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美泉宮隔街相望的豪華彆墅裡，考尼茨躺在靠椅上，聽女婿講述關於法國援助的事情，臉上逐漸露出了微笑：
“克萊門斯，你看，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如果皇帝陛下當初聽了我的意見，帝國根本不會麵臨眼下的困境。”
他今天的精神格外好，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最後，還得靠法國幫忙才行。”
梅特涅點頭：“而且是靠您為帝國留下的政治財富。”
他指的是嶽父大人促成了瑪麗王後嫁往法國的事情。
考尼茨抬起手拉住女婿——他已經很久沒做出過這麼大的動作了——認真道：“但你要記住，奧地利是個依靠血緣和繼承維係的國家，外交才是我們的長項。
“外交是什麼？
“是在眾多國家之中，不論他們和我們是否存在分歧，都能找出利益共同點，並加以利用，來應對……”
梅特涅等了片刻，卻沒聽到下文，便小聲提醒道：“來應對什麼？嶽父大人。”
沒有任何回應。
梅特涅感覺嶽父拉著自己的手向下垂去，頓時心裡一驚，忙去摸他的頸部，發現已經沒有了脈搏。
“來人！”他轉身對門外大喊，“找醫生來！”
下午一點，考尼茨這位一手促成了法奧聯姻的政治大師魂歸天國。
這似乎也預示著，從50年前特蕾莎女王時代開始的帝國最後的餘暉，也隨他一同走向了終結。
……
俄國首都，聖彼得堡。
數不清的鮮花和彩帶充滿了整個冬宮。到處都是音樂聲和歡笑聲。
上千名貴族聚集在道路兩側，伸長了脖子望向遠處，同時也在用法語興奮地議論著，
“沙皇陛下的遠見真是無與倫比。法國真的擊敗了所有的對手！”
“您忘了英國，不過他們也無法登上陸地。現在我們有一個歐陸最為強大的盟國了。”
“以後法國王後就是俄國人了，哈哈。兩個歐洲最偉大的皇室聯姻！”
“連眼高於頂的法國人都認可了我們，我感覺這就像在做夢一樣……”
是的，俄國是個“精法”遍地的國家。
不，準確來說，整個俄國的貴族階層幾乎都是“精法”。
以前他們隻是仰慕法國的文化與時尚，現在又加上了一項——法國強大的軍事力量。
俄國是個非常慕強的國家，在法國擊敗了反法同盟之後，他們的精法程度再次提高了一大截。
而葉卡捷琳娜二世依靠她敏銳的政治嗅覺，提前“投資”法國，達成了俄法聯姻，贏來了舉國上下的盛讚。
這也讓她得以從俄波戰爭失敗所帶來的政治危機中解脫出來。
現在聖彼得堡的貴族們都在談論他們的法國王太子妃，以及法俄聯姻的美好未來，再也沒人提起要推翻她，讓保羅皇儲提前繼位的事情了。
隨著訂婚儀式越來越近，帝國已逐漸忘記戰爭不利的陰霾，開始充滿乾勁地準備起下一場戰爭了。
是的，俄國就是這樣一個國家——要麼正在打仗，要麼在準備打仗。
偶爾有打仗的間隙，他們通常會搞些政變來活躍氣氛。
終於，震耳欲聾的禮炮聲響了起來。
緊接著便是宮廷樂隊開始賣力表演。
所有貴族們立時停止了交談，看向道路儘頭駛來的十多輛馬車。
不多時，車隊在冬宮前的廣場停下。最前麵一輛車的車門被仆人拉開，法國阿圖瓦伯爵的長子路易·安托萬作為結親使者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身後則是法國外交大臣塔列朗等人。
冬宮立刻掀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保羅皇儲將一行人迎至葉卡捷琳娜二世麵前，雙方一通繁瑣的禮儀之後，在貴族們的簇擁下進入了皇宮。
聯姻協議是早就簽好的，所以此時直接走訂婚的流程。
走在沙皇身側的安托萬優雅地向廣場上的馬車示意，微笑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親愛的堂弟精心準備了一些聘禮。”
葉卡捷琳娜二世隻當是金銀珠寶之類，不過看起來數量不少，於是也顯得頗為開心：“感謝親愛的約瑟夫，他真是太有心了。我相信亞曆山德拉一定會喜歡的。”
按照歐洲的慣例，聘禮多為新娘的禮服和首飾，並不會太多。嫁妝反而會非常豐厚。
十幾車聘禮算是很多了。
安托萬卻是意味深長地一笑：“陛下，其實這些禮物大多不是送給公主殿下的。而且，也不止這些，因為不便運輸，且有些危險，所以大部分都停放在城郊。”
“哦？”葉卡捷琳娜二世好奇道，“約瑟夫都送來了些什麼？”
“沙勒維爾燧發槍，”安托萬道，“非常新，亮得像寶石一樣。一共3萬3千支。每支槍還配有50發彈藥。”
葉卡捷琳娜二世頓時眼前一亮，笑得雙下巴直顫：“哈哈，這真是最棒的禮物。約瑟夫真是全歐洲最好的丈夫，哦，我都有點嫉妒亞曆山德拉了。”
約瑟夫已決定為法國軍隊全員換裝火帽槍，直屬軍團甚至打算用昂貴的線膛槍作為製式裝備，換下來的大量燧發槍肯定要發揮一些餘熱才行。
法製燧發槍在全歐洲都是最頂尖的，質量碾壓俄國貨，也難怪葉卡捷琳娜會這麼高興。
俄軍拿了約瑟夫這麼多槍，總不能拒絕他去利沃尼亞操練一下的請求吧。
利沃尼亞就在東普魯士旁邊，相距幾十公裡而已。
而且這批槍不久之後還有其他重要用途。
又是一番冗長的訂婚禮儀之後，進入了最後的環節。
亞曆山德拉身著象牙白綢緞長裙出現在冬宮正門前，漂亮的大眼睛有些緊張地看向歡送她的人群，稚嫩的小臉上則滿是對未來幸福的憧憬。
她輕柔的裙擺拖過拚花地板，如同春日的陽光掃過彩色的原野。
侍女們捧著三米長的蕾絲頭紗緊隨其後。
六七十名近衛軍軍官手按劍柄，昂著頭，亦步亦趨地護持在兩側。
再後麵則是一群侍童捧著用黑貂皮包裹的暖爐，以及公主的梳妝用具、首飾盒之類。
管風琴悠揚的樂聲隨之響起，外麵的貴族們紛紛低頭躬身，向未來的法國王太子妃恭敬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