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陳演一路顛簸,終於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鄉。
草木深深的半山腰上,稀稀落落坐落著幾十戶人家。
此時已近中午,村裡人都在自家吃著午飯,少有人出門。
陳演憑借記憶,抄小路來到了村西一座破落的房子前,駐足細看。
房子不大,有一間正屋和兩間偏屋。
旁邊有一個小院,四周的土籬笆已經倒塌,隻留下黃土堆砌而成的土丘。
吱嘎——
陳演上前,伸手將破敗不堪的大門打開。
光線湧入屋內,目之所及的地方籠罩了一層厚厚的蛛絲,如一層厚霜,將過往覆蓋。
“這麼短的時間就落滿了蛛絲,這也太快了點吧!”,陳演環顧四周,嘴裡喃喃自語。
屋內所有的擺設似乎都已經過去了很久,伸手一觸之下,頓時化作齏粉,飄散於無形。
少了活人居住的氣息,正屋成了名副其實的“死屋”。
陳演歎了口氣,關上門退到屋外,緩緩走向偏屋。
一間偏屋明顯是廚房,鍋具早已鏽跡斑斑,缸中盛放的水已經浮上一層綠毛,隱隱看見一些蒼蠅幼蟲蠕動。
另一間偏屋則是陳演的臥室,除了簡單的木桌木凳之外,就隻剩下一張木板床,青蒿草鋪就的被褥已經臟亂不堪,散發出一股黴味。
陳演掩住口鼻,暗自皺眉。
“這陳演生前確實夠窮的,怪不得那麼輕易就被人忽悠進了山丟了性命。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換成是任何一個人,恐怕都無能為力吧!”
陳演繞著房間走了一圈,確定是一無所獲之後,才怏怏地走了出去。
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這具身體的前生也是窮得夠徹底。
陳演舉目遠眺,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家已經看過了,算是斬斷了心頭那一點點念想。
自己也不會在此久留,與其讓這房子慢慢腐朽,不如一把火燒了算了。
陳演目光篤定,說乾就乾。
轟——
火光扶搖直上,照亮了大半個村落。
就在村民大聲呼喊前來的空隙,陳演早已悄悄離開了這裡。
這裡已經沒有了親人,包括最親的陳家老太爺也在年前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身後的家鄉越來越遠,陳演前行的腳步卻不曾停歇。
很快,陳演便來到了三十裡外的厚山。
曾幾何時,這裡曾經是十裡八鄉山民打獵的好去處。
之所以叫厚,不光是指獵物豐厚,而且獲得的報酬也很厚實。
前身陳演很喜歡這裡,但他卻從來不敢去往後山深處。
相傳後山有一條數十丈長的毒龍,邪惡非常,無所不吃,曾有山民見一隊修士進山找尋毒龍,卻是有來無回,直到他們的師長前來問詢,山民才已知曉,那隊修士儘都喪身龍腹。
從那以後,後山深處如同禁地,深深刻在每一個進山的獵人腦海中。
直到今日,陳演要打破此例,親自尋找煉化飛花蠱的主料:毒龍涎。
毒龍涎蘊含金屬靈氣,能改造蠱蟲身體結構,一旦煉化,便會使得蠱道本命線越發粗壯,蠱道氣運值會猛漲。
穿過密林,走過一簇簇遮天蔽日般的野藤群,陳演來到一座石拱橋前站定。
橋上散落著數十個白森森的骷髏頭和一些人體殘骸,看樣子,顯然是已經過去了很久。
橋對岸,一片綠油油的沼澤處,泛起了陣陣霧氣。
霧氣朝著四周擴散,轉眼便將陳演眼前的視野淹沒。
有了蠱神鼎的加持,陳演對於一般的蠱毒都不放在心上。
霧氣越來越濃,沼澤處似乎有某種聲音響起,繼而越來越密。
陳演雖然屏住了呼吸,但他的神識卻一刻不停地探視著周圍的一切。
視線儘頭,一頭龐然大物從黑黢黢的沼澤地底翻身而起,帶起陣陣發臭的淤泥。
隨著一聲龍吟,毒龍衝天而起,竟然躍上了天穹。
陳演直覺耳膜受創,暫時失去了聽力。
還未等他緩過神來,毒龍感知到了他的存在,龍頭一擺,張開血盆大嘴,一道黑色火焰噴薄而出。
呼——
火焰如長虹,將遇到的所有物事全部焚毀。
陳演瞳孔微縮,身軀急退。
這條毒龍的確不簡單,竟然擁有了媲美靈犀境巔峰的實力。
看來隻能智取,不可力敵。
打定主意,陳演扭頭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山上遍布闊葉林和一些粗壯古木,毒龍一時之間鞭長未及,噴出的火焰如同淋到了雨水,化作點點火花,極大地阻止了毒龍進一步的動作。
跑了一會兒,見毒龍已然看不到身影,陳演緩緩朝著毒龍的老巢移動。
從石拱橋上過去已經是行不通了,毒龍已經將石拱橋徹底毀壞,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沼澤泥潭中。
陳演被迫隻能另找一條通道,好巧不巧,一條能容一人的藤蔓天梯出現在眼前。
奇怪了?
這裡怎麼會有人工雕琢的痕跡?
看著藤蔓上麵被刀斧砍伐後的創口,陳演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附近突然傳來刀槍交擊聲,似乎有人在比鬥。
陳演心頭一沉,快速攀上天梯,往聲音來處望去。
天梯下方不遠處,涇渭分明站立著兩撥人。
人群圍成一個半圓,中間有兩人正在廝殺。
一人身穿藍色麻衫,手持一柄龍首刀,身法靈活,舞動起來呼呼作響。
另一人一襲紅衣錦袍,雙目赤紅,手握一杆白纓槍,出手間有血光殘影若隱若現。
陳演眉頭微皺,泛起了嘀咕。
藍衫人明顯是一名武者,大概有八品的實力。
紅衣人實力與藍衫人相當,但其明明更擅長用拳,為何用槍呢?
......
“勝負已分,尤老大,你輸了!”
一聲輕哼,兩人身軀分開,藍衫人捂著胸口後退數步。
紅衣人一臉獰笑,赤目光芒漸漸變淡,身上沾染了斑斑點點的血跡,越發使得紅衣妖豔無比。
“你...你卑鄙,你偷襲...”,藍衫人顫抖著伸出手,咬牙出聲。
他額頭冷汗直冒,麵色煞白,顯然受傷不輕。
“哈哈哈...偷襲又如何,卑鄙又怎樣,對付你們這些盜墓賊,我難道還跟你們講什麼江湖道義?”,紅衣人狂笑。
“休要猖狂,血魔教又如何?這裡不是你們大本營,這裡是五瘟宗的地盤,我們受主人邀請,難道還怕你們不成?”
盜墓賊隊列走出一個麵色黝黑的老者,手持一杆翻山鏟,對著紅衣人怒斥道。
“翻山老鬼,彆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三腳貓的手段就不要拿出來了!”
血魔教這邊,走出一個高瘦漢子,正麵迎上老者,雙拳捏緊,開始蓄力。
場麵一觸即發。
嗷——
一道龍吟聲打破寂靜。
眾人臉色一變,紅衣人率先反應過來,大聲道:“毒龍已現,大家快追!”
血魔教徒眾一窩蜂快速離開。
盜墓賊這邊。
“大哥,怎麼辦?”,老者扶著尤老大,臉上焦慮不安。
他們被五瘟宗雇傭,來到這毒龍沼澤找尋毒龍膽,可謂是步步驚心。
先遇瘴霧,後遭蛇擊,如今又碰上懷著同樣目的前來的血魔教人,饒是將生死從不放在心上的盜墓賊們,也是不免感到了一陣絕望。
他們不怕死,但他們怕五瘟宗,更怕五瘟宗中的獻祭邪術。
“不能讓血魔教搶先,我們也跟上,快!”,尤老大顧不上被毒針刺傷的創口開始變黑,聲嘶力竭朝著周圍的盜墓賊喊道。
“聽老大的,快走!”
“快,打起精神,大家注意安全...”
一陣喧鬨聲響起,不一會兒盜墓賊全都走了個乾乾淨淨。
陳演從天梯藏身處跳下,望著兩撥人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由一樂。
有好戲看了。
你們在前方奮勇殺敵,我就在後方給你們喝彩。
等你們兩敗俱傷,那就該輪到我登場了。
想到這,陳演微微一笑,嘴角高高翹起。
隨即環顧周邊,見無異常發生,這才悠悠然抬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