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九月二十三日。
黃道吉日,宜結親、嫁娶。
餘杭。
時值上午,人來人往的城南大街上。
“快走快走!”
“小通兒,再跑快點!”
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姑娘,腰間挎著一柄烏木短刀,右手拉著一個三四歲的孩童。
兩人沿著長街,一路小跑。
看他們前進的方向,貌似是餘杭縣最大的酒樓——“天香樓”
小福拉著孫通,在人群中左拐右拐。
不小心撞到人的時候,小福急忙喊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一下啦!”
行人們見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淡淡一笑,紛紛讓開道路。
坐在街邊賣菜的老翁瞥見兩人。
他忽然一怔,驚訝道:“咦,那小子是誰家的孩子?”
“長的如此俊俏,怎麼有點像育嬰堂的那個孫勝?”
老翁覺得十分驚奇。
蹲在小攤前挑選蔬菜的路人聽了,放下手裡的青菜,笑道:“那小子就是孫勝的兒子。”
此話一出。
坐在老翁旁邊,手裡納著鞋底的少女,身子一顫。
她約莫十三四歲,長相甜美,一雙眼睛又大又圓。
少女抬眸看向買菜的路人,語氣難以置信道:“孫……孫勝他有孩子了?”
“他幾時成的親?”
路人見少女這副吃驚的樣子,心中暗笑。
又是一個孫勝的仰慕者。
當年孫勝風流倜儻,在餘杭縣小有名氣。
誰不知道育嬰堂有一個“美男子”。
不知有多少家的姑娘,都曾對其芳心暗許。
買菜的路人掂量兩下手中的菜,為少女解釋道:“據說是孫勝隨人出海跑商,結果半途遭遇海難。”
“他命大,掉到海裡的時候,抱住一塊木板,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被海水帶到岸上。”
“恰巧,他遇到了一個漁家女,那漁家女將他救下。”
“兩人朝夕相處,時間一久,暗生情愫。”
“彼此之間私定了終身,孫勝更是和漁家女成了親。”
“後麵,孫勝那小子跟人借了錢,出海回家。”
“等他再想回去的時候,死活都找不到漁家女的住處。”
“後來,你猜怎麼著?”
路人眨了眨眼,賣了個關子,故意逗少女。
少女下意識問道:“怎麼著?”
路人得意一笑。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說書人,拉足了懸念。
路人繼續說道:“幾年後,前段時間孫勝出海靠岸,看到一個小孩在岸上跑來跑去,和他長的有八九成相似。”
他拍了一下手掌,笑道:“就這麼找到了!”
說完。
路人咧嘴一笑,歪頭指著幾條街外的“天香酒樓”。
“陳院長家的大明成親,孫勝順帶著就把漁家女和他兒子帶了回來。”
“據說,陳院長當時都給氣壞了,拿著棍子追得孫勝滿街跑。”
“那小子私定終身,這事都沒跟陳院長說,陳院長能不氣嘛。”
“不過,陳院長倒是一個真真的好人。”
“他同意孫勝那小子今日和大明一同成親。”
路人說的煞有其事,仿佛他就在現場看一般。
少女和老翁聽清前因後果。
兩人對視一眼。
少女忽然眼眶一紅,彆過頭去,小聲抽泣。
一個少女的心碎了。
老翁見狀,歎道:“多謝公子告知,原來還有這麼一個緣由。”
“小事小事。”路人笑道:“這捆菜我要了,多少錢?”
“二十個銅板。”老翁說道。
就在路人準備從懷中掏銅板付錢的時候。
大街的青石板地麵微微顫抖。
“噠噠噠!”
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路人聽到馬蹄聲,趕忙跳到攤子裡。
有人在城中縱馬!
老翁也往後退了兩步,生怕被波及。
“駕!”
“駕!”
十一道騎著馬的身影從長街上掠過。
他們騎的皆是軍中的高頭大馬,身上穿著大武軍的士卒兵服。
領頭的那個,更是一襲百夫長才能穿的軍官服。
十一道身影衝過長街。
路人眼尖,注意到領頭百夫長的麵容。
他下意識驚道:“欸!”
“那軍官,長的怎麼那麼像育嬰堂的老七?”
小攤旁邊一起躲避戰馬的行人聽了,有人驚道:“啊?”
“你是不是看錯了。”
“不可能,陳武那小子我看著他長大的,怎麼可能認錯。”
路人篤定道。
一個行人忽然拍了一下腦袋,恍然道:“我記得前段時間,陳武出門跟著走鏢,好像被一個武師看上,教過幾手功夫。”
“若真是他,那可真了不得!”
“邊境正在打仗,能請假回鄉探親,這種待遇,起碼也得是大將身邊的紅人。”
行人目視十一道戰馬離去的方向,嘖嘖稱奇。
街邊的眾人聽了,驚道:“沒想到咱們餘杭的一個小小育嬰堂,竟然出了百夫長!”
“過幾年,說不定他還能成將軍呢!”
“哈哈哈哈……”
“說到將軍,大明那體格若是參軍,定能打下不世功勳,封侯拜將。”
“呸呸呸!你真當戰場是什麼好地方?”
“大明今天成親,有你這麼咒人的嗎……”
眾人議論紛紛。
……
“噠噠噠……”
馬蹄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陳武一襲玄黑軍服,表情嚴肅,麵容剛毅。
他雙手拽著韁繩,在街上縱馬疾馳。
十名護衛緊隨其後。
從他們身上的氣勢來看,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精英。
陳武入伍這段時間,隨田伐衝殺、夜襲,立下戰功無數。
田伐十分喜愛陳武,特意將他提拔為親隨隊的百夫長。
聽陳武想請假回鄉參加兄長的婚禮,他更是從親隨中挑出十人,給陳武當護衛。
這些人說是負責陳武的安全,實則是田伐特意給陳武找來長臉的。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人情世故這方麵,田伐算是拿捏到位了。
隻可惜……
他並不知道陳武的背景。
“籲!”
陳武奔至育嬰堂外的街上,拉住韁繩,翻身下馬。
“弟兄們,我家就在前麵,家中皆是女子、幼童,膽子小。”
“哥幾個先去客棧,一會我去尋你們,請幾位喝我兄長的喜酒。”
“客棧的酒錢,我請了!”
陳武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丟給身後一個士兵。
那士兵接住錢袋,臉上浮現笑容道:“百夫長客氣了!”
陳武還了一禮,將手中馬的韁繩遞給對方。
十名士兵散去。
陳武深吸一口氣,向育嬰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