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赤霞城中央,傳送大殿。
時至深夜,殿中是一如往常的空曠寂靜,人煙寥寥。
執守於此的十數名陳家修士,也大都是無所事事的待在大殿各處。
傳送大殿位於赤霞城中,平日執守於此的,自然隻是一些低階修士。
百無聊賴之下,倒也並沒有什麼拘束。
也不知何時,伴隨著一陣隱約的空間波動閃爍,數道人影於傳送陣高台上浮現。
高台之下,本還在和一旁修士閒聊的的一位男子頓時閉上了嘴巴,下意識的向高台相迎而去。
“前輩……”
男子恭敬,聲音剛出口,卻是戛然而止。
男子感知著高台上三人練氣境的修為,也不禁愣了一愣。
傳送陣這種築基境使用都覺得肉痛的消耗,啥時候連練氣境都有這個財力了?
男子詫異,高台之上的三人,也明顯有著初至異域他鄉的忐忑。
“道友,傳送已完成,下來吧。”
見幾人遲遲不見動靜,台下男子終於忍不住催促起來。
見狀,三人匆忙從高台走下,一路恍恍惚惚的出了傳送大殿,光怪陸離的一座城池,亦是清晰映入了三人眼簾。
“爹,娘,這就是世伯說的赤霞城嘛?”
其中一麵容青澀的男子轉頭看向一旁男女,明顯有些興奮。
“夫君,楚大哥可有回複?”
夏玉看向握著傳音令的徐遠,輕聲細語的詢問道。
“傳音令沒有回複。”
徐遠搖頭,他看著眼前這光怪陸離的赤霞城,心中也不禁有些打鼓。
跨越大半個大楚,縱使多次傳送,亦是耗費了這麼長時間。
僅僅隻是沿途所見所聞,就足以清楚告知他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瀚海修仙界,與大楚修仙界,絕對是兩個世界。
這個修仙界的殘酷程度,絕對超出了他的想象……
徐遠壓下心中忐忑,他這一家之主,異域他鄉,可不能露怯絲毫。
“先尋個地方暫且住下,待楚大哥回複……”
徐遠環視四周,有條不紊的安排著。
但話剛說出口,傳音令卻是突兀一震,緊接著,一道陌生的聲音亦是於傳音令中響起。
聽著這陌生的傳音,徐遠神色亦是肉眼可見的變化起來。
驚喜,不解,狐疑……
“爹,怎麼了?”
一旁徐瑾懷急切詢問。
“剛才的傳音,是從你楚伯伯的傳音令發來,但聲音和氣息卻是陌生人,說是你伯伯在閉關,讓咱們到了赤霞就聯係他,他來接咱們……”
徐遠緩緩說著,語氣明顯有些不太確定。
事情很正常,但在這異域他鄉,由不得他不多想。
“爹,你擔心啥啊。”
“咱們三個初來乍到的,又沒得罪人……”
“而且,世伯可是築基修士,還是煉器大師,閉關個一年半載的,不是很正常嘛……”
“對啊,楚大哥……”
“行,我聯係他,讓他過來接咱們。”
見母子勸誡,徐遠也沒有再猶豫,點頭應聲,一道傳音便隨之發出。
三人等候不過片刻,常二便匆匆而來。
“敢問可是徐遠徐前輩?”
常二一眼辨識,匆忙上前,恭敬一拜。
一聲前輩,頓時就讓徐遠措手不及,連連擺手:“不敢稱前輩,道友即可。”
“前輩,小的常二,奉楚前輩之命,前來迎接。”
“那就麻煩道友了。”
見常二不改口,徐遠大概也能猜測到此人與他楚大哥的關係,沒再強求。
“前輩,請。”
常二恭敬引領。
沒過太久,一行人便已至月華街,那巍峨聳立的真解閣亦是映入眾人視野。
“前輩,那真解閣便是楚前輩開設的店鋪,在赤霞城中可是赫赫有名。”
常二指向那人來人往的真解閣,言語之間,儼然有種溢於言表的自豪之色。
宰相門前三品官,楚前輩不理瑣事,真解閣諸事,可都是他在負責。
人來人往,何人不稱他一聲道友,小友,以往那些瞧不起他,欺壓他的人,何人還敢在他麵前傲氣。
徐遠望著那巍峨聳立的真解閣,那一位位氣息不凡的修士進出店鋪,心中也不禁多了幾分忐忑。
一旁徐瑾懷兩母子,則是異彩連連,明顯頗為興奮。
見幾人神色變化,常二眸光微動,神色也歸於平靜。
“前輩,請。”
他抬手示意,引領著三人走進店鋪。
鋪中寬廣,一個個貨架整齊排列,丹藥,法器,靈器,傀儡,琳琅滿目的珍稀之物映入幾乎讓幾人看花了眼。
“爹,娘,伱們看那件法器,是不是與之前世伯給的那件法器很像?”
徐瑾懷興奮之色溢於言表,指著不遠處貨架上的法器興奮出聲。
夏玉正欲接聲,但話還沒說出口,一旁徐遠便嗬斥一聲。
“安靜。”
徐遠瞪了徐瑾懷一眼,再嗬斥:“多大的人了,還如此毛毛躁躁!”
“你楚大伯給你起名瑾懷,是何意你記不住嘛?”
“謹言慎行,心懷敬畏。”
徐瑾懷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腦袋,低聲說著。
“記得就好,你楚大伯最不喜毛毛躁躁之人!”
夏玉柔聲勸道:“行了,瑾懷年歲尚小,不懂事……”
“還小?”
徐遠大怒:“咱們能護他一輩子?”
一聲嗬斥,夏玉頓時不敢多言,徐瑾懷亦是縮著脖子不敢出聲。
常二有些尷尬,這種家事,他也不好多言,隻能在一旁轉移著話題:“前輩,你們舟車勞頓,先歇息一下吧。”
“楚前輩已經閉關有半年多時間,應該也快要出關了……”
徐遠怒色收斂,朝著常二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小子不懂事,讓道友見笑了。”
“哪裡哪裡……”
常二不敢接話,連連引領,將三人領至前院入住,便如蒙大赦一般快步離開。
院中三人聚集,徐遠苦口婆心告誡,諄諄教誨於前院流轉,一家三口,頗為和諧。
而此刻,在僅僅隻有一屋之隔的後院,則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場景。
大片大片的血腥,已是將後院染得通紅,殘肢斷臂灑遍地,楚牧立於血腥之間,囚籠之中,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頭作為實驗載體的妖獸,精神萎靡的趴伏,似是垂死昏睡之態。
雖是此景,楚牧卻是如獲至寶一般,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這尊妖獸的一切體態特征。
一尊銀刺魚,在這無垠瀚海,幾乎遍地都是。
就算至坊市購買,在批量化的人工養殖之下,也不過幾百靈石,價格極其便宜。
但顯而易見,這一尊銀刺魚,並不普通。
這是一尊由他培育,依據血脈譜係,從刺骨魚蛻變而成的銀刺魚。
這一尊銀刺魚的出現,無疑已經證明,他的血脈譜係理論,並非虛妄。
依照血脈譜係的蛻變,也並非不可能。
也就證明著,他之前的種種猜測,已經有了確實可行的依據。
血脈融合,蛻變返祖……
楚牧神識探向玉簡,數載的血脈實驗研究已是彙總記錄。
血脈融合蛻變的禁忌很多,稍有不慎,便是妖獸血脈失控,各種慘烈的死法。
半載實驗,總共有三十二尊刺骨魚作為實驗對象,最終成功的,也就隻有這一尊,而且,成功後……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雖是艱難,但好歹,至如今,他已是摸索出了一個大概清晰的血脈融合蛻變體係。
接下來,就隻需要以這個核心體係為基礎,一點一點的拓寬旁枝末節,一點一點將尚有疑問,有不確定的地方全部弄明白。
待這些全部完成,那這個血脈融合蛻變體係,自然也就徹底成型。
隻不過,這個時間跨度,必然會頗為漫長。
在龐大的血脈譜係作用之下,血脈融合的禁忌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不確定的因素也太多太多。
想要達到儘善儘美的程度,幾乎不可能,隻能說,達到勉強堪用的程度。
畢竟,他不可能通曉整個血脈譜係,就如這尊銀刺魚,他頂多就知道銀刺魚的上下血脈,再往上追尋探索……
恐怕是永無止境的一個龐大血脈譜係,絕非他目前的修為能窺及,甚至,整個修仙界,恐怕也無人能企及。
“不錯了……”
楚牧揉了揉額頭,長吐一口氣。
能至這一步,就已經是超出了預料。
按他本身的預想,這個結果,恐怕都需要漫長歲月的琢磨。
如今便已摸索出大概的體係,可以說,已是天大的收獲。
他手中的這枚記錄著這個血脈融合返祖體係的玉簡,若是放在外界,那毫無疑問,必然會因此而掀起一番腥風血雨!
血脈蛻變返祖,不管是對妖獸而言,還是對血脈修士而言,可都是天大的機緣,是近乎奢望的幻想!
瀚海無垠,無數的血脈修士守著自己那微薄血脈蹉跎一生,若是告訴他有一門能讓血脈蛻變的秘術,哪怕成功率再低,敢於嘗試的,恐怕也不在少數。
隨即,楚牧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仰頭看向城中心方向的那幾座巍峨仙山,駐守赤霞的三位金丹真人,據說就是居住於那幾座仙山之頂。
傳承無數萬年的修仙界,無數驚才絕豔的修士於仙途前赴後繼,血脈蛻變,不可能沒有聰慧絕倫之士去探索。
此等能讓血脈蛻變返祖的秘術,他能開創,那毋庸置疑,在修仙界,必然也存在。
隻不過,縱使存在��能夠接觸得到的,顯然也隻會是極其少數的一撮人。
他倒不在乎知識的壟斷,他此刻,則是在考慮,是他的以血脈譜係為基礎的血脈蛻變返祖體係要好一些,還是其他修士開創的血脈蛻變秘術要好一些?
又或者,跨越未知的歲月,他與未知前輩的研究方向……不謀而合?
楚牧摸出那一冊記錄著血脈融合殘篇的仙道宗玉簡。
這……也是來自於一位未知年月之前的未知前輩。
天縱奇才……
思緒悠悠,楚牧似已有些恍惚。
許久許久,他才稍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仙道宗玉簡,衣袖一卷,院中沾染的血腥如龍卷一般彙聚,最終沒入一張嶄新儲物符之中。
他抬手輕捏,儲物符破損,其中一切,亦是儘皆泯滅於未知的空間亂流之中。
待一切收拾乾淨,他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銀刺魚,沉吟些許,抬手一揮,奄奄一息,頓時就化為了氣息全無。
旺財一躍而出,大口撕咬,短短片刻,便將這一尊銀刺魚軀體吞食殆儘……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