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夕陽西墜,天空遍染殘紅。
淮安城內升起道道炊煙,家家戶戶做飯的香氣彌漫在城中。
寬闊的青石板街上,街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便停有一輛販賣小商品的小車。
在彆人回家吃飯的時候,小商小販們已經在淮安城中搶占好位置,等待夜晚降臨。
淮安城西。
一座朱紅色的廟門前。
“呸!”
“你說的什麼狗屁佛理,還想來靈安寺來混飯?”
“快走快走!”
幾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和尚推拉著一個骨瘦如柴、瘦到掛相的小和尚。
小和尚身高不到五尺,皮膚蠟黃,臉上氣色極差,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勉強能夠蔽體。
“噗嗵!”一聲。
眾和尚將這瘦得皮包骨的小和尚丟出靈安寺。
“咳咳……”
小和尚摔在地上,臉上先是露出痛楚,隨後痛楚化為一抹發自內心的淡淡喜悅與寧靜。
淮安城靈安寺的和尚們站在廟門前,惡狠狠的盯著被他們丟出寺門的小和尚。
“哪裡來的回哪去,什麼人都想來我們靈安寺混飯,把我們當什麼了。”
“方丈好心想要收留你,你說的那些是什麼狗屁不通的佛理!”
“什麼苦禪,什麼苦修……”
“快走,不然我們就要動拳頭了!”
眾和尚站在朱紅色的廟門前對小和尚罵了幾句。
小和尚踉蹌著身子,從地上緩緩爬起。
他抬頭深深看了一眼掛有“靈安寺”三個大字的牌匾。
然後移動目光,將視線落在守門的幾個灰衣僧人身上。
“看什麼看,想挨打嗎?”
“去去去!”
和尚們一臉嫌棄的看著小和尚。
“嘭!”的一聲。
他們關上大門,不再理會小和尚。
聞著寺廟中飄起的淡淡齋飯香味。
“咕嚕嚕……”
一陣饑餓的聲音從腹中響起。
虛性伸手揉了揉肚子,臉上不見絲毫饑餓、痛苦之色。
他麵色平和,唇角微勾,帶著淡淡的喜悅。
仿佛饑餓、被人趕出廟門,在他看來,都是喜事。
“苦修……”
“見佛……”
虛性和尚伸起右手,嘴裡念著佛號,低垂眼眸,沿街向北行去。
穿過兩條街,他感覺體內最後一絲力氣也悄悄溜走,肚子裡的饑餓感如同火焰,熾烤著自己的五臟六腑。
淮安城裡彌漫的飯菜香味,此刻仿佛化為了軟刀子。
每吸一口氣,虛性都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在燃燒。
“噗嗵……”
走出幾步後,虛性和尚眼前發黑,一頭栽倒在地。
強烈的虛弱感從全身各處傳來。
虛性和尚屏息,心底默念《苦禪經》心法。
丹田中的內力沿著經脈遊走到全身各處。
一部分內力更是護住他的心脈,不讓他心跳斷絕。
可惜,他數日未食一餐一飯,身體已經瀕臨極限。
虛性眼前漆黑一片,意識越來越模糊。
“師傅,我好沒用,十年時間都沒能練成《苦禪經》……”
虛性和尚嘴中喃喃,發出蚊蟲般的細微聲音。
青石板街上。
路上行人聽到摔倒聲,回頭一看,大叫起來:“死人了!”
“死人了!”
“有個和尚餓死了……”
行人們聽到喊聲,下意識聚集到一起,將虛性和尚圍在中央。
長街上。
一對身穿青、白衣裙,腰佩長劍的姐妹花聽到喊聲。
妹妹胡雨婷踮起腳尖,揚起白皙精致的麵龐,看向人群彙聚處。
“姐姐,那邊好像死了個和尚。”
“咱們過去看看吧。”
胡雨婷晃了晃姐姐胡雨萱的手,神采飛揚,有些興奮。
容貌和胡雨婷相似,但皮膚更加白嫩,五官更精致一分的胡雨宣看了一眼那邊,微微抿唇,目露憐憫。
“姐姐,快來!”
不等胡雨宣開口,妹妹胡雨婷已經跑了過去。
“雨婷,你走慢點。”
姐姐胡雨宣見妹妹如此毛躁,對生死沒有絲毫敬畏之意,有的隻是興奮、激動。
她不禁搖頭輕歎,跟在後麵,走到人群中。
“讓一下,讓一下!”
胡雨婷一襲青裙,手中拿著一柄紫鞘寶劍,擠進人群,看向倒在地上的虛性和尚。
見對方渾身皮包骨,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髏骨架,胡雨婷後退一步,鼻子微皺,眼中閃過一抹嫌棄。
“不好意思,讓一下……”
姐姐胡雨宣也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她見死去的是一個瘦得脫相的小和尚,麵露不忍。
小和尚看上去也就十歲左右,渾身一點肉沒有,隻有一層皮包著骨頭。
胡雨萱判斷,這個小和尚的年歲恐怕要比展現的還多幾年,說不定已經十三四歲。
周圍的行人見後,忍不住說道:“真是造孽啊!”
“這和尚怎麼餓成這樣子。”
“哼,死的好,這幫和尚前些年還騙我娘供香油錢。”
“……”
一群路人圍著虛性和尚的“屍體”大聲議論。
胡雨萱走到屍體近前,俯下身子,小心觀察。
她剛剛好像看到對方頸部血管在跳動,人還沒死。
周圍的路人裡有幾個大娘,見胡雨萱靠近,出聲提醒道:“小姑娘,彆靠的太近。”
“這廟裡的和尚,有的一身臟病,你離遠點。”
“就是就是,我鄰居家的三舅公去了一趟和尚廟,回來就得花柳病死了。”
“……”
大娘們出聲勸說。
妹妹胡雨婷瞅了兩眼屍體,眼中的興奮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她撇嘴道:“姐,你離這和尚遠點,彆真被沾上一身病。”
胡雨宣抿唇,直接伸出兩指橫在“屍體”的脖頸處。
血管處傳來細微的跳動。
“他還活著,隻是餓暈了。”
胡雨宣見對方沒死,站起身,對妹妹說道:“雨婷,你去旁邊的酒樓,買些齋飯。”
“我把他弄醒。”
說著,胡雨宣俯下身子,伸手輕按虛性和尚的人中穴。
“啊?”
胡雨婷指了指自己:“我去給這和尚買齋飯?”
“對。”胡雨萱一邊救治,一邊點頭。
“我不要!”胡雨婷張口拒絕。
“雨婷!”
胡雨萱皺眉:“出門之前,爹怎麼說的,讓你聽我的。”
見姐姐搬出爹來壓她,胡雨婷微微撇嘴,扭頭看向長街,目光掃過,仿佛在搜尋什麼。
幾息後,她視線落在一個身穿粗布麻衣,衣服洗得泛白,腰插木棍的年輕人身上。
“喂,你!”
“你叫什麼名字!”
胡雨婷板著小臉問道。
“我?”
年輕人停下腳步,扭頭看去,麵露笑容道:“我叫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