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初歇,天光放晚。
青石街道上,林林總總有商戶放下門栓,開門做起了生意。
陳演和荷花使再次現身,站在回春堂大門前。
“前輩,你確定令徒被他們藏在這裡?”,陳演低聲詢問。
“我不光確定,我還敢肯定裡麵會有更大驚喜等著我們......走,進去看看!”
荷花使輕笑,背負雙手率先一步踏入大門。
陳演緊隨其後。
屋內一片死寂,隱隱傳來陣陣腥氣。
陳演心頭一顫,這股氣息他很熟悉,隻有被殺的死人才會留存。
“遭了,回春堂出事了!”
血腥味越來越重。
兩人進入後院,地上已經橫七豎八躺滿了回春堂各掌櫃、夥計、雇工的屍體。
屍身整齊無淩亂,也不見明顯的傷勢,但從他們嘴裡卻流出了大股的黑血,血液粘稠帶黃,翻白的眼球高聳凸起,好似生前見到了無比恐怖的詭異。
陳演頓覺後背發寒,好似冥冥中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躲在看不見的角落,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荷花使臉色凝重,蹲下身子,將一個略微年長的漢子攥緊的手掌打開,露出裡麵一團毛茸茸的物事。
“這是什麼?”,陳演見荷花使半晌不語,忍不住開口。
“沙狐,西域一種異獸。”,荷花使言簡意賅,將茸毛靠近鼻子,輕輕嗅了嗅。
陳演微感詫異。
西域離此地何止千裡,竟然會有沙狐出現,看來極不尋常。
“我懷疑有人想要殺人滅口,然後將臟水潑到我們忘情觀頭上,好坐收漁翁之利。”,荷花使放眼四望,說出自己的看法。
陳演點了點頭,他也有這方麵的懷疑。
否則為何不早不晚,偏偏是陳演再次回返的時候碰上這種事?
“西域......難道說凶手跟西域的佛門有關係?”
陳演腦海中快速倒放,他想起了在梵山寺見到的那一幕......
“難道是他?”,陳演不禁脫口而出。
“誰?”,荷花使急道。
陳演將在梵山寺發生的一切大致說了一遍。
“西域是身毒僧人的地盤,如果真是那黑袍僧人前來,想必他已經破境,否則這沙狐也不會輕易認主......”,荷花使分析道。
她並不畏懼黑袍僧人是何方神聖,她隻擔心自己的愛徒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血氣腥味濃鬱,在空中久久不願散開。
荷花使的神情越發急躁,若愛徒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恐怕會愧疚一輩子。
靈兒從小乖巧伶俐,可愛頑皮,被自己視為心頭肉、掌中寶,雖不是自己親生卻勝過其親生父母萬倍。
自己絕不容任何人傷害靈兒,若有......那自己拚卻老命也要守護靈兒。
砰砰砰——
“前輩,這裡好像有動靜?”
陳演繞到一處側門,附耳傾聽,隨後猛地拍擊。
急促的聲響將荷花使拉回現實,她來到近前,伸手觸碰,冷靜說道:“這裡好像是一道暗門,裡麵被反鎖了,想要進去,除了強攻就隻能另尋它法。”
“那就強攻,時間已過去這麼久,多耽誤一分您愛徒的安全就會減弱一分,速戰速決!”,陳演堅定說道。
“好!聽你的。”,荷花使也不囉嗦,水雲劍起。
暗門如豆腐塊一般,被劍氣劃成一個口字。
水雲劍落,口字轟然倒地。
煙塵四起,陳演和荷花使嗖的一聲衝了進去。
門內。
黯淡無光,隻有似有若無般幾聲呻吟從黑暗深處傳來。
陳演暗暗咋舌,這通道挺長啊!
三個呼吸間,兩人循聲來到聲響處。
卻發現,腳下原來是一個黑幽幽的洞穴,頭頂處,有一機關打造的吊籃,嘩啦啦拴在一塊石頭雕砌而成的牛頭馬身上。
洞穴深不見底,隱隱有陰風升起。
陳演打開火燭,抓起牆壁上丈人高的壁畫,卷成火把形狀,一連點燃五個,合攏握在手心。
“前輩,你在上麵吊著我,我坐上吊籃下去查看一番,若是下麵有情況,我就拉繩三下,若沒有異常,我就拉一下。”
也不待荷花使答應與否,陳演很快說出自己的計劃。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說自己不造浮屠,但給自己積攢福運,這總可以吧!
“好!若有情況馬上通知我。”,荷花使深深看了一眼陳演,點了點頭。
很快,陳演舉著火把,坐在吊籃上,隨著荷花使將捆在牛頭馬上的繩子一點點放下。
陳演的身影伴著微弱的光亮,慢慢消失在洞穴深處。
......
不知過了多久,陳演手中的火把徹底熄滅。
吊籃也已經觸地,停在略有不平的空地中央。
陳演走下吊籃,神識朝著四周凝視。
不遠處,兩盞煤油燈佇立在鏤空的牆壁上,手腕粗細的鐵鑄欄杆一排排豎立,分割成了幾十個房間。
房內,每一張紅床上都躺著一個身姿曼妙的少女。
她們神態不一,有人滿臉愁容,有人恨意滔天,有人神經兮兮,有人瘋狂咒罵,也有人哀號慘叫......
在她們床邊,還站立著兩個嘮叨不停的老婆子,不時地拿起手中的藥勺,給少女嘴裡塞進去一勺黑色的糊糊。
陳演收回目光,躡手躡腳朝著房間處走去。
靠近煤油燈的一間房內,隱隱傳出陣陣怒罵。
“放開我,你們這樣對我,若是讓我師傅知道了,你們全都會死......”
“呸!小賤人,到了這裡還這麼刁蠻,待會兒定要好好炮製你......”
“都搞快點,百骨大人等著急了......”
陳演一驚,朝著聲音來處望去。
牆壁上方,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天台,上麵站了一個人,正不耐煩地朝各房間的老婆子發號施令。
陳演藏身於天台側後方,從他的視線望過去,正好是一處死角,方才避過天台上那人的巡視。
鐵柵欄內,或許是畏懼百骨大人的威名,老婆子們喂藥的速度和頻率開始加快,少女此起彼伏的哭泣聲不絕於耳,整個空間頓時沸騰起來。
正在這時,忽見金光一閃,一道赤色血影迸射飛出,天台上那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覺喉口一甜,眼前一黑,轟的一聲墜地。
星星點點的赤血蠱如流螢般開始襲擊房內的老婆子們,一道道尖銳驚惶般的嚎叫響成一片,片刻後,聲音減弱,最後徹底消失。
屋內死寂,隻餘活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壓抑聲。
陳演將這些受創不淺的女子一個個搬了出來,最後才走進剛剛那間房間,看著坐在床上的那位刁蠻少女,微微一笑:“走吧!你師傅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