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璃說出四洲有著自己的意誌的時候，張澤並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畢竟，他在天上的時候就見過嬰兒模樣的四洲。
他隻是好奇，這種意誌是如何產生的。
“以前發生過這種情況嗎？”
張澤看向理論上來說，應該是見多識廣的阿璃。”
阿璃，“有意識的星球倒是不少，但像四洲這樣的真沒見過。”
張澤，“怎講？”
長條形態的阿璃抖著身子，回憶著先祖當年的40k戰績道。
“曾經有群宇宙蟲子，他們的母巢就幾乎與小型星球一般大小，雖然智力很高，但防禦力卻比同等級的文明差上許多，一輪齊射就被我們給乾穿了。
“還有一群半機械的傻子人，他們把自己的星球改造成了一個超級計算機，並奉自己的星球為神。
“雖然這群瘋子一直在挑釁帝國，但因為覺得他們有病，所以我們的領袖一直也沒搭理他們，直到”
“直到你們老大終於煩了，出手拆了他們家？”張澤接話道。
阿璃搖了搖頭，“沒有哦，我們根本就沒打他們，那群機械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張澤，“？”
阿璃沒看張澤的表情，自顧自的說道。
“據當年的記錄記載，那天晚上領袖在和妻子月下觀星，共商帝國未來，正情緒高昂時，忽然心有所感。
“第二天才從帝國邊陲的一個觀察站那傳回消息，是那群傻子要組裝一個滅世大炮，向帝國的邊陲哨所發動聖戰。
“也不知是炸膛還是超頻超爆了，他們的那顆機械星球直接從內部爆炸，然後然後就全死了。”
張澤，“”
因為張澤他家是獨苗的緣故，他對於這種熱血宇宙大家庭，弱智兒童歡樂多的情況，實在有些無法共情。
阿璃又絮叨了一會，最後把話題拐回了他們的新生計劃上。
“不管是長到星球大小的生物，還是改造或者融合，它都有一個漫長得足以用世紀作為尺度單位的過程，但四洲不一樣，它是一瞬間產生的意誌。”
在張澤和阿璃說話間，夢中的世界開始加速。
隨著改造星球速度的加速，四洲有了大氣，有了水，地質結構開始穩定，生命誕生所需的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而那些與琥珀之龍融合的星艦也開始慢慢的變小。
生物質的部分隨著消耗自然降解，或是直接在熔爐中銷毀。
異化的金屬艦外殼，與內裡的設備也被一一拆除，被改造成各種各樣的機械與居所。
以每一艘星艦為中心，一個個種族駁雜的聚落在四洲上落地生根。
而那些曾經化為星艦，縱橫星海的琥珀之龍，如今隻剩下了核心的部分仍在轟鳴作響，為每一個聚落提供著生活所需的能源。
而那些終於落地了的流亡種族們，也開始根據原定計劃，對雖然仍然荒蕪，但卻充滿希望的嶄新世界進行下一步的改造。
這段時間阿璃很忙，它化身方形快遞萬噸王，在各個聚落之間來回穿梭，運輸轉移物資。
張澤站在高空中看著，感覺像是開了一把文明，既虛幻，又真實。
隨著聚落的範圍擴大，設施逐漸完善，奇形怪狀的流亡種族們，穿著同樣奇形怪狀的防護服，離開了生態倉和庇護所。
新生計劃的第二階段開始了。
流亡種族們取出了那些來自家鄉的珍貴種子，將被改造過的它們，灑在了這片荒蕪的土地上。
並不是每一顆種子都能長大，但總有倔強的生命會破開硬土，適應這片新的大地。
而在豐富著四洲的生態圈的同時，它們也開始分批次不斷往返於地上的庇護所，與空中僅存的幾艘星艦之間。
每次往返後，都會有一些人永遠的留在星艦之上，而星艦之上卻鮮少有人下來。
“這是在乾什麼？”張澤問道。
阿璃，“隔離，防止新生兒被汙染。”
張澤，“隔離？”
“嗯。”阿璃點了點頭。
“雖然四洲所在的宇宙與其他宇宙比相對穩定，但仍然受到地海的影響。
“那層大氣並不能將地海的波動拒之門外。
“所以，我們在七個合適的聚落地下，設置了七個生態艙。
“在一些小小的基因工程的幫助下，對各族的新生兒進行迭代，通過人為加速的方式，儘快篩選能可以適應四洲環境的下一代。”
阿璃輕輕說道，“所謂傳承，便是老的死去，新的長大。”
它載著張澤開始下降，飛到了一處聚落的上空。
張澤向下望去，當年映入阿璃眼中的場景，此時正在張澤的麵前開始重現。
一處被琥珀結晶覆蓋的圓形穹頂建築。
建築的液壓門緩緩打開，隨著氣體的排出，一位身穿緊身衣的男人走了出來。
看模樣，是一名藍星的東亞成年男性，身上並沒有長什麼零零碎碎的角還是尾巴之類的東西。
他下意識的深深吸了口氣，但大概是因為空氣異常的緣故，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咳了一會，身後一隻纖細的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肩上。
男人回頭，對她的妻子笑了笑。
而她的妻子也回以一個恬靜的笑容，她伸出四隻手靠了過來，似乎給丈夫一個擁抱，一個早安吻。
但是她好像忘了自己還戴著麵罩
嘭。
慌亂間，她趕緊扶起被磕到頭的丈夫，臉上三隻漂亮的眼睛中滿是關心。
而當她扶起丈夫，準備去聚落中心領取這個月的配給和任務時，她身後忽然有一個小小的影子跳了出來。
“媽媽！”
一個半大的小姑娘穿著一件簡單的布衣跑了出來，她眨巴著大眼睛看著自己的父母，伸著手，似乎也想要抱抱。
而她的父母，看著自己女兒就這樣跑了出來，先是震驚，隨後是驚嚇和懊悔。但當父親衝過去，將一枚小小的琥珀結晶放到小女孩額頭上後，一切的情緒又都轉成了狂喜。
在小女孩不明所以，但很開心的笑聲中，小女孩被父親舉著帶到了聚落的中心，那棟最大的建築，原來的星艦動力核心，如今的琥珀之龍心臟。
越來越多的人聞訊聚集了過來，不久後歡呼響起，在聚落上空回蕩。
第一個，完美適應四洲環境的新生兒出現了。
再次重溫這溫馨的一幕，阿璃的眼神也柔和了起來。
“果然啊。”站在阿璃背上的張澤輕聲嘟囔著。
“果然什麼？”阿璃回頭好奇道。
張澤，“你們這群外星人，果然是在窺探我們這些冷峻美男的肉體。”
阿璃，“”
溫馨的氣氛被毀得一乾二淨，阿璃也懶得理張澤，直接帶著他向西邊飛去。
阿璃邊飛邊說道，“第二階段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很快各個聚落都報告有合適的適齡兒童達到了計劃要求的標準。
“按照計劃，等這些孩子的穩定的傳承幾代後，我們會在那幾處地下生態艙中，將這個過程進行加速重現，進而使得百分之八十的流亡種族獲得對地海的抗性。
“按理來講，四洲是你們的家，我們這麼做多少有些那個詞是怎麼說的來的？”
張澤，“鳩占鵲巢。”
阿璃，“對，是鳩占鵲巢。
“我們這麼做多少有些鳩占鵲巢的嫌疑，但想要說服其他流亡種族合作，我們也沒有彆的辦法。
“流亡了太久，有一個新的家，這是他們唯一的願望。”
張澤揣著手，“理解，沒有你們，我們當年就玩完了。
“再說了，這都是早已發生了的事，我反對也沒什麼意義。”
“而且”張澤表情古怪，“說實話，我覺得你們就是當時嘎巴一下全死了，全都走得乾乾淨淨，我們自己到最後很可能還會打起來。”
張澤想著黑社會修仙，想著十國的亂世。
阿璃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話題，與張澤探討和平的意義。
畢竟他們琥珀文明，前40個千年都在玩命令與征服。
【命令與征服：我命令你跪下，你被征服了以後自然就有了和平。
——《莉莉的宇宙小百科》】
在夢中翱翔許久，過足了乾癮後阿璃從空中降下。
它很不舍地恢複成圓鼓鼓的形態，跳到了張澤的頭上，並指著眼前的那根如箭一般的‘樹’。
因為每一艘星艦都因琥珀之龍而高度特化的原因，它們的樣子也各不相同，像這一位，在散儘繁華後就是一棵樹的模樣。
所謂的生態艙並沒有如今日一樣，被‘深埋’地海之中，而是有一大半都暴露在地麵之上。
阿璃，“這裡就是最重要的七個生態艙之一，以‘黎明者·蘇厄’為核心建立的聚落，是未來的聖樹，也是我把你弄醒的地方。”
張澤，“所以說聖樹原來有七棵嗎？”
阿璃，“並非，隻是在那件事發生時，蘇厄不知為何變化的程度最小，所以它才變成了如今的聖樹”
夢境切換，阿璃和張澤來到了這個生態艙之內。
隻一進來，張澤就看到當年的自己正和一個方形的火車頭套近乎。
老老老老老年間的張澤賤兮兮的靠在阿璃的前大燈上。
“外星人大哥，你信我，一定得在這片畫個恐龍公園出來。
“我跟你講，沒有恐龍的洪荒不算洪荒。
“還有還有，恐龍當年滅絕的原因很有可能也和你們那什麼‘原初潮汐’的上漲有關，複活幾隻，研究一下，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哪怕是看在都是龍的麵子上，搞出來一隻吧，就一隻，求求了”
張澤看著這個過去的自己，有些嫌棄的說道，“我覺得你在黑我，我當年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
坐在張澤頭頂的阿璃，用尾巴懟著張澤的臉蛋子，“我沒黑你，你現在不也是這個樣子。”
張澤，“”
隨著畫麵快進，也不知是張澤太過煩人，還是他說的真的有道理，生態艙中真的搞了個侏羅紀公園出來。
張澤也在公園中用阿璃給他一個多功能終端，蓋了一棟古香古色的小房子住了進去。
過上了每天溜恐龍，偶爾和這些聰明的恐龍吹牛侃大山的悠閒田園生活。
當然，生態艙中不隻有他蓋的破房子，還有阿璃他們的建築。
在那棟建築中封存著近半流亡艦隊種族的基因樣本，和被完整封存下來的藍星文明。
每一天，都有流亡種族的新生兒被從培養艙中被喚醒，或是一臉懵逼的藍星人類被重塑出身體。
而這些人都會離開生態艙，去四洲生活，從此再不回來。
但除了張澤。
隻有他和釘子戶一樣賴在這裡，一次也沒有出去過。
張澤看著自己的倒黴模樣，許久後開口道，“那個，為什麼不把我放出去？”
阿璃，“因為你很有研究價值。”
張澤，“？”
阿璃，“你哪怕再藍星人類中也是萬中無一的體質，對地海的抗性高得有些過頭。
“我們饞你身子，想要搞清楚你這麼奇怪的原因。”
張澤，“所以你們把我切片了？”
阿璃，“那倒沒有。”
張澤鬆了口氣，但很快阿璃又說道，“隻是還沒來得及進行到那一步罷了。”
張澤，“？”
阿璃從張澤的頭上翻了下來。
“我們采集了你的一些基因，嘗試進行克隆和人工培育，但神奇的是全部失敗了。”
張澤，“我覺得是你們的機器壞了。”
阿璃搖了搖頭，“沒壞，所有機器都運轉正常，我們研究了好久，最後我和蘇厄發現，問題出在你的身上。”
張澤微微皺眉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我跟你講，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你這屬於是誹謗。”
阿璃悲哀的看著張澤，一副我知道在想什麼的表情。
“彆想太多，你的身體機能一切正常，不是不育。你之所以沒崽，是因為你其實不是人。”
張澤，“不帶罵人的？”
阿璃，“沒罵你，我就是字麵意思，你隻是長得和人一模一樣而已，但具體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你的基因和那啥無法與我們當時已知的任何種族融合，就連複製都做不到。
“所以，自然也就無法誕生後代或是複製體。
“出於安全性考量，為了防止你發生意外，也為了防止其餘種族出現意料外的汙染，你就被我和蘇厄留在了這裡。”
張澤，“我沒生氣？”
阿璃，“沒有，你還挺開心的，說養恐龍，教它們讀《掄語》比去外麵種地好玩多了。”
張澤撓了撓臉，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悲哀。
他輕咳一聲，“咳，那個先彆說我的事，那個四洲”
阿璃，“彆急，這段記憶斷斷續續的，我不這麼想回憶不起來。”
說著，阿璃帶著張澤向生態艙東邊的銀色建築走去。
夢境繼續加速，直到到了某一刻，看起來一直在發呆的阿璃叫了個暫停。
也就在這時，大廳中的屏幕忽然閃爍了起來，紅色的警報映紅了張澤和阿璃的臉。
想起是怎麼回事的阿璃歎了口氣。
“是地海，一次沒有預兆的突然上浮。
“就是這次上浮，讓四洲產生了意誌，也讓我們的計劃戛然而止。”
大廳中的屏幕此時顯示著外界的畫麵。
本澄澈的天空變成了某種混合油彩的顏色，壓抑，令人作嘔。
大海與河流也開始沸騰，岩漿噴湧。
天空之中，那些懸停於軌道外的星艦開始失控，爆炸，化作流星，向四洲墜落。
大地震顫，全球性的地震爆發。
阿璃他們的努力，在這足以重塑宇宙的災難麵前，似乎毫無意義。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將化為烏有。
而就在這最後一刻，四洲出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