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救命！侯爺，侯爺……”
大河岸邊，一道乾廋的身影，在那頭龐然大物的嘴裡不停掙紮，被拖著迅速遠去。
聲嘶力竭的求救聲，響徹整個碼頭。
奈何巨鱷即將下水，在場所有人已經追之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包長史，一步步滑落死亡的深淵。
仙鶴畫舫上，默韻眸中流露出不忍，背後的丫鬟們掩唇發出陣陣驚呼。
岸邊指揮全局的韓知府眉頭緊皺，無力地用拳頭捶打掌心，其餘官吏也是紛紛搖頭。
北鄉侯臉望著包常誌淒慘的遭遇，完全沒有料想到，會是這樣一個下場。
他的臉色鐵青，同時又感到一絲慶幸。
若不是包常誌剛才及時護主，恐怕，此刻在巨鱷嘴裡感受絕望和恐懼的人，就得換作他了。
至於將對方推出去擋刀，他的心中倒是全無半分愧意。
身為下人，關鍵時刻為主人擋刀，甚至獻出生命，在他看來，這本就是天經地義。
當然，下人做出這麼大‘犧牲’，身為主人，眾目睽睽之下，麵子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都給我追上去！不許放棄，誰能救下包長史，本侯賞銀千兩！”
命令下達完，又假惺惺地望著那道掙紮的身影，扼腕祈禱：“包長史，你對本侯向來忠心耿耿，儘職儘責，一定要沒事啊！”
嘴上這般說，其實在他心中，和其他人的想法沒什麼分彆。
包常誌……死定了！
與此同時，距離這裡不太遠，緊挨畫舫的大船上，楚嬴卻不似眾人這般反應，正專心擺弄著他的‘意大利炮’。
“風向，東南風2級，仰角25度，方位順時針……”
這意大利炮，其實就是王黑撻製作的那支小鋼炮，也可以稱作小土炮。
因為擔心楚嬴此行的安危，在王黑撻等人的強烈要求下，也被隨船帶出來。
本來楚嬴還覺得這完全就是杞人憂天，沒想到，小土炮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
小土炮連同底座，此刻被固定在船頭上，隨著楚嬴的操縱，不停調整方向。
身旁晁遜手持一枚火把，見他豎著大拇指來回比劃，口中還念叨著自己聽不懂的詞彙。
好奇之下，忍不住問道：“殿下，你這莫非是什麼功法”
“功法”
楚嬴愣了下，視線卻不離開那頭巨大的凶物，一邊微調一邊解釋道：
“差不多吧，這叫拇指測距法，還有三角測距，專門用作操縱發炮，以後你也是要學的，目前就先看著吧。”
“殿下的意思，這樣比劃比劃就能打得準”
“哪有那麼容易，本宮也是儘人事，聽天命。”
楚嬴搖搖頭，這套原始的測距法，隻能估計出大概的攻擊位置，至於精確度如何，完全取決於炮兵的個人經驗。
經驗豐富的，自然打得準，反之那就難說了。
還有一個就是，這支初代小土炮，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沒有膛線。
眾所周知，槍炮一旦缺少膛線，炮彈的準頭就會大打折扣。
距離越遠，偏差越大。
有時一炮打出去，炮彈最終會飛到哪，連炮兵自己都不敢打包票。
為何古代最初的火槍發明出來，會被很多軍中將士嫌棄，覺得還不如弓箭好使
就是因為準心太差。
最初，戰場上經常會出現一種奇葩的情況。
明明敵人距離你隻有百米不到，結果你瞄準一槍打出去，對方屁事沒有。
這就是沒有膛線所帶來的壞處。
不過，炮彈畢竟比火槍用的鉛丸大許多，準心相對稍微就要高一些。
而且，巨鱷距離大船隻有幾十米遠，這個距離，還不至於偏得太離譜。
考慮這兩點，楚嬴才敢用小土炮試一試。
隻不過，就算他在測距和估算方麵得心應手，成功殺死巨鱷，還能救下包常誌的概率，也不超過四成。
“至於能不能成，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快，火把給我。”
興許是看到敵人距離自己較遠，而下一秒就可以下水了，那巨鱷將人拖到石灘上後，忽然放慢了速度。
這個機會，被楚嬴瞬間抓住，反手接過火把，瞄準目標，點火。
可惜了……我的愛馬仕，路易斯威登。
楚嬴長歎一聲，雙手捂住耳朵。
雙眼注視猩紅的火星，沿著火繩一路燃燒，化作白色的灰燼，最後鑽進炮管。
“轟！”
驚雷一道天上來，九天十地齊恫魂！
這一炮果真如天雷降臨，驚天動地，蕩魄震魂，可叫百獸匍匐，能使眾生驚懼。
那頭巨鱷也不知幸運還是不幸，不到四成的概率，硬是被它給撞上了。
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從脖頸處破開一個恐怖的大洞。
那能抗衡刀劍的堅硬皮甲，在炮彈近距離的轟擊下，仿佛簿紙般不堪一擊。
皮革被撕碎，筋膜被洞穿，骨頭被碾碎……無數鮮血混著肉末，番茄醬一般噴濺而出，鮮紅的顏色布滿整個石灘。
這一炮沒能讓巨鱷身首異處，卻也打斷了它的喉管，滅絕了它所有的生機。
這回它便是想裝死都沒有可能，血肉模糊的身體顫動幾下，最終一命嗚呼。
而那被叼住的包常誌，也總算僥幸撿回一條小命，整個人仍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
“嘶……死了，我的天！”
“發生了什麼好像是大皇子殿下出手了”
“沒錯，就是殿下殺死了鼉龍，快看，船上那冒煙的應該就是武器……”
所有人幾乎都驚呆了，待回過神來，紛紛倒吸涼氣，將目光投向始作俑者的方向。
但見大船之上，年輕的大皇子殿下挺拔而立，從容不迫。
在他腳下，一根斜指蒼穹的金屬管，正冒著嫋嫋蒼藍色的硝煙。
來自東南方的季風，吹過大河，灌滿了他的長袍，也吹散了煙霧，將俊逸威嚴的容貌，定格在眾人麵前。
目光低睨，俯視眾生。
楚嬴這一刻的風采，令所有人都側目。
“爾等莫要驚慌，此孽龍，已為本宮剿滅，從此白河之上，再無妖孽興風作浪，大家儘管放心。”
此時此刻，楚嬴覺得應該說點什麼，朗聲開口，聲音順著風傳遍整座碼頭。
人們呆呆望著他，短暫的死寂之後，忽然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
“大皇子殿下威武！殿下威武，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