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國,岩烈之山。
淩晨。
暮色尚存,雲霧之間,楚牧踏空而立,俯瞰著這一座盤踞於萬山國東南邊境的山脈。
山有靈脈,自然早有部族盤踞於此,借此靈脈,傳承基業。
而這一座岩烈之山,其目前可追溯的曆史,則可至萬載之前。
相傳萬載之初,有部族遷徙至此,立部族為“岩”。
故而,此山便名為岩山。
後經數千載演變,岩部分裂,化一部為烈。
兩部關係玄妙,多有波折,各占據岩烈之山東西兩端,以山脈中部的天澗峽穀為界。
如此又過千載,萬山國內部動亂,岩部實力大損,經數載波折,實力大損的岩部,終難擋岩部咄咄逼人之勢,兩部重歸為一部,也就是如今的烈山部族。
隻不過,烈山部族的存在,也是命運多舛,困境之時,曾一度跌落至二階部族,好在當時的烈山部族,極其識時務,每每動亂,往往都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對的選擇,從而得以保全部族傳承。
一直到約莫三千餘年前,終是再續傳承,成就三階部族,從此便是一代單傳,每一代,皆有一三階蠱修坐鎮,傳承至今。
不過,雖是重歸三階部族,但烈山部族,卻也一直保持著優良傳承,廣迎四方賓客,從不主動參與修仙界之紛爭,恪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每每關鍵之時,往往也都是順勢而為,做出正確選擇。
就如先前大楚動亂,西南戰亂之時一般,烈山部一直明哲保身,未曾卷入其中,到後來,逼不得已,才被迫為正道盟效力,族中唯一的三階長老亦因此被重創垂死。
而那時,長生宗正氣勢洶洶欲平定西南,在西南諸國內部,則是西南正道盟即將敗亡,也正值天竹盟氣勢洶洶欲一統西南。
如此複雜時局,烈山部卻是果斷至極的選擇投靠長生宗。
而此時的長生宗,也恰恰需要千裡買馬骨,如此一拍即合,便再度為即將破滅的烈山部續上了基業。
從此,烈山部便成為了長生宗在西南諸國埋下的一個暗子。
而據他的真傳權限來看,在這西南諸國,這種暗子,也並不在少數。
但能享受烈山部待遇者,卻也寥寥無幾。
至此時,楚牧已在此等候近一個時辰。
而在這之前,在烈山部所轄的一處坊市,則遭到邪修襲擊,邪修之修為,亦高達築基圓滿,假丹之境。
以烈山部如今的情況,雖有多名築基,但要鎮壓假丹之境的邪修作亂,也唯有皆烈山氏親自出動最為保險。
如若不然,縱使如今的烈山部家大業大,損失一兩位築基,也會是堪稱傷筋動骨的創傷。
楚牧漠然注視著尚且被暮色籠罩的岩烈山脈,身形麵貌,乃至神魂氣息,亦肉眼可見的發生著變化。
隻是短短數個呼吸時間,便化為一鷹鉤鼻的中年男子,一身寬大黑袍籠罩周身,周身上下,已是邪氣滾滾。
自翡翠湖亂局出現,琅琊王家的殘餘,在這西南諸國,顯然已是被掀開了最後一層遮羞布。
如今的琅琊王家,幾乎也是堪稱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西南諸國,浩瀚地域,無數的修士,皆窺視著琅琊王家的殘餘底蘊。
烈山部族,自然也不例外。
而他所化身的,則恰恰就是一位王家修士。
其名王天山,乃是當年那翡湖王家駐地的一位金丹長老之一,在那一場血祭之中,也早就化為了血食。
而他,則在那翡湖王家駐地,尋得的王家子弟神魂冊中得知此人的存在。
雖難模擬得天衣無縫,但以他現如今的修為,非同境界之敵,縱使不是天衣無縫,顯然也難被察覺。
不出他的預料,僅僅一刻鐘不到,這山巔之上,一道身影便衝天而起,朝著那被所謂“邪修”襲擊的方式飛遁而去。
楚牧漠然注視著已消失天際的身影,身形閃爍,便緊隨而去。
“誰!”
天穹之間,飛遁而出的身影驟然懸停,警惕看向身後。
可這份警惕,似乎也並沒有太大用處,天際之間,一道黑影一閃而逝,轉瞬間,便已出現在他身前,近在咫尺。
麵容相貌,氣息修為,也都無比之清晰。
男子一掌探來,他下意識反應,但終究也慢了些許,一掌落下,滾滾邪氣迸發,他隻感覺一個恐怖的力量侵入他的軀體,丹田,識海,皆受到了恐怖衝擊。
此刻,他終是徹底反應過來,凝心靜神,強行將襲來的力量控製,法力迸發,更是在第一時間,便將於丹田識海肆掠的邪氣驅逐。
他猛的一聲爆喝,識海中那懸浮若滿月的牽絲之蠱猛的一顫,如絲網脈絡瞬間充斥識海,鎮壓著因外來力量衝擊而動蕩的識海。
與此同時,他亦極其迅速的抽身後撤,在其身前,密密麻麻的蠱蟲憑空湧現,如潮水一般朝著那突然襲來的身影籠罩而去。
但這一切,似乎也隻是徒勞,來人再度探出手掌,那足以吞噬法寶的蠱蟲屏障,也未曾阻攔絲毫,那探出的手掌,便再度穩穩落在了他的胸膛。
轟!
轟鳴沉悶,烈山氏如遭重創,一抹鮮血迸發,後撤的身形如斷線的風箏,狠狠朝地麵砸去。
那再度沒入其軀體之中的狂暴力量,更是在刹那間便徹底衝垮了他布置的防禦,再度於他的識海丹田肆掠。
那踏空而立的黑袍身影,更未有絲毫停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而來。
見狀,烈山氏麵露狠色,霎時間,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煞白如紙,一抹血色迸發,本是失控墜落的身影,在這一刹那,就好似一抹血色霞光,轉瞬間,便於這空中掠過,沒入了雲端消失不見。
“血遁?蠱術?”
見此,楚牧神色平靜,似乎也並未有什麼意外。
縱身一躍,便朝那一抹霞光飛掠而去的方向追去。
隻不過,縱使此刻,他速度也並未太快,隻保持著與當前身份一致遁速。
結果自然很是清楚。
此類以精血本源為代價的遁術,其飛遁速度,往往都是遠超其當前境界的飛遁之速。
他如此追殺,自然再難尋其痕跡所在。
裝模作樣的在周圍尋找一圈,楚牧便是一副暴怒之態,再至岩烈山脈,數道術法落下,攻擊著烈山部族的護山大陣,攻勢片刻,未能破陣,便似乎是顧忌動靜太大,飛遁離去。
距離岩烈山脈約莫千裡之處,一荒無人煙的群山之間,那於天穹飛掠而過的黑袍身影,才緩緩顯露出原本身形。
楚牧袖袍微動,一方形羅盤懸於掌心之間。
羅盤巴掌大小,四角皆懸有一鈴鐺狀的造型,羅盤之上,則是若鏡麵一般光滑的平麵。
隨他抬指一點,鏡麵流轉,一方峽穀溝壑顯露於鏡麵之上,隨即,畫麵飛速收縮,彙聚於一方山洞之中,
洞中,烈山氏盤坐其中,靜心斂氣,如一活死人一般,不知情者,縱使路過此處,恐怕也難以察覺其存在於此。
楚牧注視片刻,袖袍一卷,這一枚羅盤便沒入懷中,至於他,卻也全然不見先前那氣勢洶洶的追殺之態。
“牽絲蠱……”
楚牧眉頭微皺,眸光閃爍。
剛才對那烈山氏的襲殺,自然不是平白無故,也不是為了要將其誅殺。
而隻是借襲殺之名,窺視其軀體神魂狀態。
畢竟,在先前,他可是借恩賜之名,將那牽絲蠱煉製之法賜予此人。
煉製牽絲蠱之所需靈物,雖是珍稀,但也並非什麼不可得之物。
尤其是,他還將其蠱方進行了注釋,標明了每一種靈材的詳細情況。
以牽絲蠱的奇特玄妙,在本為蠱修的情況下,烈山氏煉製牽絲蠱,將牽絲蠱納為己用,似乎也是必然之事。
他此行至此,專門為此布局一番,也正是在於此。
雖隻是短暫接觸,但借那轟入其丹田識海之時機查看的情況來看,事實也正如他的預測,烈山氏確確實實已經將牽絲蠱煉製而成。
而其牽絲蠱……
一抹靈輝加持之下,剛才那數個刹那間窺得的所有信息,皆再度於識海之中顯露而出。
事無巨細,微毫畢現。
楚牧極其細致的再度將那所窺得的一切信息一一辨彆,同時與他識海之中那牽絲之蠱所印證著。
僅僅是數個刹那間記憶的剖析,楚牧卻足足耗費了近半個時辰,那數個刹那間的記憶,才堪堪散去。
“正常情況下……沒有區彆……”
楚牧若有所思。
情況很隱秘。
若無一抹靈輝加持,他恐怕不可能察覺到兩者之間微毫的差彆。
而這種差彆,也非是煉製之人不同而造成的差彆。
而是……本質上的差彆!
若通俗而言,那就是……
他識海中這牽絲蠱的靈性,比之烈山氏所煉製的那尊牽絲蠱,要弱上許多。
而最最重要的是,這種弱的痕跡,在那牽絲蠱與聖靈蠱之魂融合之後,便不複存在……
可問題是……
烈山氏的牽絲蠱,可並沒有聖靈蠱之魂融合其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