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遊宗的一眾長老們心頭劇震,彼此交換著眼神,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
蘇陽竟然真的可能有祛除心魔的法門?
這念頭如同驚雷在他們心中炸響。
風險?
情況會更糟糕?
這些字眼讓他們眉頭緊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可笑。
現在的局麵,還能糟糕到哪裡去?
他們那些位師兄弟,已經被心魔侵蝕,神智遲早會陷入癲狂。
想要恢複正常,那概率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最終的結局,無非是徹底走向自我毀滅,甚至可能在失控時,拉著其他人一同陪葬。
相較於那樣的絕望,風險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大長老久經風浪,並未立刻被這突如其來的希望衝昏頭腦。
他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對著蘇陽拱了拱手,聲音帶著幾分客氣卻疏離。
“多謝蘇陽閣下願意援手。”
“隻是此事體大,涉及我宗門內部事務與師弟性命,還請容老朽與幾位師弟商議一番。”
蘇陽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容。
“無妨,前輩們請便。”
隨後蘇陽就在那位之前引路的任遊宗武尊的引導下,轉身離開了這片狼藉的地下空間。
看著蘇陽離去的背影,大長老臉上的客氣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與掙紮。
他轉過身,看向身邊同樣神色複雜的幾位長老。
“諸位師弟,怎麼看?”
一位長老率先開口,語氣中帶著急切。
“大師兄,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師弟們的情況,我們都清楚,再拖下去……”
他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另一位長老卻顯得憂心忡忡。
“可是,這蘇陽……他明顯是昆侖那邊的人。”
“之前強行壓製六師弟那一手,又是知曉師弟們走火入魔一事,三十六天罡陣根本無法維持許久,這般情況下,我們已經完全處於被動。”
“到時候他怕是要獅子大開口!”
長老們一陣沉默,氣氛壓抑。
他們毫不懷疑蘇陽有這個救治能力,畢竟蘇陽的手段已經證明一切。
如果蘇陽真的能夠治好幾位走火入魔的師弟,對於如今力量捉襟見肘的任遊宗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但這代價……
經過一番激烈的眼神交流與短暫的低聲商議,眾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如果蘇陽真的能治好六師弟他們,並且索要七十二地煞陣的核心秘法,我們可以給他。”
“這算是救命之恩的合理報答。”
“但三十六天罡陣,乃是我宗最高機密,關乎宗門存亡,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外泄!”
這個決定,既保留了最大的底牌,也展現了足夠的誠意,至少從價值上來看,是合情合理的。
大長老沉吟片刻,最終重重點頭。
“好!就這麼定了!”
定下了這個應對思路之後,大長老這才再次找到了蘇陽。
他沒有直接提及交易的事情,而是姿態放得更低,言辭懇切地請求蘇陽出手相助。
“蘇陽閣下,我等已經商議妥當。”
“還請閣下施以援手,救我師弟們於水火。”
“此恩此德,我任遊宗上下,定當銘記於心,日後必有厚報!”
蘇陽聽完,神色依舊平靜。
“大長老言重了。”
“晚輩之前也說過,此事與我學生也有些關聯,自當儘力。”
他話鋒一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過,晚輩施展此法,需要一個絕對安靜,不受任何打擾的環境。”
“期間,除了我的學生們,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長老聞言,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並未表現出來。
蘇陽隻讓自己的學生參與,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或許是施法的特殊要求。
他立刻點頭應允。
“這是自然,閣下放心,老朽這就去安排!”
“定然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閣下施法。”
大長老辦事效率極高,很快就在任遊宮深處安排了一間僻靜的靜室。
靜室周圍,五班眾人已經按照蘇陽的吩咐,分散站立,神情肅穆,嚴陣以待,為房間內的蘇陽護法。
房間之中,蘇陽正對著李一鳴,低聲交代著最後的細節,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一鳴,記住,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要保持冷靜。”
“如果我在裡麵遭遇不測,為師會給你信號。”
“到時候,你不要有任何猶豫,必須在第一時間對我發動攻擊,強行將我的意識從那個精神世界裡拽回來!”
“明白!”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
大長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蘇陽閣下,人已經帶來了。”
蘇陽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氣息。
“請進。”
房門推開,大長老親自帶著一位麵容枯槁,眼神偶爾閃過一絲混亂,但大部分時間還能保持克製的任遊宗長老走了進來。
這位長老便是其中一位走火入魔相對較輕,尚能自我控製的,而且顯然已經得知了事情經過,所以全程都保持靜默,沒有過多言語,怕影響蘇陽發揮。
任遊宗雖然沒有冥想儀,但他們傳承古老,自有類似的手段。
隻見那位長老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散發著奇異香氣的丹藥,毫不猶豫地吞服了下去。
蘇陽請這位長老在靜室中央的蒲團上盤膝坐好。
沒過多久,丹藥的效力開始發揮作用,那位長老的呼吸逐漸變得綿長而平穩,眼神也徹底失去了焦距,顯然已經進入了深度的冥想狀態。
蘇陽走到他的麵前,神色專注。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縈繞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混沌氣息。
跟李一鳴對視一眼之後,下一刻,蘇陽的食指輕輕點在了那位長老的眉心之上,迅速捕捉信號。
開門入境法!
嗡!
蘇陽雙目一閉,意識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
這是蘇陽第一次進入走火入魔之人的精神世界當中。
周遭的一切光怪陸離,扭曲變形,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與混亂。
意識仿佛懸浮在一片無垠的虛空之上,下方則是一幕幕破碎、斷裂、強行拚湊而成的奇異場景。
就在這片支離破碎的場景中央,兩個身影正在激烈地交鋒。
而這兩個身影的麵容,竟然與那位盤膝而坐的任遊宗長老一模一樣。
他們時而激烈爭吵,言語混亂無序,時而又猛然大打出手,招式狠辣,仿佛要將對方徹底撕碎。
戰鬥的背景也不斷變幻,前一刻還在熟悉的宗門殿宇,下一瞬又變成了荒蕪的戈壁。
場景的切換毫無邏輯,如同破碎的鏡片,強行黏合在一起,充滿了矛盾與不協調。
蘇陽的意識體懸浮在高處,並未第一時間介入這場混亂的爭鬥。
他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心念微動。
係統界麵悄然展開,首先確認了外界五班眾人的坐標。
坐標穩定,清晰可見,隨後目光落在了一個緊鄰自己坐標的光點上。
那是李一鳴的坐標。
清晰,穩定,觸手可及。
蘇陽心中稍定。
之前進入謝雨涵和江乘風的精神世界之時,蘇陽就確認過可以找到坐標的。
而且這個坐標是他的肉體為基準,不以他的意識為轉移!
這就意味著,即便是在精神世界,他也可以鎖定五班的存在!
隻要這個連接還在,一旦他在這個詭異的精神世界中遭遇無法抵抗的危險,他就能通過師道威嚴,瞬間向外界的李一鳴發出信號。
李一鳴會毫不猶豫地對他發動攻擊,利用師者無敵的效果,將他的意識強行拉回現實。
這是他敢於冒險進入這片未知領域的最大依仗。
確認了退路完全有保證之後,蘇陽才重新將注意力投向下方那片混亂的戰場。
他仔細觀察著那兩個一模一樣的長老。
他們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痛苦,時而茫然。
攻擊對方的同時,仿佛也在攻擊著自己。
這真的是所謂的心魔嗎?
蘇陽眉頭微蹙。
眼前的景象,更像是一種極端的人格分裂。
這兩個激鬥的身影,或許都代表著那位長老內心的一部分,是其自身意識的一部分。
應該並非是心魔。
貿然消滅其中一個,很可能會對長老本人的意識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理論上來說,心魔的呈現方式千變萬化,不一定會以一個明確的,可以被直接摧毀的具象形態出現。
它可能是一種執念,一種情緒,甚至是一種扭曲的認知。
不過,無論如何。
對蘇陽而言,這次進入走火入魔者精神世界的經曆,本身就具有非凡的意義。
這為他的研究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實踐和驗證機會,也是他為什麼要主動提出幫忙的前提。
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五班現在隻是說沒有產生心魔的傾向,但未來變數太多。
正心尺本身並不具備祛除心魔的能力,隻是可以壓製。
他不想以後真出了意外而變得手足無措。
蘇陽現在並不急於介入,更多的是觀察,搜集信息。
精神世界裡麵本質上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的,可能一息之間就是日月更迭,有可能一直都是同一個時間節點。
具體還需要看個人的精神世界情況。
且心魔最終隻能靠個人自己進行剔除,其他人隻能是進行引導介入。
另外,就算是能夠確認心魔的存在,但如何介入最終幫助對方剔除心魔也是需要好好研究一番的。
且強行介入對方的精神世界,風險極大,所以要慎之又慎。
這個情況恐怕隻能等到日後掌握了意才會有根本上的改變。
蘇陽就這般默默地在任遊宗長老的精神世界上空觀察著。
首先要做的還是追根溯源,找到心魔產生的根本原因。
這個隻能是等待,等待任遊宗長老真正意義上和心魔產生糾纏的那一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下方的場景突然變換,兩個正在激戰的長老突然變成了一個人之後一下子就墜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之中。
蘇陽目光一凜,仔細觀察著場景的劇變。
下一刻,長老似乎產生了窒息感,雙手不斷的亂抓,而他的上方則是出現了走馬觀花一般的場景。
無數畫麵開始不斷浮現,年少時的意氣風發,成為武尊時的誌氣昂揚,加入任遊宗時對未來的期盼……
最終定格在了一個畫麵之上,一個背影迎風負手而立,忽然撇過頭來,冷漠地看了長老一眼。
長老的瞳孔猛然一縮,緊跟著,精神世界瞬間崩潰,猶如鏡子被打破一般,瞬間支離破碎……
……
屋內,蘇陽雙眸猛然一睜。
“老蘇?”
“沒事。”
蘇陽瞥了一眼正在深度冥想的任遊宗長老,卻見對方依舊一動不動,麵色不由得有些凝重。
一旁的李一鳴趕忙問道:“老蘇,情況怎麼樣?”
“很嚴重,人格分裂,伴隨著極強的應激反應,精神世界自行崩潰了,直接選擇逃避。”蘇陽眉頭緊鎖,忙道:“不乾預的話,僅憑他自己是沒辦法對抗得了心魔的。”
“怎麼乾預啊?”
“雙管齊下,現實世界和精神世界同時乾預,這就需要你的時機配合了!”
蘇陽往衣服內襯一摸,緩緩抽出來了正心尺,握在了左手,扭頭對著李一鳴道:“等待為師的信號,一旦接到信號,握住為師的手,給他來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