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君臣多年,皇帝對李衛東的性子很理解。
他是個老實本分,沒什麼追求的臣子。
偶爾也會憂國憂民,為朕分憂。
皇帝相信,李衛東不會謀害皇子,但是三皇子,確實在李衛東的娘子,王氏名下的酒樓出事。
他不得不罰。
還有辣椒一物,也得交由朝廷研究,民間不得私藏。
這東西,還不知道是否隻對皇室有毒。
皇帝已經從大理寺卿送來的奏折得知,辣椒的由來,以及明月樓就是靠著這味調料,火遍長安。
皇帝又問了莊若水幾個問題,便讓她回去李家,繼續監視李家。
皇帝一直很清楚,能發現硝石製冰的人,不會平庸。
他也很清楚,聰明人折騰出來的東西,既是機遇,也是風險。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風險,會落到他兒子身上。
當初他應了李衛東的請求,順理成章的把莊若水送李家。
也是想看看,這個郡主,還能折騰出啥來。
他歎了口氣,他失去了一個,平日裡不起眼的兒子。
隻有失去了,才後悔當初沒好好跟這個兒子相處。
他要做一個明君,不能遷怒無辜之人。
他的心中,已有決斷。
皇子之死,朝中自然不會風平浪靜。
朝中有人主張,應該把相關人員全部處死,給三皇子陪葬。
有人主張,三皇子是意外急症身亡,不應該牽連旁人。
也有人主張,相關人員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應該把明月樓一應人員,家眷,流放千裡。
這些是林策悄悄打聽到的,他沒有進宮為李家說話,怕適得其反。
李素素深深看了他一眼,給他行了一禮,“這個時候,願意為李家奔走打聽的,也隻有你了,還請受素素一拜。”
林策側身避過,“不過舉手之勞,我也沒幫上什麼忙,結果如何,還要等陛下的決定。”
“知道父兄性命無虞,我就放心了,哪怕流放千裡,隻要性命還在,一家人齊齊整整,比什麼都好。”
聽了林策分析,皇帝是立誌要當明君的,斷然不會讓無辜的人給皇子陪葬。
隻是,她心裡還是有些擔憂,在她看來,三皇子之死是意外。
在皇上心裡是不是這樣,她就不確定了。
畢竟她從來沒見過皇上,不了解他是怎樣一個人。
等事情塵埃落定,已經是一個多月後。
李父被貶至嶺南某個小縣當縣令,實在是當地讀書人少,讓李父開發當地,比讓他做苦力開荒合適。
皇帝很會物儘其用。
李素素的郡主之位被收回,可憐她一次食祿都沒領過,就已經失去了領食祿的資格。
明月樓掌櫃和夥計,同樣被流放嶺南。
女眷和十二以下幼童,不在流放名單上。
李素素決定,她跟著父兄到嶺南。
畢竟此事追根溯源,由她而起。
王氏和楊姨娘也表示要同甘共苦,被李父拒絕。
他說嶺南多瘴氣毒蟲,等他在嶺南安定下來,再派人來借她們不遲。
他連李素素都不同意帶的,隻是莊若水說,她願意陪同素素同行。
他才點頭同意。
主要是他不同意不行,素素說,她會自己找車馬去嶺南。
李明更不用說,他在流放名單上。
說是流放,其實看壓官兵就兩個。
他們的任務是,督促眾人,及時到達嶺南。
旨意下來當日,他們就要啟程,連告彆也是匆匆。
因不敢招人惹眼,行李也沒多少,就身上穿的,背上一個包袱,再無其他。
王氏收拾了幾十車行李,也不敢讓李父帶上。
她悄悄找了鏢局,帶上行李尾隨。
隻要離長安遠了,就能把行李給李父他們用。
鏢局會護送他們到嶺南才折返。
這一次,李家大半家財散儘。
王氏打算,開了春,就帶著剩下的人回李家老宅。
李素素也曾問過王氏,會不會怪她害了一家人。
王氏說,“新菜式是你開發的,但最終決定要在明月樓賣這些菜的,是我。”
王氏心知,做生意哪有一帆風順的?
不過是這次的風浪畢竟大,還連累了李父。
隻能說是天意弄人吧。
李素素坐在莊若水身前,兩人共騎一匹馬。
她抬起頭,感動地問:“師傅,為何願意陪我到嶺南?”
莊若水自然不能告訴她,是皇上想知道,她在嶺南會折騰些啥出來。
她隨口回答:“為師想出去走走,看看嶺南風光。”
李父和李明坐的牛車,牛車上鋪了稻草,比不得馬車寬敞舒適。
也沒有車篷遮風,隻得用厚厚的鬥篷把自己裹起來。
這條件已經是不錯了,前朝流放,都是靠兩條腿走到目的地。
雖說李父是去嶺南當縣令,但朝中誰人不知,這是變相的流放。
嶺南石城的縣令,都是有去無回。
前幾任,都死於任上。
在朝中許多官員眼中,李父此行是赴死之旅。
皇帝把莊若水派到李家去嶺南的隊伍,也是想讓她保護李父,把這個縣令之位坐穩。
他不想嶺南成為無主之地,政令不達。
如果李素素不去嶺南,皇帝會令派高手隨行。
李素素出行前,給和靜縣主和林世子留了書信。
告訴月月,如果兩人上門,或者派了仆從上門,就替她轉交。
她沒有當麵告彆。
一來朝中風波未平,怕連累他們。
二來離愁傷感,她不喜歡那種氛圍。
李月月偷偷哭了,她沒有素素的勇氣,不敢陪父兄去嶺南。
她很難過,變故太快,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一家人就分開兩頭。
不知何日才能重逢。
亮哥兒也很難過,父兄走了,姐姐和師傅也跟著走。
他每天跑到莊師傅院裡,假裝她們還在,一遍遍地重複跟姐姐一起學過的招式。
楊姨娘連夜給女兒趕製了許多冬衣,仔細包好,交給夫人,自然會送到女兒手中。
她能做的,就是把衣裳的線縫得密密的,不知道嶺南那邊,能不能找到針線娘子。
她女兒,不會自己縫衣裳。
王氏冷靜沉著地指揮丫鬟收拾行禮,常用的藥材買了幾箱。
李父書房的書籍筆墨也打包了,給他送去。
她還要考慮,回了老家,要做些什麼營生,總不能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