝國,皇室做出的貢獻。
但是蘭戈上校洋洋灑灑,講的就是大英付出了多少,他付出了多少。
總之,他全程一片怨男口吻,語氣比冷餐桌上的酸奶還要酸。
緊接著就是那位貴客,一位營級軍官的致詞了。
當他上台,身旁的詹姆斯對陳柔說:“噢我的上帝,他的眼神讓我窒息。”
詹姆斯的另一邊站著大法官的夫人梅耶女士。
陳柔覺得她是被束腰禮服勒的,可她也說:“天啦,他的眼神讓我喘不過氣來。”
營級軍官嘛,年齡當然不大,兩道濃眉,眸光如炬。
他講的是普通話,帶著一點南方口音,先是感謝了宴會的主辦方,總督大人,也感謝了蘭戈上校,但話鋒一轉,又說雖然感謝總督府的盛情款待,可他們初來乍到,工作非常忙碌,所以無法陪大家一起參加酒會,需要趕回去忙工作。
然後他重點說,希望蘭戈上校能在接下來的一年中給予他們大力的配合和支持,讓他們能夠在在回歸前如期完成軍防改造任務。
然後對方立正,給全體敬了個軍禮,並在下台後,跟全場所有人逐一握手,告彆。
大陸軍人這算是一種什麼樣的風格?
確定他們這就要離開了?
他們這樣子,就搞的大家愈發覺得他們神秘,高冷,不可靠近,也愈發激起大家的恐懼和好奇心了。
詹姆斯爵士不知道是真的種花通,愛種花家,還是假的,但總之他表現的非常熱情,不過一身緊束的梅耶女士是真的要喘不過氣來了,她故意躲開了軍人的握手致意。
而那位萬裡挑一,年輕帥氣的營長經過陳柔身邊,大陸沒有親吻女士手掌的習慣,他也依然是握手,不過陳柔意外的發現,他眼角有微微的上揚,上揚裡有幾分笑意。
不得不說,不愧是選了又選,萬裡挑一的。
這位年輕的營長要說帥吧,不算特彆帥。
可是他渾身有一股殺氣,他是那麼的警敏,眼神如虎如豹,一身的壓迫性。
也是在握手的瞬間,陳柔突然讀懂了這位如今還年輕,但是她前輩的,軍人的內心。
他此時心裡其實也很害怕,可他也一直在想一句話,一句語錄,來武裝自己。
那句語錄就是,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
他讓所有人覺得具有壓迫性的腔調和眼神也全憑那句語錄撐著。
如果以後有機會能近距離接觸,陳柔一定要問一問,看他是不是這麼想的。
同一時刻,醫院裡,聶釗正沒好氣的看著聶榮。
聶榮也是厲害,前段時間聶釗都以為他要掛了,結果不但沒有,而且聶嘉峻和聶嘉峪就隨便折騰了一下,結果他直接從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
能吃能睡,身上的肉也漸漸回來了。
他這會兒正在看電視,晚間新聞時段,有長達五分鐘的時間,播的都是總督府的酒會,而阿遠為了看電視嘛,勉為其難,坐在病床邊的小凳子上。
突然,看到有倆軍人出來,聶榮個老糊塗,來了句:“那是阿耀吧,是阿耀。”
聶釗抱臂站在兒子身後,沒好氣的說:“不是。”
聶榮又說:“那是總督府,他怎麼可以走得那麼快,那麼無禮呢,阿生,你要去現場,你要陪著他的呀,那可是總督府,他有點失禮,這樣很不好。”
你要說聶榮清醒吧,他顯然並不清醒。
他認錯了,誤把那兩個軍人當成是聶耀了,又把聶釗當成了梁利生。
可他又停在舊時代的記憶裡,覺得聶耀做得不夠好。
他絮絮叨叨的,阿遠就不開心了。
因為他媽媽一個人離開了,他直覺應該是要上電視機。
他在認真聽主持人的播報,看能不能聽到媽媽的名字,而今天在幼兒園,他學到了一句話,可以用來讓聶榮閉嘴,所以他把雙手放上大腿,大聲說:“乖寶寶,不講話。”
然後他抿上嘴巴,再看聶榮,他這個寶寶都閉嘴了,他希望聶榮也閉嘴。
可這時聶榮的思緒又不知跑哪裡去了,不過他好歹想到了聶釗,而且難得的,他竟然在老糊塗以後,承認了聶釗比聶耀更優秀的事實。
他說:“阿生,大法官都出席了,是很重要的場合,你要讓阿釗去,為什麼讓阿耀去呢?”
又說:“阿耀太乖了,他不行的,他對付不了他們的。”
聶釗愣了一下,但當然並沒有說話。
而阿遠憋了一會兒,見床上的老爺爺還不住嘴,又拍大腿:“乖寶寶,不講話。”
但也就在這時,聶榮突然目光呆直,向前一撲,大吼:“阿,阿珠!”
這總督府,同樣的紅毯,同樣的台階,聶榮看到旗袍款款的女人下車,依稀看到的,是三十年前那個光彩照人,閃閃發光的女人,那也是他的妻子。
她怎麼會在那兒呢,她還活著嗎,他要去找她,向她傾訴他的懊悔。
聶釗眼疾手快把阿遠抱到懷裡,捂上了他的眼睛。
聶榮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昏死了過去。
好吧,看來一場法事幫他換來的健康這就又沒了。
聶釗一邊跟兒子對抗著,捂著兒子的眼睛,一邊冷靜從容的按下了急救鈴。
電視機裡,他的妻子美豔不可方物,正在謀殺全香江記者的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