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烏鴉,大概十來隻,就停留在我家老桃樹的枝頭上。
此時它們一陣驚慌,翅膀扇的撲棱棱作響,玄色羽毛亂飛,正勾著頭死死盯著下方。
在那下麵一點,一隻通體烏黑的貓,正不斷往上爬,似乎對這些烏鴉蠢蠢欲動。
黑貓四肢緊貼樹乾,尾巴一甩一甩,沒被那些烏鴉嚇到。
驀然間,它身子一竄,驚得所有烏鴉齊飛,在我家院子頂上盤踞。
我眼睛一亮。
這不是……當初白娘娘想殺我時,救過我一命的黑貓嗎?
自打那天晚上,它驚走白娘娘後,自個兒也翻窗離開,就再沒露過麵,沒成想今天又見到了。
我正打算將黑貓喊下來,身子突然感到一陣冷意。
扭頭一看,身邊的白娘娘正梗著脖子,銀牙緊咬,像是見到了仇人。
我張了張嘴,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說:“你也彆記仇了。再怎麼說,它也算幫過你。”
“幫我?”
白娘娘一臉茫然:“它怎麼幫我了?”
我想了又想,指了指自己:“它幫你找了個老公。”
白娘娘再次開始磨牙,這次是衝著我來的。
眼瞅著她就要爆發,我下意識後退一步。
下一秒,朝我撲來的白娘娘突然迅速往後縮,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
我還沒反應過來,頭手突然一沉。
眼睛往上一瞟,那隻黑貓已經主動落我頭上。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將黑貓抱到了懷裡。
原以為它會不樂意,沒準還會給我來一爪子,沒成想黑貓很乖,任由我抱到懷中,咕嚕嚕的發出一陣舒適的聲音。
至於白娘娘,黑貓壓根沒理會,“喵”了一聲後,自顧自的舔起了爪子。
王渾湊了過來,一臉好奇的看著黑貓,笑著說:“嘿,你家好東西可真不少!這貓已經通靈了,對一些邪祟來說,簡直跟黑無常一樣。”
我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彆說了。
一旁的傻娘兒們,此刻已經把目光轉移到你身上了。
我把黑貓往懷裡一藏,警告說:“你彆打它主意,這可是我救命恩人。”
王渾擺擺手:“放心,這貓雖然通靈,可對咱趕屍人來說,卻是最大的忌諱。我可不想接送客戶時,好端端的突然詐屍。”
也是,我常聽說,屍體最忌諱被黑貓驚嚇。
不過我還是打心眼裡不信任這人。
要知道,他可是第一天到我家,就打女屍姐姐主意的貨色。
王渾不知道我的想法,此刻正捏著耳垂,若有所思的盯著我家老桃樹。
他說道:“你家這樹,看起來好奇怪。”
我眉頭一皺,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王渾指著老桃樹說:“宅後種桃,祖宗來保,宅前種樹,非李即棗。”
“庭院裡種桃樹,不是不行,但有忌諱,一則不能讓枝丫伸到外頭,二則不能種在庭院規中。最好是種院牆往裡一丈之內,且樹死即挪。”
“你家這桃樹,根本是啥忌諱都犯了。而且……”
他一指重新落到枝丫上的烏鴉群:“這鳥落你院裡,總顯得鬨心不是?”
前麵那些,我沒啥想法。王渾說的這些,我也知道。
這樹一開始,確實跟他說的一樣,是種在院牆一丈之內的。
可之後我家被白娘娘盯上,爺爺就將樹挪到了這個位置。
這些事兒,還是爺爺特意跟我說的。
當時我沒記在心上,權當故事來聽。可爺爺死後,我開始重視起來。
爺爺跟我說這些,絕對不是閒得慌,一定有他的意圖。
雖然我沒想到,可我還是把這死桃樹留著,甚至被那僵屍差點掀倒後,我還重新給扶了起來。
不過那些烏鴉,就讓我覺得有些意外了。
自打爺爺死後,它們就落這書上,似乎一直沒離開過。
不過我也沒打算趕它們走。
我可還記著當初陰陽先生那術法壓我時,就是這些烏鴉幫的我。
但我還是將王渾的話記在心裡。
我們走出家門後,當即分開。
王渾又急匆匆的離開了陳家村,我跟白娘娘則是來到了老槐樹那裡。
此時天空依舊陰沉沉一片,雖然沒有風,我卻感覺一陣冷意。
老槐樹靜悄悄的立在村頭,也沒再鬨什麼幺蛾子。
我站在老村長指的位置,又抬頭望了眼老槐樹,恍惚間見到密葉之中,枝杈之上,坐著一個身穿喜袍,頂著紅蓋頭的女人。
在一眨眼,那女人換成了白袍。
我臉一黑。
我才沒注意一會兒,那傻娘兒們就已經爬到樹上,兩隻腳還在那兒擺啊擺的。
要換做另一個人,見到這場麵,指不定就得嚇死過去。
我沒好氣的喊:“你上那兒乾嘛?”
“你管我。”白娘娘冷哼一聲,聽起來心情很不好。
我低頭看了眼懷裡的黑貓,隱約找到了答案。
我囑咐白娘娘小心一點,就沒再搭理他,轉而衝身後喊道:“躲那兒乾嘛?出來跟你說個事兒。”
話音剛落,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黃土牆後走出。
是老村長。
他憂心忡忡的說:“你們真要對這樹動手?”
我擺擺手說:“不是,但你也記得,村裡現在還有一隻僵屍在晃蕩呢。我們現在就是防止那僵屍和下邊這二位攪和在一起,不過也拿不準能不能成。沒準下邊這兩位啥時候就會鑽出來。”
村長一聽這話,頓時明白過來,急匆匆的離開。
白娘娘這時候終於不鬨彆扭了。
她在我蹲了下來,抱著胳膊問:“你說,那僵屍不對活人下手,傻那麼多家禽牲畜乾嘛?”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我心裡總覺得不對勁,隱隱覺得這是關鍵的地方。
可受限於對這方麵知識的限製,想破頭皮也想不清楚。
嘖,先是山裡的虎妖,又是祝由王家跑出來的僵屍,再然後又冒出一對兒死了七十多年,怨氣滔天的儺戲夫婦。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這時候,邊上的白娘娘打了個哈欠,一屁股坐到地上,腦袋輕輕放到我肩上。
我眉頭一皺,問道:“你又犯困了?”
白娘娘一臉無所謂的點點頭,伸手往我懷裡的黑貓摸去。
那黑貓立馬睜眼,微微抬起爪子。
白娘娘個小嘴一撇,一臉不滿。
我想了想,沒介入這倆的互動,掏出剝皮刀,提醒說:“張嘴。”
白娘娘立馬仰起腦袋,張開嘴巴,一副等待投食的樣子。
我將手腕懸在她嘴巴上邊,剝皮刀挨了上去。
正要劃拉,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
難道這事兒的關鍵,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