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爺爺也一直叮囑我,出門一定要記得打傘,彆被太陽曬著。
即便如此,我也沒把村裡那些閒言碎語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次,我出門忘記打傘,沒走兩步,露在外麵的皮膚就開始火辣辣的疼,被太陽曬到的地方紅腫了好幾天。
我開始信了。
於是我試探著問爺爺:“我身上的是死人皮嗎?”
我爺爺跟我說,當年那一場禍之後,祖師爺告訴他,想要保住我的命,需要過三個坎。
他就是按照祖師爺教的法子,七天內剝了一百條蛇皮,以我為模子,用七寸位置的蛇皮縫了張假皮,才換來我現在這身皮。
這裡麵有兩個考驗。
第一,是那身假皮。
不論是裁下蛇七寸位置的皮,還是縫假皮,都需要頂好的手藝。稍有不慎,隻要劃重一刀,或者縫錯一針,萬事皆休。
第二,就是換皮的對象。
這點爺爺沒跟我細說,但從他後怕的眼神裡,我知道一定很驚險。
索性這第一道坎是過了。
而這第二道坎,就是我十二歲的時候。
這一年,白娘娘會重新找上門。
到時候,就需要談。
談成了,換回我的皮,這輩子我就能安然無恙。
可如果談崩了,那就得賭命了。
我想了想,十二歲,不就是今年麼。
難道我今年會死?
我才十二歲,我當然不想死。
可我又有什麼辦法?
我也問過爺爺,爺爺隻是說,這些事交給他就行,真需要我做什麼的時候,他會告訴我的。
這麼說,當然不能安我的心。
那幾天,我提心吊膽的,覺都睡不好。
可怕什麼來什麼。
一天晚上,我剛睡著,就聽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我一扭頭,就看到屋外有一條巨大的黑影,將我的屋子團團圍住,似乎是在尋找鑽進屋子的入口。
不等我反應過來,那條黑影突然消失,沒一會兒,門外印出一道人影。
“爺爺?”我試探著喊了一句。
這兩個字好像開關,原本一動不動的人影,開始瘋狂的敲門,兩扇木門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會被砸開。
我嚇了一跳,裹著被子縮到角落裡,死死盯著門口。
驀然,敲門聲停下來了,那個人影也不見了。
緊接著一陣腳步聲響起,爺爺推開門闖了進來。
他手裡握著一把刀,表情格外凶悍,像是要跟人拚命。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爺爺,卻沒感到害怕,反而異常的安心。
我哭著跳下床,光著腳撲進爺爺懷裡。爺爺拍著我的後背,輕聲安慰著我。
就這樣,等我哭累了,才趴在爺爺懷裡睡了過去。
這一晚,爺爺抱著我,沒有合過眼。
第二天一早,我一睜眼,發現爺爺正蹲在門口鼓搗著什麼。
我湊上去一看,發現那是三個做木活的工具:一個刨子,一把拐尺,還有一個墨鬥。
爺爺先把拐尺掛到門頭,又撬開門檻,用香灰把刨子埋到門檻下,最後用墨鬥線把我睡的床纏了一圈。
我問爺爺:“這是在乾什麼?”
爺爺跟我說:“她既然來了,就不會放過你,有了這些東西,至少能攔住她一段時間。不過想自保,你也得學點手段。”
爺爺把我帶到祖屋,點上三炷香,讓我跟著跪下,然後說道:“祖師在上,不肖弟子陳奇之孫如今被邪祟纏身,懇請祖師答應,讓我代為傳授剝皮匠的手藝,讓我孫子陳易自保。”
說完,爺爺往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
沒想到他剛磕完頭,祖師牌位直接翻倒在案桌上。
爺爺霎時臉色慘白,連連磕頭:“求求祖師,幫幫我孫子吧。”
可他頭都磕破了,祖師也沒答應。
我看著爺爺無助的模樣,想要幫忙,就跟著磕頭,可祖師還是沒答應。
於是我直接站起來,把祖師牌位重新豎起來。
可我剛鬆手,祖師牌位又重新倒了下去,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爺爺拉住我說:“沒用的,祖師生氣了,他不同意,怎麼做都沒辦法。”
我疑惑的說:“我們不是有兩個祖師嗎,既然這個祖師不收,那我們拜另一個祖師吧。”
爺爺臉色頓時大變,急忙捂住我的嘴,帶著我出了祖屋。
他鄭重的告誡我,這種話以後不要說,更不允許我拜另一個祖師,那個是邪門祖師,拜了之後,死了都不得安生,彆說轉世投胎,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我有些不解:“爺爺不就拜了邪門祖師嗎?”
爺爺搖搖頭說:“爺爺就是為了你,才賭的這條命,你要是死了,還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爺爺這條命就虧了。”
聽到這話,我鼻子一酸,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
爺爺幫我擦著眼淚,一臉決絕的說:“祖師不肯教,咱們就硬學!”
說著,他拿出一本紙張泛黃的書,開始仔仔細細的教我。
我知道這關乎我的小命,聽的很認真。
這一學,就學到了晚上。
吃過晚飯,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黑洞洞的屋子,想起昨晚的事,心裡又害怕起來。
雖然爺爺做了很多布置,可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能不能攔住白娘娘。
最後我僅僅裹住被子,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我隱約聽到一陣笑聲。
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等這個笑聲越來越大,我立馬嚇得清醒過來。
我再次縮到角落裡,一眼不眨的盯著門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人影又出現了。
這次她沒有砸門,就站在門外,“咯咯咯”的笑著,聽起來詭異又滲人。
我死死咬著牙齒,身體控製不住的發抖。
我下意識的想喊爺爺,這時我突然想到,爺爺在外麵做了布置。
她之所以沒砸門,不是不想,而是被爺爺做的布置給攔住了。
但我還是很害怕,我衝著門口大喊:“我知道你進不來,你不用嚇唬我!”
此話一出,笑聲瞬間停了下來。
沒等我鬆一口氣,木門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嘭嘭嘭!”
她又開始瘋狂砸門。
原來她不是敲不了門,她隻是不想敲。
看著搖搖欲墜的木門,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下意識的跳下床,跑過去死死抵住門。
不知過了過久,砸門聲停了下來,門外沒有半點聲音。
我以為她走了,小心翼翼的湊到門縫前,眯著眼往外看。
下一秒,一隻眼睛突然閃出,停在門縫前,隔著木門和我對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