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昭貼著段清茉坐,她生怕母親吃不好,一會兒夾菜,一會兒遞帕子,就差湊到段清茉嘴邊一勺一勺親自喂她吃了。
段清茉被陳昭昭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
不過這皮蛋瘦肉粥煮得當真鹹鮮,還難得沒有薑絲薑沫摻雜。
段清茉將整整一碗喝得見底,連帶著糕點也吃了不少。
這大抵是段清茉與陳昭昭自趕路以來,吃過最舒坦安心的一次。
喝完粥,桂圓又朝屋內的銅爐內添了些炭火,整個屋子都燒得暖烘烘的。
段清茉準備入夜安歇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托沈三看護的包袱出現了床邊。
“沈校尉可是來尋過我?”段清茉詫異道。
陳昭昭估摸沈三來的時候,靳詢正在段清茉的馬車之中,這包袱他應該是交到了靳詢的手中。
於是陳昭昭說道:“沈校尉來時您正在昏睡,估計是……估計是靳大人或者王爺幫您收下的。”
段清茉想到昨日的夢境,想到陳頤安,眸色又軟了好幾分。
“那過幾日娘要好好謝謝沈校尉和王爺昨日的照顧了。”段清茉說道,“而且還要謝謝我的昭昭,天底下有哪個小娘子像昭昭這麼厲害,能把娘親照顧得這麼好~”
陳昭昭被段清茉誇得小臉通紅,她將毛茸茸的小腦袋埋到段清茉的懷中道:“那天底下最厲害的小娘子,今日還能跟娘一起睡覺嗎?”
段清茉揉了揉她的腦袋道:“那是自然了!”
——
兩日後。
昨夜的雪不算小,宅院的飛簷屋脊都覆蓋著層層白雪,偶有幾處還墜著漸漸融化的冰錐。
青柏枝頭銀裝素裹,風吹而過,簇簇飛旋。
周知縣早早就命自己的府中的婢女送來了自家夫人沒穿過的新衣裳。
雖是四五年壓箱底的錦緞所製的鵝黃錦裙,但嶄新乾淨,外麵配著一件橘色的襦襖,領口袖口皆包著一層雪白的兔絨毛,團在脖頸附近既暖和又舒服。
陳昭昭的衣裳同段清茉相同的色係,兩人換上好,打眼瞧著都更亮麗嬌姿了些,站在院中更是一抹亮色。
沈三來時,看到的便是段清茉與陳昭昭一同站在屋門口等他的樣子。
分明隻是兩三日不見段清茉,沈三卻覺得好似過了許久,見到她的時候他竟連與她打招呼的話都哽在了喉嚨之中。
還是牽著陳昭昭的段清茉一眼瞧見了他。
“沈校尉!”段清茉喚道,“您來了咳咳”
聽到段清茉咳嗽,沈三的心頓時就提起來了,他三步並兩步小跑過去,靴子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雪聲音。
“段娘子,你大病初愈,怎麼能見風呢?”沈三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急切。
段清茉輕咳幾聲,笑了笑道:“這會兒無風,奴家出來透透氣沈校尉,您快快進屋,屋裡暖和。”
陳昭昭抬起頭道:“沈大人,王軍醫說母親今日可以透透風,我們這才出來的。您可用過早膳了?”
“用過了。”沈校尉說道,“那我們不妨進屋再說?”
他雖是回陳昭昭的話,眼神卻一直在段清茉的身上。
待三人入屋,桂圓添茶倒水加了炭火後,就退了出去。
段清茉同沈三相對而坐,她還沒來得及感謝,就見沈三屢次微張唇瓣卻又合上,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地落在陳昭昭身上。
沈三此時頗有些緊張,他有些話想同段清茉說。
可是陳昭昭在此處,他又總覺得不好開口。
於是他幾次看向了陳昭昭,希望陳昭昭能識趣兒地自己出去。
可是他卻隻見那小孩隻是捧著醬餅小口小口地吃著,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意思。
這還是頭一次沈三覺得陳昭昭有幾分礙事了。
“昭昭,你不如先出去同桂圓姐姐練字?”段清茉道,她看明白了沈三的不自在,“離家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可還記得怎麼寫字?”
周知縣安排的屋子乃是整個宅院的最大的主屋,中庭左邊乃是一間雅致的書房。
書架上還殘留灰塵,但卻難得存放著不少奠基宣紙,筆墨也能用。
自從她們啟程,陳昭昭的課業可是荒廢了不少。
桂圓雖不識字,但陪著陳昭昭消磨時間也沒什麼問題。
陳昭昭聽後連忙說道:“我自然是記得的,娘一會兒看了便知道!”
“好,娘一會兒就看,你快去吧。”段清茉道。
支開陳昭昭後沈三長舒一口氣,這會兒才敢開口問道:“段娘子,恕沈某直言,您與王爺當真是是”
“舊情人”三個字,沈三根本說不出口。
自打軍中人知道段清茉與王爺有關後,最近這些人對他都冷淡了許多。
若非靳沙怕他做糊塗事才告訴了他這些事,不然沈三至今還雲裡霧裡。
段清茉知道避不開這個話題,於是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奴家與王爺從前乃是舊友,多年未見,也沒想到亂世之後還有這等緣分。至於那些傳聞不過都是往事罷了,奴家心中隻有自己的夫君……咳咳……”
“今日請沈校尉來,乃是想感謝您近日的相助。沈校尉回京後,隻怕定是平步青雲,喜得良緣,那時恐奴家還要向沈校尉討一杯酒了”
她一麵說著,一麵將桌案上的瓜果推到沈三麵前,然後露出了個靦腆的笑容。
沈三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幾分歉意,而他的心中也生出幾分苦澀來。
段清茉所說之話,亦是在點他。
她這是變著法子提醒他,自己對他無有情愛,甚至有些薄情寡義。
可是沈三抬頭看了段清茉一眼,反而愈發不舍。
於是沈三開口說道:
“沈某謝過段娘子好意。隻不過有些話,沈某還是想說……”
“王爺神武非凡,深得太平長公主青睞,當年王爺攻入京城後還為了太平長公主坑殺兩萬叛軍……”
“段娘子你若是對王爺還留有舊情,隻怕……”
沈三還是頭一次對著女子說彆的男人壞話,而那人還是鎮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