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不外乎人情,可法律也不全然是人情。
法律也不會說隻要你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而九龍的社團文化,對於這個時代的大陸有著深遠的影響。
曾經惡貫滿盈,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眼看回歸,緊箍咒來了就放下屠刀裝乖乖就躲過清算,那那些曾經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一點保護費就被社團逼到家破人亡的冤鬼冤魂,他們能安息,能瞑目嗎?
古惑仔們提著棍棒從街頭打到街尾,那些無辜遭殃的普通市民的慘叫聲還未熄去,他們卻搖身一變成了新政府的座上賓,普通市民能願意?
陳柔來香江滿打滿算已有七年時間,一直在致力於化解爾爺和董爺的矛盾,消除九龍因社團而起的犯罪和爭端,也一直想讓兩位老爺子都好,都平安度過。
但凡事不是她一個人說了就能算的,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
本來陳恪這回上首都,從lvsun的事再到鬼頭昌,以及董爺和爾爺在回歸前就號召古惑仔們講文明講禮貌,唱紅歌,喜迎回歸的事,他都跟上級領導反應了。
照陳柔說的,他也講了,二老都想上大陸走一走,再順帶做點慈善。
如無意外的話,他們就算平安落地了。
但要不出意外的話,就是要出意外了,所以就在過年期間,有香江市民用匿名的方式往公安部投遞了大量九龍社團關於綁架,走私,販毒方麵的證據材料。
很長一段時間了,陳恪自費待在首都,一直在各方奔走,努力爭取,想給爾爺和董爺都爭取一個解釋和陳述,並寬大處理的機會,他也拚儘全力了。
但很遺憾,法不容情,法律也不是分豬肉。
在法律上,有好的榜樣,也就必須有壞的典型,犯罪,也必須付出代價。
所以公安部隻有一個名額,名義上,去的那個人是作為張子強一案的輔助證人去提交證據的,但是私底下,他就是去坦白存寬,爭取寬大處理,搏平安落地的。
當然,功是功罪是罪,隻要能得到寬大處理,就此洗白白,憑借當初對於i們的幫助,那個人將成為榜樣,也將成為座上賓,喜迎回歸。
可是被作為典型的那個人呢,雖然也有功能,再加上年事已高,他或者能逃過牢獄之災,可一切關於回歸的事,將來的榮光都不會有他。
甚至於,為了影響,他還得搬出九龍,避世隱居直到去世。
而直到現在,直到他們知道彼此都是被於亨所利用的,卻還在為了點壓歲錢而爭的不可開交的倆老爺子如果知道這一切,他們會怎麼選?
答案隻有一個,同時掏槍,快者贏,慢者輸。
陳柔的能力毋庸置疑,但這件事她改變不了,因為她個人的情感和意誌,是改變不了國家機器的運行和決策的。
她的個人之力也隻能做到調停,真正要讓香江安定,長治久安,那得是國家機器,是法律才能做得到的。
掀開翻開手機,陳柔快速回複短信:我正在談,今天這件事就會有結果。
抬頭再看為了偷窺,眼珠子都快飛出來的董爺,陳柔問:“你是不是沒有好好鍛煉身體啊,這輪椅自打坐上你就不肯再下來,會不會太懶了點?”
董爺笑嗬嗬看孫女,站起來拍大腿:“你真當我的腿不行啊。”
又說:“這叫疑兵之計,你儘管放心,等回歸的時候,我必定比姓爾的老匹夫跑得快,就聶榮老爺子,李爵士丁爵士,隻怕都跑不過我。”
所以明明今天又吃了爾爺一記悶拳,可他賊心不死,計劃著1997時自己要反將一軍,贏下全麵勝利?
那麼此時跟他講,隻有一個贏家,而且今天就要決出勝負,他會不會當場掏槍?
對了,雖然今天出遊的路線是聶釗早就讓安秘書幫忙打理好的,但是要來西貢看桃花,是爾爺給的提議,這會兒遊艇一震,顯然已經到地方了。
出了船艙,外麵一片陽光刺眼,溫度也明顯升起來了。
阿遠還被爸爸用小毯子裹著,可是男孩子火氣旺,還喜水,看到沙白如雪水清亮,已經踢掉自己的小鞋子了,手指水麵:“遊啊,遊,遊!”
他想遊泳,但現在的天氣太冷,野海灘上可下不了水。
安秘書帶著人,早在岸邊等著呢,看老板的遊艇到了,一馬當先過來,笑著說:“我早就安排好了,咱們乘觀光車過去,您正好也看看地形風貌,因為咱們是私人行程,我跟這邊圍村的村長講了,他也把閒雜人等全清出去了,隻有村民。”
聶氏準備做一個針對大陸遊客的度假區,就在這一片來做。
而這裡的土地屬於香江本地,圍村,彆看聽起來隻是個村長,但權力很大的。
當然,聶氏選地皮,可以是這個村子,也可以是那個村子,隻要被選上,基本村民就可以躺平收息,所以聶老板來做考察,他想見人就見,不想見就可以不見。
他抱著因為迫不及待想遊泳,爸爸卻不肯,正在懷裡拱來拱去的兒子,站在碼頭上,畢恭畢敬等倆位老爺子下了船,等他們都仔細欣賞了一番海邊風光,這才笑問:“二位老先生覺得這地方如何,風景夠不夠,宜不宜居?”
爾爺因為能走,自然就靠阿遠比較近,撓了一下他不肯穿鞋的光腳心,再看剛剛被抬下來,一副氣不順的董爺:“您覺得呢,這地方怎麼樣?”
這是個海灣,水清沙白地勢平坦,又因為是包在大灣裡的一個小灣,春天愛刮的東風恰好進不來,體感,它比香江的氣溫高了至少3到4度。
像阿遠那樣的小家夥陽氣旺旺,怕熱不怕冷,但像董爺一樣的老家夥們就比較怕冷了,再一看海灣的風光,董爺由衷說:“這地方不錯。”
正好觀光車來了,爾爺步履輕便,當然和聶釗,阿遠同坐。
孩子看到清清的海麵,本來以為是來遊泳捉魚的,結果爸爸又帶他上車了,他當然不情願,具體的反抗就是,爸爸給穿上鞋子,他就一腳踢掉,爸爸再穿他再踢。
爾爺一看,索性說:“孩子不想穿就不穿嘛,來,公公握著你的腳腳。”
好吧,爸爸終於放棄穿鞋子了,可是阿遠的腳丫丫又被老公公給握上了。
其實他還是不太情願,不過腳丫丫蹬到爾爺胸膛上,他觸到一個滑滑的,硬硬的東西,好奇是什麼,就用腳丫丫摸索了起來。
爾爺是穿了一整套青色綢麵的立領服,笑著解開盤扣,從中掏出一枚琺琅懷表來。
好吧,表暫時吸引了阿遠的注意力,小家夥手還挺靈,啪的一聲打開懷表,看裡麵有個小鏡子,鏡子是自己紅嘟嘟的小嘴巴,咧開嘴巴,打量起了他的12顆小牙牙。
董爺和陳柔坐一台觀光車,因為是敞篷的,而且為了讓聶釗更好的看看地形什麼的,車都走的很慢,爾爺和阿遠的互動,董爺全看在眼裡。
偏偏陳柔一路都在瞎忙活,不停的打電話,也不知道在聊什麼,就搞的董爺無比落寞,又無比的憋屈,一路上於心裡咒罵了不知多少遍的老匹夫。
也有點忍不住,憋不住,等不到1997再放大招,恨不能今天就解決掉爾爺。
但是,既然爾爺早知是要來西貢,他又準備好好逗阿遠玩一玩,又豈能沒給孩子準備彆的驚喜?
所以後麵的董爺氣的就跟觸了靜電似的,頭上那幾根稀疏的毛發全都倒立著,都根根分明了,結果前車突然刹停,隨著宋援朝一揚手,除了兩個押尾的保鏢轉身看後麵,彆的保鏢全部小小跑,都去了前麵。
正好陳柔掛了電話,董爺再看聶釗和爾爺都下了車,就問陳柔:“他們去乾嘛了?”
他說著就要招呼手下們上前,把他也抬下去,但陳柔聽安秘書講過,這並不是他們要去的目的地,估計聶釗他們也就耽擱幾分鐘就會上車,就說:“彆了。”
又說:“您又何必折騰阿狼他們,抬上抬下的,多不方便。”
他要真是腿不靈也好說,陳柔把他抱下去都下行,可他是故意裝的,搞的一幫古惑仔勞心勞力,不過幾分鐘的事,搞得大家跑來跑去的,陳柔就不樂意了。
但是不對,他們竟然全部進了一戶人家的院子,這又是怎麼回事?
董爺等不得了,向後招手,獨眼他們搬著輪椅來了。
陳柔心裡有大事,不愛看新鮮,就走得慢一點,但董爺直覺是爾爺在搞什麼幺蛾子,自己抓著輪胎跑的嗖嗖的,不一會兒,到那戶人家院子門前了。
往裡一看,他就明白,爾爺搞的不是小心,而是大心機。
青磚庭園,曲水流觴,彆看院門不起眼,但那院子裡頭修建的格外雅致,爾爺的二當家,電影明星梁哥西服筆挺,態度謙恭,跟在聶老板的身後。
而阿遠呢,小阿遠,他由爾爺牽著小手,正扶著青石欄杆跳跳。
“you,you,好多you”
此遊非彼遊,代表的是魚,院中有池,池中有魚。
更叫董爺可氣,氣的頭發全在腦殼上豎蜻蜓的是,爾爺柔聲說:“這院子是咱們阿遠的,所有的魚也全都是,喜歡哪一條,太公公給你撈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