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頭昌,香江人人聞風喪膽的國際大海盜。
他的園區裡是個什麼樣子,聶釗比誰都知道,因為他就是從那兒逃出來的。
但現在他竟然把自己有骨緣親血的哥哥送到了那種地方?
且不說聶榮一時間氣到語滯,梁利生也忍不住了:“老板!”
他們以為聶釗的處理會是殺掉聶耀,他們也做好了他會殺人的心理準備,想著給聶耀個速死也好,從此他也算解脫了,誰知聶釗竟然是要送到鬼頭昌的園區去。
在那兒聶耀會被怎麼樣,無休無止的做苦力,並最終在累癱後,被剁了喂鱷魚?
董爺急著要出去跟孫女走一走,已經上車了,所以他沒有聽到。
但是宋援朝和陳柔,聶榮和梁利生幾個都聽到了。
送親哥哥去海盜窩,聶釗簡直陰毒。
聶榮沒力氣,站不起來。
但梁利生噌的站了起來,伸手就要拽聶釗。
宋援朝也愣了一下,但看到梁利生衝過來,旋即伸臂擋在了老板前麵。
可梁利生還是憤怒,他推搡宋援朝,氣勢洶洶的說:“來吧老板,你把我也捆了,把我也送到海盜園區去!”
聶釗兩顆扣子係了半天了,此時才係好。
他轉身要走,又回眸輕哂:“梁叔您太老了,我願意送,園區不收的。”
他再看陳柔:“走吧,我帶你去我媽咪的墓地看看。”
梁利生截止目前還是梁副主席,對聶氏也一直是忠肝利膽,兩肋插腰,他能接受聶耀死,但接受不了他被送到海盜園區,而他自己沒有拄拐杖的習慣,眼看聶釗帶著人大搖大擺的離開,伸手就奪聶榮的拐杖,想去追人。
但聶榮拉了他一把:“阿生!”
“大哥,咱得勸著點阿釗啊。”梁利生氣的跺拐杖:“那也太殘忍了。”
聶榮當然比梁利生聰明一點,所以他說:“消停點吧,肯定不是海盜園區。”
梁利生一愣,問:“什麼意思,他嚇唬咱們呢?”
又問:“那他到底把阿耀送哪裡去了?”
聶榮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半晌才說:“我也不知道。”
聶釗當然不可能把聶耀送到海盜園區,但基於他剛才的話聶榮分析了一下,那應該是一個跟園區一樣殘酷,能讓聶耀見識真實世界的地方。
也確實,聶耀一直以來都被他保護的太好了,就像一朵長在溫棚裡的花。
基於掌握權力的欲望來說,那樣當然好。
他乖,他聽話,他能讓聶榮擁有教化兒子,獨攬大權的快感。
但在如今這般變幻莫測的形勢下,如果聶氏的接班人是聶耀,那這個企業不出一二十年就必倒不可,韓玉珠一手創下的基業,也將煙消雲散。
他甚至做不到富不過三代,就將二世而亡。
而在今天,聶榮清醒而透徹的見識了小兒子的能力,也從曾經的舍不得權力,貪戀權力,隻是因為懼怕而屈從於兒子,變成心如死灰了。
再想起聶氏集團,想起各種生意時,他終於沒有插足的欲望了。
原因隻有一個,他清醒的意識到,隻要他敢跳騰,聶釗就必將給予無情的還擊。
他望著高照的豔陽,望著潔白的大理石牆麵,隻覺得自己像一尾擱淺在海岸線上的鯨魚,心有大海,但是再也沒有力氣遊回那片海了。
他,被自己的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
隻要陳柔願意,她是很會討老爺子們歡心的。
翁二當家的不好攙著董爺,也知道他走不動路,於是遞來了拐杖。
但今天,陳柔給了董爺天大的麵子,她接過拐杖丟到一邊,笑著說:“董爺您行步如虎生風,一看腿就還很硬朗,今天是不是坐船久了,腿才有點軟?”
黃忠八十不服老,董爺也一樣。
他不服老,不想拄拐杖,但要不拄拐杖吧,又跟不上步履生風的年輕人。
正愁著呢,陳柔伸出胳膊:“來肘著我吧,我陪您走一道兒。”
這個待遇爾爺應該還沒有。
董爺當然喜笑顏開,抓上了陳柔的胳膊:“我主要是想跟你親近親近。”
要進佛寺了,他又提醒陳柔:“要跨過去,不可以踩門檻。”
陳柔笑問:“為什麼呀。”
董爺笑嗬嗬的說:“檻即坎,不要去踩檻,跨坎,隻要跨過,人生便隻剩坦途。”
這基本上屬於隻要年齡大點的人都懂得公理。
但陳柔卻笑著說:“董爺您可真是博學多識,我今天可算受教了。”
要論文化,董爺比不上爾爺的,那位不但人斯文,而且熟讀孫子兵法,既有文化還有謀略,但是,人越有什麼,你誇他倒無所謂,可他要缺什麼,你誇他的時候,他就該高興的不行了,所以董爺哈哈大笑,擺手:“粗人一個而已。”
陳柔笑著說:“您隻是表麵疏朗,但其實粗中有細,胸有丘壑,有大智。”
董爺幸好是肘著陳柔,要不然就該興奮到直接摔倒在地了。
他連聲哈哈大笑,說:“我雖是個粗人,但仁義禮智忠,大義方麵不含糊。”
話說,今天陳柔要跟董爺對上,不止宋援朝,聶釗也很緊張。
他不知道這位董老爺子願不願意伸一臂之力,助他太太去剿毒,更不知道他是否願意跟爾爺合作,不過他得說,她采用的辦法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優的。
針對爾爺那種文人,她用的是武法,以武克文。
而現在對上董爺這個武夫,她用的又是文攻,以文克武。
兩個水火不容的老爺子,皆被她玩弄於股掌間,且還於她心悅臣服。
在麵對爾爺時她還需要談判,但當麵對董爺,就不一樣了,她自己都不必說,他主動問了:“我聽翁華說你老家發生了一些事情,也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聽一番。”
他們在寺廟裡穿行,要去寺廟後麵,那便是韓玉珠的墓地。
陳柔聞言止步,先看宋援朝,好吧,他這回沒有拉胯,直接脫了西服放到石頭台階上,陳柔攙人:“董爺您坐下,咱們慢慢說。”
石頭寒涼,老人坐了腿要疼,但墊上西服就不怕了。
董爺也知道,陳柔跟爾爺之間有合作,而當一想到爾爺,他的眸中已然閃現凶光,不過那凶光一瞬而散,他笑著說:“有什麼你儘管談,我聽著便是。”
陳柔坐到了他身邊,一隻年輕的,細嫩纖長的手覆上董爺的手,並說:“我的家鄉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叫我擔憂,夜難安枕,我需要人幫我,而在斟酌後,我選了去找爾爺,您懂得……”
董爺的眉毛胡須於一瞬間全豎了起來,就聽陳柔說:“他表麵比您更溫和。”
“他是笑裡藏刀,是奸詐的小人,阿柔啊……”董爺痛心疾首。
他萬萬沒想到,孫女之所以找爾爺而不找他,是因為自己的脾氣太壞的原因。
可他的脾氣就是壞,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要發火了。
可就在這時陳柔又說:“爾爺告訴我,那件事他一個人也搞不定。”
董爺一下就愣住了。
他嘴巴還大張著,眉毛胡子全亂翹著,可他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狼蟲虎豹和翁二當家的在遠處,目光隻盯著董爺,幾個外籍保鏢又聽不懂他們說的,四麵巡視,看有沒有什麼潛在的危險,隻有宋援朝聽得懂,也覺得好玩,就一直看著陳柔在笑。
聶釗看似在欣賞景色,慢慢走近宋援朝,盯著他看。
可他看了半天,宋援朝眼睛都不眨一下,仍然盯著他太太。
終於,聶老板忍不住了,突然喚:“宋仔!”
宋援朝一秒立正:“老板,我在!”
聶釗回頭,也看太太,勾唇笑的溫柔:“我太太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宋援朝搖頭:“沒有啊。”
再一看又說:“我剛看過了,沒有。”
聶釗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喔。”
宋援朝一頭霧水,再看陳柔那張明媚素靜的小臉,怪了,她臉上真的沒東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