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唐季開口讚道:“陳公子過謙了,年輕一輩中,誰人不知陳公子醫蠱雙修,實乃修行界百年難遇的奇才。”
陳演連忙擺手,欲要回應,卻未及開口,又有一人插話進來:“據說陳公子的飛劍從不輕易示人,至今無人得見其真容,不知我們是否有幸能一睹其風采?”
言語間,充滿了不甘與期待。
陳演循聲望去,隻見說話之人乃是梅花山莊的梅宗瀚。
此人寒冰劍法獨步天下,據傳是於雪天觀梅時,花落生情,雪散意動,觸景生情之下,於寒風中揮劍三天三夜,終悟出大雪漫天、梅花四射之劍法。
在北方,他向來難逢敵手,極為自負。
在刀劍譜上,更是高居第十九位。
此刻他突然發聲,顯然是對自己排名在陳演蠱劍之下心有不甘。
陳演瞥了一眼悠然自得地品著茶,仿佛對場上之事渾然不覺的石武,淡淡道:“隻要石堡主無異議,相信你很快就能如願以償。”言罷,他又淡然地瞥了石武一眼。
石武端茶的手似乎微微一頓,隨即不露聲色地將茶碟輕輕放下。
他望著陳演那略顯悲戚的麵容,緩緩道:“既然眾位都如此期待,那飯後,我和陳兄弟定會不負眾望。”
此後,席間眾人再未多言,都默默地享用著美食。
陳演心情沉重,口中的食物如同嚼蠟,索然無味。
他望著席間幾位仍保持著修行界豪雄本色的賓客,他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徒手撕裂牛羊並吞咽下肚,心中不禁生出震驚與羨慕之情。
大部分修行界之人都是從生死邊緣掙紮過來的,他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無牽無掛,快意恩仇,孑然一身。
即便憑借一身本事闖下偌大的家業,也往往不改當年的真性情。
若是在成名之後,學那些繁文縟節、惺惺作態,定會遭到修行界中人的恥笑與嘲諷,成為笑柄,從而讓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聲望大打折扣,甚至給自己的修行大業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石武對眾人的舉動感到十分滿意,他覺得大家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眾人吃得開心,他自己也就心滿意足了。
儘管這一餐對於普通人來說堪稱奢侈,但對於這些名震一方的豪強來說,也不過就是一頓尋常之宴。
隻是,這頓飯的意義並不在於吃喝本身,而在於其中蘊含的人情世故。
人情的建立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儘管石武沒有催促也沒有強求,但眾人卻展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情。
在這些修行界豪客的儘情享用之下,美酒佳肴很快就被一掃而空。
眾人紅光滿麵,打著飽嗝,拍著肚子,臉上洋溢著滿足與愜意。
鐵木心吩咐人送上清茶,給這些豪強漱口,然後轉向陳演問道:“陳兄弟,可還滿意這頓飯?”
陳演愜意地一笑,道:“酒足飯飽,心滿意足。”
鐵木心拍了拍手,吩咐道:“好,給陳公子把東西端上來。”
陳演一愣,不明所以。隻見一個正值碧玉年華的少女,手捧銀盆,盆中盛著鋪滿花瓣、微微冒著熱氣的清水,款款走向陳演,盈盈一拜道:“陳公子,請洗手。”
陳演一臉困惑,望向鐵木心。
鐵木心心領神會地解釋道:“陳兄弟放心便是,鐵某定要讓陳兄弟的精氣神達到最佳狀態。清洗雙手,是不想讓陳兄弟的蠱劍沾染世俗氣息。”
陳演搖了搖頭,苦笑道:“堡主多慮了。其實我現在最想的不是洗手,而是很想洗個澡。我已經兩天沒洗了。”
鐵木心聞言大笑:“好,那你現在就去洗個澡。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
陳演此刻正置身於一隻寬敞的大木桶中沐浴,旁邊侍奉著為他倒水並細心搓背的,正是先前那位碧玉年華的少女。
她的臉龐如同熟透的蘋果般紅撲撲的,眼角更是閃爍著俏皮的笑意,為這略顯尷尬的場麵增添了幾分生動。
陳演感到一陣害臊,畢竟自己剛剛脫下衣物,還未完全適應這份私密,少女便已步入室內。他望著少女那略帶羞澀的表情,心中雖也感到為難,但仍試圖緩解這份尷尬:“呃……真的不用你服侍,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剛落,少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難道陳公子嫌棄小女子嗎?”
她的目光低垂,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似乎隨時都會奪眶而出。
陳演見狀,心中一陣慌亂,連忙解釋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我隻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怕壞了你的清譽。”
少女聞言,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陳公子看不上我呢。玄水堡乃是修行界門派,我們自幼被堡主收養,所以並不太在意這些世俗規矩。公子不必多想。”
陳演聞言一愣,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那……你剛才的表情為何如此害怕?”
少女臉上的羞澀再次被恐懼所取代,她顫抖著聲音回答道:“堡主已將我賞給了陳公子。若是公子嫌棄翠兒,翠兒就會被堡主流放到群芳閣,成為那夜夜擔驚受怕、被人玩弄辱罵的煙花女子。”
陳演聞言,心中一陣無語,隻能沉默哀歎。
他自然明白大戶人家對待下人的嚴苛與無情,但玄水堡的做法卻讓他感到震驚與憤怒。
作為南方地區舉足輕重的黑道巨擘,玄水堡竟然如此對待這些自幼無父無母的可憐女子,稍有不滿便要將她們推向命運的深淵。
這公平嗎?顯然不公平。
但這些依附於玄水堡生活的人們又能如何呢?
他們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麵對不公隻能默默承受,從不敢對玄水堡有絲毫的怨恨與反抗。
這份無奈與悲哀,讓陳演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憤慨。
他們彆無選擇,隻能在自己最為絢爛的青春年華裡,要麼被玄水堡當作一件珍稀的商品出售或用於等價交換,要麼在無儘的歲月長河中,像牛馬一般勞作,默默奉獻,耗儘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