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野隻覺得胸前一麻，力氣迅速流失。
用儘全力斬殺掉抓著他雙腿的敵人，奮力向前又殺死擋在麵前的一人，便覺得雙眼發黑，一同栽倒在地。
“陸總旗！”
一開始還能聽到似乎有人在喊他。
可接下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長城上的征戰依舊在繼續。
有同袍從他的身體上跨過，繼續向前。
也有慶軍拿起了他手裡的刀，奮勇向前。
長城上的屍體很多。
有慶人的，有胡人的。
陸九野就冷冰冰的躺在長城上，就此長眠，鮮血滲入城磚中，滴答滴答的沿著長城的斜坡流淌而下。
這場戰鬥。
從晚上一直打到天亮。
最後有二百重甲兵席卷而來，清空了長城上的敵人，又動用了諸多火器，才將重新守住這段長城。
千戶打開了冊子，找到了陸九野的名字，沉默良久。
若陸九野昨日沒有來這裡，他仍舊待在長城上，穿著那身從遼地來的鐵甲作戰。
以他的功夫，興許就不會死吧。
千戶歎息一聲，用紅筆劃掉了他的名字。
這一頁上，被紅筆劃掉的很多。
陸九野也算不上戰死的最高將領。
昨天晚上，光遊擊講究就戰死了兩人，千戶沒有心思為陸九野惋惜。
若他能從這場戰爭中活下來的話。
興許未來某一天會想起來，跟他的孫兒說著關於陸九野的事兒。
千戶望著這座蜿蜒萬裡的長城，文人興許驚歎長城的雄偉壯觀，人間奇跡。
隻是他從不如此覺得。
雄偉壯觀的，是守在長城上，甚至可能連名字都留不下的那群人。
無數為了守住身後土地，鮮血滲透長城的那群人。
一聲歎息，扭轉不了乾坤。
戰事兒越發的焦灼。
秦樉趴在桌子上睡去，又被部下拍醒。
若在平日，秦樉怕是早已大怒，認為這是以下犯上。
然而此時，卻也來不及想那麼的多，身體靠在椅子上。
“出什麼事兒了？”
精致肥大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很搞笑。
然而秦樉並不覺得。
這一個月下來，哪怕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什麼，隻是當個象征，穩固著這裡將士們的軍心。
也告訴西軍所有人。
他秦王，代表著他的父皇，與他們共同征戰在此。
隻是哪怕當做一個象征，也讓秦樉瘦了一大圈，最開始也曾抱怨過，隻是眼睜睜的看著一條條漢子死在長城上。
秦樉沒法不動容。
敵人的攻勢越發的猛烈，讓他也變得越發繁忙，接見一些將領，以此穩定軍心。
至於說去前線，撫慰那些士兵，秦樉倒也有這種想法。
不過。
至少等徹底瘦下來之後。
過於肥胖，反而會影響到皇家在普通士卒心目中的形象。
畢竟大慶還算不上盛世，尋常士卒看秦樉如此的胖，肯定會多想，影響到整個皇家的形象。
不過。
照這麼打下去，秦樉覺得自己再用半個月，基本就剩下兩百斤了，加上個子足夠高，穿上一身鎧甲，至少樣子足夠的唬人。
想著想著，秦樉也清醒了不少。
“為何將本王喊醒？”
秦樉望著他的部下。
這是位當年跟著他一起前往遼地，救援廣寧城的將領。
這些秦地的兵，至少都是願意聽從秦樉的話的。
秦地雖然被秦樉沒少折騰。
但這些士卒的待遇算是不錯的。
“馮帥到城頭上視察去了，如今嘉峪關守城的器械開始不足，不少將領就守在王爺您的院外，想要後方多支援一些守城物資。”
秦樉聽此，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哪怕西軍至此，準備了不少物資。
然而這長達一個多月的防守，也將物資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特彆是火器這玩意兒。
將士們都發現守城用起來是真的好用。
然而火器的製造作坊，全都在京都，運送到嘉峪關千難萬難。
至於羽箭刀槍箭甲之類的，秦樉倒是可以覺得從西麵的府庫，都抽調到前線來。
至於糧食。
糧食這東西倒是不急，西軍的糧草，應該夠吃半年。
而且再過幾個月就秋收了，川蜀以及秦地的糧食，都會第一時間送過來，糧草根本不會差了。
“物資！物資！”
饒是秦樉見過不少好東西，想到這二十萬大軍所需的守城物資，也不免一個腦袋兩個大。
“金汁什麼的管夠！還不行嗎？”
“告訴他們，火器真的運不過來了，讓他們都省著點用！”
“守城器械等物，等父皇支援過來的十萬人抵達，才能得到進一步的補充。”
“本王也會征集秦隴、川蜀等地的工匠，將其送到嘉峪關來，就地製作。”
秦樉覺得頭皮發麻。
甚至望向了後方的石頭山，很想將山給劈碎了，化作一個個大石頭塊，堆放在長城上。
守城器物這東西，畢竟大多都是就地取材。
若是千裡迢迢的運送一些滾木啥的，都不夠路費的。
至於嘉峪關周邊的樹木……
彆說樹木了，一些房子都被拆完了！
在這西麵戰場上。
秦樉這個副帥，基本負責後勤等諸多事務。
馮勝威望高，則負責守城作戰。
兩人配合倒也可以。
至少，若敵人拿不出什麼厲害戰法的話。
靠著嘉峪關，撐個一年半載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敵人的進攻越發的急切，這就說明這個帖木兒帝國的後勤肯定有所問題，根本耗不過嘉峪關！
“耗得住就行。”
秦樉歎息了一聲，讓屬下將後勤正在路上的消息告知等在外麵的將領。
他則根本不想見到那群將領向他訴苦。
都在這嘉峪關內，他這個養尊處優的藩王，吃的苦難道就少了嗎？
秦樉將人打發了，同時也開始寫下書信，想要催促後方再往嘉峪關多調些物資。
“給大哥寫信，大哥不會不管的。”
秦樉奮筆疾書，覺得有秦標坐鎮後方，很令人安心。
可信未曾寫完，院子外就傳來了吵吵鬨鬨的聲音，聽得他心煩意亂。
“外麵怎麼了？這麼吵！”
有親兵急匆匆的衝了進來，神色無比慌張。
“馮帥被火炮擊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