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秦標過於的年輕氣盛。
認為父皇過於嚴厲、暴虐，不要動不動就用滅族來威脅，有失寬仁。
隻是如今再看。
父皇為何能取得天下？
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嚴於律己。
對屬下更是嚴厲。
去年死了一位從前朝至今的牆頭草，名為方國真。
天下大亂時，也是一方梟雄。
大胡皇朝懸賞海上的一名大盜，當私鹽販子的方國真，便帶著一眾小弟去追繳。
也希望能得到官府賞金。
可誰曾想到，都快將敵人拿下來了，那名海上大盜直接投降了官府，一下子被收編，成為了官。
然後……
那名大盜，誣告他聯絡海麵盜賊，被反咬一口，引得官府圍剿。
倒黴催的方國真一怒之下，殺了那名大盜，反叛了大胡皇朝，成為了海上的豪強。
憑借著海船眾多，大胡皇朝隻要圍剿他，他就跑到海上去。
不追殺，就繼續在岸上做生意。
大胡皇朝的海運糧大多被他劫掠，朝廷煩不勝煩，派大軍圍剿。
不曾想直接被他給當參政的胡人貴族給抓了，好吃好喝的伺候那名胡人貴族，請降。
最後果然被招安了。
殺人放火盼招安。
在方國真的身上徹底具象化了。
時年天下已然大亂，方國真沒有什麼野心，就想活著，安安穩穩的活著。
然後又幫助大胡皇朝，大敗了南方張士成的軍隊。
再到後來，又一邊投降慶皇，一邊接受大胡皇朝的加封。
隻是最後被慶皇徹底抓了，念在他無心爭奪天下，也是被逼無奈，率先反胡的起義者之一，最後讓他去廣西當官。
然而。
方國真是個死滑頭，生怕到了廣西會死，賴在京城不走了。
除了準時拜見慶皇之外，剩下的一律不見。
最後享受完了富貴一生。
如今遼地海軍裡許多人，有很多都是方國真的舊部後人，也是最擅長海戰的那一批。
從率先反胡，到最後能安穩老死在京都，方國真的審時度勢是無須質疑的。
他打其他人時七戰七捷。
可聽說慶皇要打他，直接躲避到海麵上，說了句：“秦長慶號令太嚴明，我肯定打不過。”
然後就派人送錢來賄賂當年還是吳王的慶皇，假意投誠。
這老賊能安穩活到老死，就是精明的有些過頭了。
也因此沿海之地，還稱其為海精。
海裡麵出來的妖精。
就連如此精明的老賊，都知曉慶皇號令嚴明，以嚴才奪得了這個天下。
當年的秦標，竟然聽信那些儒士的話，覺得父皇奪取天下後，應當寬仁。
如今年歲上來了，閱曆豐富了。
秦標再想起那時將慶皇氣個半死，此時不免萬分後悔。
當年，的確是他做錯了。
不該罵父皇是昏君暴君的。
而父皇對他的懲罰，竟然也隻是禁足了半個月。
實際上最終隻禁足了十天。
慶皇見秦標眼睛都紅了，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
“老大你要不說，朕都忘了這件事了。”
“朕年輕的時候，罵狗皇帝罵的可比你狠多了，誰都有年輕的時候，不要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況且朕當年也懲罰了你，那事兒早就完了。”
聽此，秦標心中更加內疚。
僅僅禁足十五天，實際禁足了十天不到。
那能算得上是懲罰嗎？
“當年是兒臣說錯了，父皇是天下間一等一的明君、聖皇，古之能比肩父皇功績者寥寥無幾。”
慶皇聽得大笑。
“老大啊老大，你竟然也學會拍朕的馬屁了。”
“不過還挺好的，朕愛聽，還有沒有，再說說。”
兒子對自己的稱讚。
那是對父親最好的表彰。
沒有之一。
父子二人聊了許久，便繼續在謹身殿內處理政務。
大慶上下的政務，如今已儘歸皇帝之手。
太子秦標，如今也是以太子之名，行的是皇帝之權。
處理一陣政務後，慶皇拉著秦標起身活動。
“坐得久了會腰酸背痛，雙腿麻木，終究是上了年紀了。”
實際上慶皇並不累。
隻是害怕秦標處理政務太久，從而被累到。
“兒臣尚可。”
“你這是還算得上年輕。”
慶皇應了一聲，命太監給太子披上披風，帶著他走出了殿外。
“已到了冬季，京都也冷了，你得多穿點。”
秦標稱是：“老六送來的貂皮，輕便保暖，就是穿起來顯得過於富貴。”
“你本身就富貴，這挺好。”
慶皇感慨。
“等朕打完北胡後，這個皇帝，朕不想乾了。”
“老大你來當。”
秦標頓時慌了。
“父皇這怎可！”
不等秦標說完，便被慶皇拍住了秦標的肩膀。
“朕也想過，一直乾到老死後，再將皇位傳下去。”
“可如今隻要能滅掉北胡，朕內心便再無遺憾，退位也心甘情願，到時候你給這朕多送點錢，朕也不用像現在一樣，緊巴巴的過日子。”
“朕的一生，都不敢半點貪戀享受，每日每夜誠惶誠恐，生怕負了這江山社稷，生怕負了這黎民蒼生。”
“朕老了。”
慶皇望著遠方的天邊，此時已到了黃昏時刻，天邊紅彤彤金燦燦的一片，分外的好看。
“打完這場仗，朕想放鬆放鬆，享受享受。”
“老六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慶皇想了半天，突然想起，展顏一笑，學著秦風的樣子，氣勢十足。
“我打了一輩子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接著奏樂！”
“接著舞！”
對著空曠的殿前比劃了一下，慶皇的心情覺得好了許多。
這些日子的繁忙政務，當真令他有些應接不暇。
屬於他的歌舞，並不是歌姬舞女。
“朕以這日月星辰風雲為樂，江山起舞。”
“老六那個，太小家子氣。”
“跟朕比還差點。”
秦標聽此，頓覺得哭笑不得。
沒想到父皇的勝負欲，竟然表現在這裡。
這有什麼好比的。
見秦標笑了，慶皇更加開心。
“對了就這樣，以後老大就得多笑笑，這天下間沒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兒。”
“朕知道你怕天下人說你不孝順，會怕人非議是你逼朕退位。”
“這個老大儘管放心，有朕在，就沒人敢這麼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