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如帳,鋪天蓋地。
順城東城門外,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崔肇,伏在馬背上,沿著去往白石村的道路艱難奔馳。
於此同時,連接上關堡附近的山梁北側,也有一群人頂著風沙悄然前行。
這群人穿著各異,有作楚人打扮,也有作匈人裝束,身上彆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
唯一相同的近似之處,是那股彪悍的煞氣,個個腦門上都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他們在狼牙寨三名當家的帶領下,花了半天時間,一路沿著黃沙滾滾的山脊,終於爬到了山頂。
但見昏暗天地之間,隱隱一段巨大的高牆,宛若巨龍橫亙在眼前的山峰上。
龍身向著兩側一路綿延,完全不見首尾,最後隱沒在滾滾黃沙之中。
“都爬到長城了,三位當家,大夥都累壞了,能不能就地歇一會兒了”
“是啊,這段山嶺可真他媽難爬,都快累死老子了,呼哧……”
摸爬了半天,隊伍裡終於有人受不了折騰鬨著要歇腳。
誰知,剛抱怨了兩句,便被高橫一雙怒目鎖定,低叱道:“歇什麼歇,這裡已經是上關堡的地界,萬一被發現,還怎麼偷襲出奇製勝”
畢竟是狼牙寨最有權勢的人,他一發話,那些抱怨者立刻悻悻不敢辯駁。
“拿好你們的武器,跟著我,我知道這附近有個通道,隨我爬上去,一起進攻上關堡!”
高橫交代完之後,抓住腰上的長刀扯了扯,確定係得十分牢固,這才放心地辨好方向,一馬當先邁開步子。
群匪再無人敢反對,隻得繼續跟上,一邊各自檢查起自己的武器。
唯有二當家段奎表示懷疑,幾步追上高橫,在旁邊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確定這邊有進去的通道據我所知,明明是另一邊山上的城牆垮塌最多。”
身為一名山匪頭目,他明顯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是以一看到方向不對,當即提出質疑。
“你懂什麼!那段垮塌的城牆,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這處洞口,才是真正的秘密通道。”
高橫斜眼看著他,眼底流露出淡淡的不屑,一副儘在掌握的樣子。
“你確定這處通道後麵沒人守著”
“廢話,若是有人守著,還叫什麼秘密通道”
“那可難說。”段奎抱起胳膊,語帶嘲諷,“都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許昨天是秘密,今天就不是了呢”
“難道某家在這裡當了這麼多年差,對這裡的環境,還沒你成天呆寨裡的清楚”
高橫知道對方在沒事挑事,目的是攪亂他在隊伍裡建立威信。
畢竟,作為曾經鎮守這裡的主將,這裡沒人比他更熟悉這附近的地形。
所以,這次趁著沙塵暴掩護的奇襲行動,他當仁不讓地成了隊伍的第一指揮官。
而作為競爭者的段奎,早就對此看不過眼,自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
“自不量力!你以為有些事,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擺脫段奎走在最前麵的高橫,以身後人難以聽見的聲音,低低嘲諷了一句。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而走到一叢齊人高的蒿草前,解下腰刀將草叢分開,果真露出一個一米多高,對麵透光的通道。
通道位於牆根處,極不規整,牆體邊緣還有放射性裂紋。
不像是人為,更像是山尖處被風雨侵蝕垮塌,才導致出現了這麼一處鮮為人知的漏洞。
而且,若不是熟悉之人,便是站在上麵的牆頭朝下望,也是極難發現下麵的異常。
“這就是那個通道,沒想到,還可以不通過上關堡,從這裡就能入關,就是稍微窄了些,一次隻能過去一兩個,有些折騰時間!”
群匪望著這處罕見的秘密通道,也是大感不可思議,一個個不禁嘖嘖稱奇。
段奎臉色不太好看,趙申笑容中夾著一絲玩味,唯有高橫手扶腰刀,誌得意滿。
這帶隊潛入關內的首功,已經是非他莫屬。
接下來,隻需一舉拿下上關堡,他便是眾望所歸,也將成了距離大當家位置最近之人。
高橫觀察了一陣,又派了兩個心腹穿過去查看,確定沒有危險,當即清了清嗓子,催促道:
“咳咳,都還愣著乾什麼,這麼辛苦爬上來,可不是來賞景的,趕緊過去,以免夜長夢多!”
又花了半個多時辰,這群山匪成功潛入到城牆另一邊。
緊接著,在高橫這個活地圖的指揮下,眾人悄悄下山,時而潛伏,時而迂回,最終成功摸進了上關堡。
本以為進了這座要塞,會有一場艱苦大戰等待他們。
誰知,眾人進入之後,隻遭遇了一些零星的抵抗,便完全控製住了這座堡壘。
倒不是堡內士兵準備不足,被狼牙寨群匪趁機鑽了空子。
真實原因是,他們攻進來才發現,上關堡內根本就沒有幾個守軍,戰力堪稱極度匱乏。
留在這裡的,大貓小貓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便是連負責的守將,也隻有楊興水一個總旗官。
戰鬥結束,身為俘虜的楊總旗,被帶到三位當家麵前接受審問。
“楊興水,這裡的人呢都跑到哪去了彆說你不知道,你知道我的脾氣,要想少受罪,最好痛快點!”
剛一見麵,高橫便擺出老上司的架勢放話威脅,板著臉,聲音冷漠至極。
“嗬嗬,那卑職先便謝過大人饒命之恩了。”
楊興水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分不清是討好,還是欺詐:
“實不相瞞,之前殿下接到不知哪位好漢的飛箭傳書,說是為了城內百姓安危,不久便將這裡的守軍全調回了城裡。”
“哼哼,狗屁的為了城內百姓安危,我看明明就是他自己怕死!”
段奎聽罷,不屑地冷哼道:“這些當權的,哪一個不是說話跟放屁一樣,當麵一套,背著一套。”
“總之不管怎麼說,我們今日能輕取上關堡,還多虧了這個貪生怕死的大皇子。”
三當家趙申同樣露出一絲蔑意,轉又提到正事:“如今,上關堡已落入我們手中,後續我們的人馬進來,將不再有任何阻礙。”
他頓了頓,神情忽爾變得飄飄然,仿佛自己是運籌帷幄的軍師,抬手指著南方:
“再往南四十餘裡,便是我們的最終目標,如今最難的部分已經過去,咱們是時候商量一下,該如何攻入順城,擒殺那位大皇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