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跟青蛙不一樣。
蛇,有毒!
若是被咬傷了,那就是一個字——死。
“九娘!”
傅母被嚇得渾身發抖。
但她還是咬緊牙關,死死抱住了懷裡的王姮。
抱穩孩子的同時,傅母還拚命的想要躲到一邊——
嗚嗚,老天爺啊,樓家大郎也太凶殘了,居然拿出了青竹蛇這種毒物。
他還故意朝著自家九娘丟。
萬一蛇真的纏上了九娘,再把九娘咬傷了……
傅母隻是想一想,眼前就一陣陣的發黑。
然而,讓傅母更加驚恐的事兒還在後麵。
麵對“從天而降”的毒蛇,王姮沒有被嚇哭,甚至都沒有閃躲。
她居然抬起手,瞅準角度,直接掐住了那條蛇。
白皙的、肉肉的小手,提著一條碧綠碧綠的小蛇。
小蛇似乎被掐住了七寸,一整條仿佛被抽掉了骨頭,動也不動,身體隻能遵從慣性,在半空中一搖一擺。
“……九、九——”
傅母親眼目睹這一幕,好似也被掐住了脖子,很難發出一句完整的話。
“蛇!毒蛇!”
崔氏原本還裝模作樣的坐在肩輿上,舒服的由兩個粗壯奴婢抬著。
看到大郎忽然冒出來,還朝著他們這個方向丟來了一個物什,便想到了之前活生生把自己惡心到暈倒的蛤蟆。
她隻覺得一陣惡心,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緊接著,就有人認出,“飛”在半空中的綠色小東西是蛇,還是有劇毒的青竹蛇,崔氏嚇得心臟都要跳出胸腔了。
她慌忙想要站起來,第一時間逃離這個地方,卻忘了自己還在肩輿上。
抬著肩輿的奴婢也被突如其來的毒蛇嚇得兩股戰戰,恨不能逃走,崔氏這一掙紮,肩輿就如同懸崖上的吊橋左右亂晃起來。
“啊啊啊!”
“來人!快來人啊!扶住我!快!快扶住我!”
崔氏感受到身體的失衡,擔心自己會從肩輿上摔下來,一手用力死死扶著肩輿的把手,一手下意識的撫在自己的小腹上。
這大概就是做母親的本能,即便自己腹中的胎兒還不滿一個月,還隻是個小豆芽,崔氏在遭遇危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它。
“大郎!胡鬨!”
“來人!快把這蛇抓走!”
“……阿瑤!你們兩個快把肩輿放下來!護住阿瑤!”
崔太夫人到底上了歲數,雖然也害怕毒蛇,卻還是能夠保持一定的鎮定。
她沒有哭嚎、奔逃,而是訓斥闖禍的大郎,並關注著自己的親侄女。
崔太夫人已經從崔氏口中,得知侄女兒可能已經懷了孕。
孕期不滿三個月,胎兒最是脆弱。
肩輿離地也不算太高,都不超過一個人的高度。
但,崔氏是孕婦啊,若是不小心摔下來,大人可能都要受傷,就更不用說她肚子裡的胎兒了。
崔太夫人這一急,多少露了一些出來。
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落在崔氏的肚子上。
崔家這對姑侄……一個護著、一個看著……這小腹裡,大抵應該是有什麼“秘密”啊。
在現場,唯一能夠算是鎮定的,大概就是王廩。
雖然他也一臉的急切,但眼神卻是十分的清明。
他還有閒心去觀察崔太夫人、崔氏等一眾人的反應。
當然,王廩不是乾看著,他沒忘了,自家九娘手裡,還捏著一條毒蛇呢。
他一個箭步,就衝向了王姮……
這一切,同時發生,就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王姮年紀小,沒有關注太多,她就看著軟塌塌“掛”在自己手上的小蛇。
她仰起頭,看向一臉興奮的大郎,不等大郎開心的鼓掌、大笑,她就歡喜的問了句:“阿兄,這是你送阿玖的禮物?”
禮、禮物?
王姮的話一出,包括剛剛奔到她麵前的王廩,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砰!
終於,另一邊的崔氏,在不斷搖晃的肩輿上,直接摔到了地上。
王廩見狀,腳尖一轉,身子瞬間從麵對王姮變成了麵朝崔氏。
他慌忙伸手,就要去攙扶崔氏。
崔氏必須慶幸,她這次帶出門的奴婢,還是非常靠譜的。
再加上有崔太夫人剛才緊急喊的那句話,抬肩輿的粗壯婢女,也聽話的將肩輿落了下來。
崔氏摔下去的時候,肩輿離地隻有半米的高度。
又有兩個丫鬟飛撲過去,直接在崔氏身下做了肉墊。
崔氏雖然摔倒了,卻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娘子!你、你沒事吧?”
“來人!快來人啊,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王廩順著力道,衝到了崔氏近前,直接將她攬入了懷裡。
他一邊查看崔氏的情況,一邊大聲的喊著。
那急切的模樣,像極了一個極愛娘子的絕世好夫郎。
崔氏有驚無險,雖然臉色極其難看,但身體終於落地,腳踏實地的感覺,讓她那顆高懸的心,也安定下來。
抬眼就看到了一臉關切的夫君,他眼底的深情與愧疚,更是宛若一股暖流熨貼著她的心。
“郎君,莫擔心!我、我沒事兒!”
說到這裡的時候,崔氏還是下意識的撫摸著小腹,並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一句:孩子,應該也沒事兒!
崔氏並沒有看到王廩奔過來的小動作,並不知道,王廩下意識想要救的人是王姮。
她隻當王廩一開始就是奔向自己,整個人都被甜蜜與幸福包裹著。
崔太夫人倒是看到了,但,看看自家侄女兒那沉醉的模樣,她還是忍了下來。
崔氏沒事兒,那條蛇也在王家丫頭手裡,崔太夫人也就不再擔心。
她沉下臉,用難得嚴肅的神情看向了大郎:“大郎!你這次真是太胡鬨了!”
“玩鬨可以,怎麼能夠抓來如此危險的東西?”
大郎正被王姮的一句“阿兄,這是你送阿玖的禮物”弄得有些破防。
禮物?
我是好好嚇嚇你,讓你知道什麼叫可怕!
結果呢,胖丫頭依然沒被嚇哭,還一手就抓住了那條蠢蛇!
還真是條蠢蛇,好歹也是令人聞聲色變的毒蛇啊。
即便被人拔掉了毒牙,沒了毒液,也不能這麼沒用吧。
蠢死了,就跟那些卑賤又沒用的奴婢一樣!
大郎很是暴躁。
這胖丫頭是怎麼回事兒?
蛤蟆,不怕!
蛇,也不怕!
她、她到底還是不是小女郎啊!
其實,不說小女郎了,就是小郎君,看到“毒蛇”,也會直接嚇得尿褲子。
大郎拿著這條青竹蛇,沒少在樓家內院裡“招搖過市”。
樓家幾個房頭的小郎君們,幾乎無一例外,都曾經被大郎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饒。
大郎更是威脅所有人:“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哼哼,我就把毒蛇放到你們的床踏上、衣襟裡!”
太凶殘、太恐怖了。
樓家的一眾小郎君全都被嚇到了,一個個瘋狂點頭:“不說!我們不說!”
所以,大郎弄到毒蛇,且已經橫行霸道好些日子,崔太夫人等女眷們並不知道。
直到此刻——
“是啊,大郎,你怎麼能玩兒蛇?”
“這小畜生有毒啊,稍有不慎,會鬨出人命的!”
“還有伺候大郎的那些賤婢,大郎弄了毒蛇,他們竟都不知道?”
關鍵是沒有向上稟報。
崔太夫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她的親侄女兒,更是險些被一條蛇害得出事兒。
即便沒有受傷,當眾滾下肩輿,多少也是有些出醜。
世家貴女,在人前,就是連一步路都不能走錯!
當眾摔下肩輿,跟當眾滾下馬車、摔進水裡……一樣的有失體麵啊。
“哼!你們沒聽到胖丫頭的話嘛,對!禮物!這是我送給胖丫頭的禮物!”
“胖丫頭是來做客的吧,我可是主人,主人送給客人禮物,這難道不是你們整日裡念叨的‘規矩’?”
大郎雖然被王姮弄得有些破防。
但,看到連一項偏寵自己的崔太夫人都冷了臉,還做出一副要訓誡自己的模樣。
大郎便順勢接住了王姮的話,並以此來回懟眾人。
崔太夫人以及樓家眾女眷:……
這、大郎,倒也有些機智,都學會狡辯了。
還有王姮那胖丫頭,看似單純的一句話,卻也給了大郎一個台階。
崔太夫人捏緊帕子,臉上不顯,眸光卻有些閃爍。
一直都在扮演深情款款的好郎君的王廩,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一邊親自將崔氏抱起來,一邊輕聲對眾人說道:“無妨,這條蛇,應該是處理過的!”
大郎頑劣,但他身邊跟著的人都是學過規矩的。
就算要“寵溺”大郎,也不敢真的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要毒蛇?
可以,小廝,甚至是侍衛們會去抓。
但抓來之後,第一步,就是找熟知毒蛇的人,將毒牙拔掉。
確定無害,才會交到小郎君手裡。
都是世家大族的,王廩年幼時,也曾有過一些奇怪的喜好。
家中奴仆自有一番讓主子開心、卻又能確保主子安全的做法。
所以,剛才王廩才敢衝向女兒,因為他猜到,這條蛇,是無害的!
再一個,除了猜測,王廩也會觀察啊,那條蛇被女兒捏住後,就一直軟塌塌,根本沒有任何攻擊的動作或。
由此也能看出,這條蛇是經過“訓練”的!
它,並不敢攻擊“主人”。
“哼!無趣!”
大郎見自己最神秘的小寶貝被人當眾戳破了秘密,頓時覺得沒意思。
一甩袖子,也不管崔太夫人還要訓誡,就直接跑掉了。
崔太夫人:……
雖然將大郎縱的無法無天的人是她,看到大郎果然胡鬨、頑劣,崔太夫人也很是滿意。
可每次都麵對這麼一個沒規矩、不孝順的小賤種,崔太夫人還是會忍不住的氣悶。
大郎的熊,無差彆,根本不會因為崔太夫人是長輩,就對她另眼相看。
在某種程度上,崔太夫人也算是“自食惡果”。
王廩不動聲色的將這些都收入眼中。
今日之行,收獲頗豐的。
一來,他知道了崔氏的“秘密”。
二來,他見識到了樓家這個頑劣不堪卻無人敢得罪的小霸王。
……這些細節,王廩都會默默記下,並在需要的時候,完美利用。
比如崔氏。
她若不安分,繼續在王家耀武揚威,他不會明著做什麼,但,暗地裡,他也會報複回去。
他會讓崔氏知道,王家姓王,而不姓崔。
他王廩是高貴的世家子,而非任由她呼來喝去的賤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