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有一歲半,也該著手考察幼兒園了。
打著為兒子找個好幼兒園的旗號,聶釗要讓太太和兒子多接觸小女孩兒,時間長了,阿遠有了新的好朋友,也就會忘記那個帶著他掏鬆鼠抓蝸牛的大陸小女孩。
他也會忘記捉鬆楊鼠和捉蝸牛,學習認字,啟蒙讀書。
一石二鳥,女兒,聶釗欲也。
教育和培養兒子接他的班,繼承他的財富,他也不會放棄的。
且不說他的忙忙碌碌,和雙鬢漸生的白發。
此刻陳柔跟著霍岐,還有抱著阿遠的聶嘉峻,幾人在軍營對麵。
傍山而建的一排小炮樓,離山最近一棟的天台上,腳下全是燈箱,燈箱上全是各種裸露的女郎們。
殖民地特色,這地兒靠近駐軍地,曾經是極為繁華的風月場所。
但這些年來駐軍從幾萬一路削減,到如今隻剩幾千人,消費力驟降,風月場所也就逐漸沒落。
曾經一樓一鳳,如今卻鳳去樓空。
霍岐手指對麵空蕩蕩的營房,說:“大陸軍人來了之後,就會駐紮在那兒。”
聶嘉峻則說:“這棟樓就是個阿三佬所有,於光煦把它租了下來。”
陳柔明白他倆的擔心了:“於光煦會雇一幫人,天天趴這兒拍攝,蹲著拍黑料。”
霍岐說:“我跟陳隊他們關係一般,現在又失業了,不方便聯絡,聶太,您來轉告他們這件事吧,於光煦我們暫時不便動,就辛苦他們的軍人,嚴以律已了。”
陳柔笑著說:“放心好了,大陸的部隊,行為舉止隻會比公安更加嚴格謹慎,要我說,就該多來些記者,最後架起攝像機全程直播,兩廂比較,也叫香江市民更直觀的感受,同為軍人,大陸和大英的到底有什麼不同之處。”
就不說那些從體格到外貌再到智力都萬裡挑一的先遣部隊了。
南海軍區哪怕一個普通軍人,都比那些站沒站相,坐沒坐樣的大英駐軍精神得多。
可他們直到現在,一直都處於秘訓中,還從來沒有被曝光過。
要陳柔說,就該讓媒體好好拍一拍,也正好讓香江市民看看他們的風貌。
那對於排除他們心中的抵抗情緒,倒是一劑良藥。
而聶嘉峻去大陸所見的‘軍人’,也隻是像聶耀一樣的文職而已。
他就沒見過真正野戰部隊軍人的風貌。
他笑著說:“細娘你還是不要太自信了,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們的軍人,坦白說,要不是像陳隊和嶽隊他們一樣的,隻是普通軍人的話,也就一般般吧。”
陳柔笑問:“你有沒有想過,陳隊嶽隊,是在駐港部隊的甄選中,被刷下來的?”
在普通香江人的認知中,白人人種普通高大威猛,黃種人天然要矮小,瘦弱,而像陳恪他們,一幫子彪形大漢,在聶嘉峻想來,就是全大陸挑得出來的優秀了。
他覺得如今先遣部隊能達到他們的平均水平,又嚴以律己,就不懼於被拍被報道。
可他們居然是被刷下來的,那被甄選受訓的呢,得多優秀?
聶嘉峻想象不到,霍岐甚至覺得陳柔話裡有水份,這一條他保留意見。
接著往下講他們最近以來的發現。
他說:“九龍的趙sir跟我講,前段時間林勇林一哥以人手不足為由,撤掉了深水埗的巡邏工作,而沒有警方的巡邏,軍營也大量空置,看到前麵的入海口了嗎,市民大量傾倒垃圾,將它堵塞,以我的推算,頂多再過一個月,這片營房就會被糞水淹掉。”
陳柔明白了:“等先遣部隊一來,臭水漫金山,記者們正好拍下來,嘲諷他們。”
霍岐有點尷尬:“老套路而已,原來我也玩過。”
回歸是大勢所趨,那些心向著大英主子的官員們不敢太過分,也就搞點小動作了。
而等先遣部隊一到,臭水漫營房,他們也得先去通下水。
記者們正好拍他們狼狽的模樣。
那當然不行,陳柔得跟陳恪他們講一講,提前把垃圾清理掉。
否則的話,又會像他們當初一樣,住發黴的房子,大家集體感染肺炎。
聶嘉峻又說:“目前一號探長還是空置的,顧督察長沒有問題,也一直在積極的配合回歸工作,但是o記的林勇林一哥,我們確定,他在為軍情局工作。”
陳柔問:“他直接跟軍情局聯絡嗎,那你們可以直接潛入他家,翻他的電腦,查他家的通話記錄,然後上呈給廉署,廉署就會投訴到督察組,查他的。”
但問題就在這兒。
聶嘉峻解釋說:“我們隻是通過於光煦的聊天記錄,知道他在為軍情局工作,霍sir從通訊機樓查過他全家的號碼,但看不出有跟軍情局直接聯絡的跡象。”
霍岐也說:“他是o記一哥,要直接跟軍情局聯絡可就是醜聞了,所以他必定有個上線,上線和他,以及所有心向大英的白人阿sir們直聯,我們要找的也是那個上線。”
陳柔點頭:“那個人就算是軍情局在香江的秘密總部了,找到他,就必定能找到電台和電腦,加密通訊簿,翻出他這些年的所有工作記錄,並把他所有的下線們連根拔除……但是,霍sir,你可是前飛虎隊副隊長,這件事你就可以做。”
霍岐終於願意承認,飛虎隊不如大陸的特警牛逼了。
但當然,不是說他們人不行,而是他們的裝備和硬件不行。
他苦澀一笑,說:“聶太,我們隻是警察,我們在受訓時也隻接受了警務訓練而非軍事訓練,我們能拆彈,也能搞竊聽,但我們所有的裝備都不是自產的,而是英軍派發的,你讓我們拿著英軍派發的竊聽器去竊聽英軍嗎,你覺得可行嗎?”
再伸手說:“陳小姐,您可是大陸密探呢,我願意先於香江而回歸祖國,所以咱們攜手合作吧,我需要你們的竊聽設備和各種後援合作,因為我不僅要找到證據,更要保護證據,還要依托你們,把證據提交上去,還有,請不要拒絕我,因為這次,我是真心的。”
他應該去找,去合作的人其實應該是公安,而不是陳柔這個普通人。
但霍岐被開除警隊了,現在也隻是一枚普通人。
他原來又還欺負過陳恪他們,自傲但又脆弱的玻璃心嘛,就希望陳柔做中間人。
畢竟滿港瘋傳的,聶釗的秘密情人,美豔保鏢,可是個大陸密探。
那個假新聞直到現在,全香江民眾都深信不疑。
霍岐雖然知道它不是真的,可他知道,陳柔是陳恪的表妹。
他也曾親眼看到陳柔扯著張子強的頭發上遊艇,並一路駛向大陸。
他直覺,陳柔在大陸政府的地位當比陳恪他們還要高。
而他怕陳恪和嶽中麒他們譏諷自己,於是轉個彎子找上她。
幾人此刻是站在天台上吹海風,霍岐本來伸著手,卻又哎喲一聲,手捂鬢額,回看在聶嘉峻懷裡,探著身子的阿遠,抓他的手:“聶小少,你剛才做了什麼?”
阿遠舉起小手手看了看:“咦?”
但再指霍岐的鬢角:“啾,啾啾。”
對了,是男人就有幾個中年危機,一是謝頂二是腎衰,聶釗雖然因為保養得好,都逃過了,但是他頭發雖然茂密,可總會生一兩根白發出來,他就會自己揪掉。
陳柔頭一回見霍岐的時候,還是警服筆挺,風華正茂的年輕阿sir。
如如今他也是中年人了,他的兩鬢也生了白發。
阿遠見過爸爸揪白頭發,看到霍岐的鬢角也有白發,就想幫他揪掉。
不過霍岐談過幾任女朋友都因為人窮事多見不到麵而告吹了,他也沒有聶釗那麼強的危機感和偶像包袱,所以沒所謂生不生白頭發。
既然阿遠想揪,那就讓他揪吧。
霍岐把頭歪了過去:“來吧,給你玩兒咯。”
他又伸手向陳柔,說:“戰爭有很多種形式,兵器隻是其中的一種,這是一場文化侵入式的戰爭,雖然現在還在萌芽階段,可我們能夠掐掉它的,所以,合作吧。”
陳柔反握上他的手重重搖了幾搖,說:“好。”
又說:“我畢竟不方便露麵,陳恪他們現在也非常忙,但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選,讓他來協助,幫助你們。”
霍岐問:“新從大陸來的嗎,會粵語嗎,對香江夠不夠熟悉?”
陳柔笑著說:“他對香江,比你還要熟悉。”
霍岐才不信:“拜托,陳柔小姐,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腳下的這片土地。”
他也很自信,覺得找大陸公安,就隻是來配合他工作的。
他也絕不相信有哪個大陸人比他更了解香江。
但這天晚上,他和聶嘉峻在聶氏國際的酒店房間裡等人來接頭,也滿心以為來的會是陳恪或者他的幾個部下之一,就,雖然他們需要幫助,為此他不惜提前加入大陸陣營,但他總還是覺得自己處於高位,也絕不相信來者會比他更加了解香江這片土地。
結果門嘀的一聲,從外麵被打開,進來一個黑臉的彪形大漢,兩人集體愣住。
聶嘉峻甚至下意識立正,規規矩矩問候:“hello,宋哥。”
霍岐當然愣住,目瞪口呆。
來的人是宋援朝。
而在香江,大把地方,比如總督府,大督察長,大法官們的家,以及他們私人聚會的場所,霍岐隻是聽說過,可無權進入,也不知道那些地方都是什麼樣子。
但宋仔跟著他老板,可是無往不至,無所不至。
他對香江,也確實比霍岐更加了解。
也是在這一刻,霍岐豁然開朗,這些年來,他從聶釗盯到陳柔,再把聶釗幾個老外保鏢篩了又篩,可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長著一張濃眉大眼,誠實可信的臉的保鏢隊長宋仔。
他也一直以為宋仔跟他一樣,隻是個普通的打工仔,因為老實才能得聶釗信任。
結果呢,他才是真正的大陸密探,是大陸來的詹姆斯邦德,007
可他分明質樸憨厚,就像個老實的莊稼漢呀。
他笑著伸手:“霍sir,好久不見,但現在,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為同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