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抄起剝皮刀就追了出去。
可追到大門口,我又折了回來。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白娘娘也早已不知所蹤。
我們這村子,就建在山腳下,背靠十萬大山。
她要是往山裡一鑽,這崇山峻嶺的,我壓根不可能找得到。
搖搖晃晃的回到主屋,手裡的刀當啷一聲掉落,我重重跪倒在地,緊緊抱住爺爺的屍體。
此時我隻覺得渾身麻木,身體輕飄飄的,沒有一絲力氣。
心裡空蕩蕩的,像是被挖出一個缺口,卻沒有鑽心的痛,隻有無儘的空虛和茫然。
我想哭,卻哭不住來,直到握住爺爺的手,摸著他皺巴巴的皮膚,感受著爺爺身體的冰冷和僵硬,一顆心才逐漸落到實處。
悲從中來,我再此控製不住的痛哭出聲,哭得撕心裂肺。
許久以後,我止住哭聲,卻還是控製不住的抽咽。
我把爺爺的屍體抱回到床上,走出房間後,下意識的扭頭看向祖屋那邊。
伸手一抹眼淚,我滿心悲憤的衝進祖屋,重重跪倒在香案前,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
“祖師爺在上,不肖徒孫陳易,請您傳下剝皮法,讓徒孫給爺爺報仇!”
說完,我又是三個響頭下去,額頭磕得紅腫。
好一會兒後,我緩緩抬頭,隻見香案上青煙嫋嫋,三柱清香緩緩燃燒,香頭閃著點點炭紅,香灰堆積後,散開落下,墜入香爐之中。
清香之後,一個牌位靜靜立著,從這個角度看上去,仿佛一塊肅穆的巨碑。
平日裡案桌上會擺放兩塊牌位,可今天爺爺故意將邪祖師的牌位收了起來,上麵隻剩正門祖師的牌位。
我盯著祖師爺的牌位看了好久,突然起身,一把將案桌上的香燭貢品掃落在地,指著祖師爺牌位破口大罵。
“爺爺當年求你,你不應,現在我來求你,你還是不應。受了我家這麼多年香火,連自己的徒子徒孫都保不住,你還算什麼祖師爺?!”
“既然我家的事你不願管,那今後你也彆想我再給你磕一個頭,供一炷香!”
罵完之後,我上前抄起祖師爺的牌位,倒插進香爐之中,而後找出邪祖師的牌位擺到上麵,跪地重重一磕頭。
爺爺曾今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決計不要拜邪祖師。
後來幾次和邪祖師接觸,我也逐漸知道這位邪祖師的詭異和可怕之處。
要是有可能,我絕對離邪祖師遠遠的。
可如今爺爺身死,全家就剩我孤零零一個人。
環首四顧,舉目無親。
爺爺死前,曾大笑一聲,似乎死而無憾。
很顯然,我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可那又怎麼樣?
白娘娘就一定放過我?
哪怕現在她拿我沒辦法,今後就真的找不到弄死我的方式?
爺爺死了,仇人卻還逍遙在外,我就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要給爺爺報仇!
此刻的我心裡隻剩這一個念頭,其餘什麼話也聽不進去,想不起來。
終於,在十多年後,我還是步了爺爺的後塵。
牌位倒插,欺師滅祖!
當年爺爺為了救我倒反天罡,而今我為了給爺爺報仇,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案桌上的三柱清香不知不覺的熄滅了,下一秒又騰的一下燃起,燃燒速度飛快,像是有人在刻意吸取。
我低頭一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碗,一把刀。
碗是普普通通的白瓷碗,刀是鏽跡斑斑的剝皮刀,不是爺爺那把,卻也在當初出現過,不知從哪兒來,也不知道主人是誰。
這一幕,曾今發生過,隻是當時我受到太大的驚嚇,所以直接撒腿就跑,沒有走完後麵的程序。
而今我沒有被控製,即便心裡發毛,卻也毫不猶豫的拿起剝皮刀,用力往左手的小指切去。
刺啦一下,我悶哼一聲。
許是這刀被鏽蝕太嚴重的緣故,我沒能把小指切下,隻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鮮血稀稀拉拉的流下,落入碗中,整整接了滿滿一碗,地上還灑出不少。
我放下刀,晃了晃腦袋,隻覺得頭重腳輕,兩眼發黑,腿腳都在打顫。
我顫抖著伸手,小心翼翼的端起碗,把鮮血淋在邪祖師的牌位上。
刹那之間,邪祖師的牌位咯噔咯噔的劇烈抖動起來。
與此同時,香爐中猛地竄起一團火,倒插在裡邊的祖師爺牌位頃刻間被烈火吞噬,完全化作灰燼。
大片的濃煙升起,盤踞在邪祖師牌位上方,擴散之後,將整個祖屋塞滿。
“嗚——”
門外突兀刮起一股陰風,將兩扇木門吹得吱呀作響。
濃煙被風一攪,立馬縮成一團,翻滾之間,裡麵隱約顯出一道人影。
先前我就見到過,我知道那是邪祖師。
嗬,果然……我心裡冷笑一聲。
又是放血,又是陰風,說這玩意兒是正神善神,鬼都不信。
要不是祂常受香火祭祀,能耐也不凡,說祂是邪祟,絕對不會錯。
但沒關係,隻要能讓我報仇,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不在乎。
我靜靜盯著濃煙裡的身影,本以為祂會現身相見,沒想到下一秒那團濃煙突然潰散,而後瀑布般墜了下來,眨眼間就將我團團包圍。
一個不小心,我吸進了一口煙氣,瞬間被嗆的心肺劇痛,喉嚨也跟刀刮一樣。
我忍不住咳嗽起來,繼而連忙屏住呼吸,可那些濃煙像是有靈性,竟然主動往我七竅裡鑽,甚至往我毛孔裡鑽。
刹那之間,我痛得在地上直打滾,感覺自己正在接受千刀萬剮的淩遲重刑。
這種痛,不僅在皮肉,甚至蔓延到骨髓,乃至靈魂。
我兩眼怒睜,張大嘴巴,無聲的呻吟著,沒一會兒就感到精神恍惚。
恍惚之間,我隱約聽到一陣陰邪詭異的調子,咿咿呀呀的在我腦海裡響起。
與此同時,我看到那些濃煙中不斷冒出許多淩亂躁動的線條,看得我頭昏腦漲,腦袋幾乎要炸開。
最後我實在堅持不住,兩眼一翻,直接昏迷過去。
不知過了過久,我迷迷糊糊醒來。感覺身上濕噠噠一片,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
扭頭一看,四周一片黑暗,隻剩院子裡滿地的月光。
夜已經深了。
我緩緩起身,慢慢走到院子裡。
等完全清醒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堅定的往後山走去。
昏迷之際,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隻有一團黑影。
黑影告訴我,即便我拜祂為師,可祂離我太遠,哪怕傳了我一些本事,隻靠這些也力有不逮。
想對付白娘娘,我得找幫手。
而眼下最好的幫手,就在死人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