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腳下大地的厚重與承載。
感受身邊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響。
感受陽光灑落的溫暖。
感受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滋養萬物的靈。
漸漸地，他的心，仿佛與這片森林的呼吸，同步了。
他“看”到，一粒種子，落在泥土中，在雨露的滋養下，破土而出，抽出嫩芽，迎向陽光。
他“看”到，一株小樹，在風雨中搖曳，努力汲取著大地的養分，不斷向上生長，變得粗壯，枝繁葉茂。
他“看”到，一朵鮮花，在清晨綻放出最美的姿態，吸引蜂蝶飛舞，然後在黃昏，隨著生命力的流逝，悄然凋零，花瓣落入泥土，化作養分，滋養新的生命。
他“看”到，一棵參天古木，走到了生命的儘頭，轟然倒下，它的軀乾成為無數微生物和菌類的溫床，最終腐朽，回歸大地，反哺這片森林。
生與死
枯與榮
這是一個循環！
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
生命，並非永恒，但“生”的意誌，卻可以通過這種循環，綿延不絕，直至永恒！
這才是“生衍”的真意！
不是單純的生長，而是包含著凋零與新生的輪回！
是一種化死為生，生生不息的天地大道！
轟！
許燃的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明悟！
他明白了！
這“生衍”劍意，看似與“寂滅”劍意截然相反，但實際上，卻又有著某種深刻的聯係！
死並非生的對立，而是生的一部分！
是“生”這個大循環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沒有寂滅的終結，何來新生的萌發？
沒有枯萎的凋零，何來繁盛的綻放？
太古戰將的殺伐，是為了守護而戰，守護的，或許就是這片需要繁衍的生機！
老張頭的寂滅，是萬物的終點，但終點之後，或許就孕育著新的！
凡人的堅韌，正是在這生死枯榮的循環中，努力求存，綻放屬於自己的光芒！
四柄劍！
四種意！
在這一刻，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了起來！
它們不再是孤立的意誌，而是構成了一個更加完整、更加宏大的“道”的輪廓！
許燃的心神，前所未有的通明！
他的精神之海中，那柄碧綠色的“生衍”劍虛影，驟然爆發出璀璨至極的光芒！濃鬱的生命氣息，如同潮水般擴散開來！
原本懸浮在金色海洋上空的三柄劍影，似乎也受到了這股生命氣息的感染。
代表凡人堅韌的木劍，輕輕震顫，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變得更加凝實。
代表死之寂滅的鏽鐵劍，劍身上的死寂之氣，在這磅礴生機的衝刷下，竟隱隱有了一絲轉化的跡象？
死氣並未消失，反而變得更加內斂，更加深邃，仿佛在孕育著某種從終結中誕生的力量！
而那柄血色凶劍，狂暴的殺伐之氣，在這生命氣息的環繞下，似乎也平複了些許暴戾，多了一絲沉凝。
殺意依舊，但不再是純粹的毀滅，仿佛多了一層“為何而戰”的意義。
綠色的光華，如同粘合劑，將這三種原本看似衝突的意誌，巧妙地融合了一絲！
它們依舊是獨立的，但彼此之間，卻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與共鳴！
許燃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之海，在這四種劍意的共同作用下，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片金色的海洋，變得更加浩瀚，更加深邃！
而被層層封印，位於精神之海最深處的那片未知區域，此刻的震動，也變得更加劇烈！
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封而出！
“唔”許燃悶哼一聲，感受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沉睡了無儘歲月的巨人，正在緩緩蘇醒，即將睜開他的雙眼！
“感悟輪回，明悟生死，不錯。”禦空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賞，“生衍之道，在於循環往複，生生不息。你能勘破表象，觸及本源，悟性尚可。”
許燃緩緩站起身，對著這片無垠的生命綠海，深深一躬。
無論這片景象是幻境還是真實意誌的顯化，這其中蘊含的生命大道，都讓他受益匪淺。
隨著他這一拜，眼前的原始森林開始如同潮水般退去，光影變幻，他又回到了那熟悉的、空曠死寂的巨塔第三層空間。
頭頂，那十二柄鐵劍組成的圓環依舊在緩緩旋轉。
代表“生衍”的碧綠鐵劍，光芒漸漸斂去，恢複了古樸的模樣。
而在許燃的精神之海中，那柄碧綠色的劍影，已經與之前的木劍、鏽鐵劍、血色凶劍並列，散發著溫和而磅礴的生命光輝，與其他三劍交相輝映，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和諧。
四種本源意誌的雛形，已經在他心中紮根。
許燃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於“道”的理解，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模糊不清，而是有了一個雖然依舊粗淺，但卻更加係統、更加深刻的認知！
他的心境，也在這接連的感悟中，得到了極大的提升，變得更加沉穩，更加堅韌。
“四劍已過，你的神魂承載力，似乎也提升了不少。”禦空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看來，你識海深處被封印的東西，非同小可，竟能隨著這些本源意誌的融入而發生共鳴，反哺你的神魂。”
許燃心中一動。
禦空果然看出來了！
不過他並未多言，關於自己識海深處的秘密，他現在還不想，也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前輩，接下來，是第五劍了嗎？”許燃調整好心緒，目光再次投向那旋轉的劍環，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一絲凝重。
經曆了四種截然不同的意誌洗禮，他已經明白，這九層巨塔的試煉，絕非易事。
每一柄劍，都代表著一種極致的大道本源，感悟的過程，既是機緣，也是考驗。
若心誌不堅，悟性不足，很可能就會迷失在那些浩瀚磅礴的意誌衝擊之中，輕則神魂受損，重則道心崩潰，萬劫不複！
“嗯。”禦空應了一聲，“前四劍，凡人之韌、死之寂滅、戰之殺伐、生之衍化，可以說是構成一個世界，或者說一個完整生命循環的基礎。而接下來的劍，將會更加抽象，更加觸及本源的核心。”
“你，準備好了嗎？”
許燃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銳利如鷹！
“弟子，準備好了！”
無論接下來的考驗是什麼，他都不會退縮！
他的道，就在這九柄劍之中！他的未來，就在這九層塔之上！
嗡！
劍環旋轉加速！
這一次，沒有任何預兆，第五柄鐵劍，驟然亮起！
與前四柄劍都不同！
這柄劍，沒有顏色！
或者說，它擁有所有的顏色！
它亮起的瞬間，整個空間仿佛都被一種難以形容的“變幻”所充斥！
時而是熾烈的火焰紅！
時而是深邃的寒冰藍！
時而是厚重的大地黃！
時而是鋒銳的庚金白！
時而是靈動的巽風青！
時而是狂暴的雷霆紫！
時而是吞噬一切的光明！
時而是包容一切的黑暗！
無數種屬性，無數種法則的力量，在這柄劍身上，如同走馬燈般急速流轉，變幻不定，卻又奇異地維持著一種混亂中的平衡！
這柄劍給人的感覺，隻有一個詞——
變化！
無窮無儘的變化！
“第五劍，‘萬象’！”禦空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肅穆。
“此劍，不屬於任何個體，它代表的，是構成這方宇宙的萬千法則！是天地運轉，規則演變的‘道’之本身！”
“五行、風雷、光暗、時空一切有形無形之規則，皆在其中！”
“感悟此劍，需要你有足夠的包容之心，以及洞悉本源之智。”
“此關，難！難！難！”
一連三個“難”字，足以說明這第五劍的感悟難度，遠超之前四劍！
許燃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萬千法則？
天地規則？
“道”之本身？
這這要如何感悟？
法則，那是傳說中，至少要達到某個極高境界的修士，才能初步接觸和掌控的力量！
而這柄“萬象”之劍，竟然蘊含了萬千法則？！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不等許燃細想，那柄流轉著萬千光華，變幻莫測的“萬象”之劍，已經化作一道難以捕捉軌跡的流光，向著他的眉心，激射而來！
那速度，比之前任何一劍都要快！
那氣息，比之前任何一劍都要浩瀚！都要複雜！
許燃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向他射來的，不是一柄劍，而是一整個正在不斷演變、不斷生滅的宇宙！
轟！
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那道蘊含了萬千法則變化的流光，直接沒入了許燃的眉心！
刹那間，許燃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要炸開！
無數的信息，無數的畫麵，無數種截然不同的法則波動，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湧入他的精神之海！
火焰在燃燒！
寒冰在凍結！
大地在脈動！
金鐵在錚鳴！
狂風在呼嘯！
雷霆在咆哮！
光明在普照！
黑暗在吞噬！
時間在扭曲！
空間在折迭！
這些原本各自獨立，甚至相互衝突的法則力量，此刻卻以一種極其狂暴、極其混亂的方式，在他的精神之海中碰撞！爆炸！
許燃的金色精神之海，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剛剛凝聚成形的四柄劍影——凡人之韌、死之寂滅、戰之殺伐、生之衍化——在這混亂的法則洪流衝擊下，也開始劇烈震顫，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啊！”
許燃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他的神魂，仿佛被扔進了一個正在不斷碾壓、撕扯、重塑的磨盤之中！
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了他的每一寸意識！
這種痛苦，遠超肉身的折磨，是直接作用於本源神魂的撕裂！
“守住心神”禦空焦急的聲音在許燃耳邊炸響，“萬象之劍，考驗的不是你對某一種法則的理解，而是你在萬千變化之中，能否找到那永恒不變的‘一’！”
“萬法歸一！這才是‘萬象’的真諦！”
“找不到那個‘一’，你就會被這無儘的法則變化徹底同化，神魂俱滅！”
永恒不變的“一”？
萬法歸一？
劇痛之中，許燃強行保持著一絲清明。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忍受著那撕裂般的痛苦，瘋狂地思考著禦空的話。
萬千法則，不斷變化
什麼是不變的？
火焰會熄滅，寒冰會消融，大地會崩裂，金鐵會腐朽
風會停歇，雷會消散，光明會被黑暗吞噬，黑暗也會被光明驅散
時間在流逝，空間在變幻
這一切，似乎都在變！
哪裡有永恒不變？
許燃的神魂在法則洪流中飄搖，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難道真的沒有那個“一”？
難道，“變化”本身，就是永恒？
不！
不對！
如果變化是永恒，那“萬象”為何又能凝聚成一柄劍？
一定有某種東西，是淩駕於這萬千變化之上的！
是統禦這一切變化的核心！
那會是什麼？
許燃的思緒，如同閃電般劃過。
凡人劍的“韌”，寂滅劍的“寂”，殺伐劍的“戰”，生衍劍的“生”
這些意誌，似乎都與某種“存在”有關。
凡人的存在，需要堅韌。
死亡的存在，是寂滅。
戰爭的存在，是為了殺伐或守護。
生命的存在，在於繁衍。
那麼，這萬千法則的存在，是為了什麼？
它們為何會運轉？為何會演變？
是為了構建這個世界？
是為了維持這個宇宙的秩序？
秩序！
對！
就是秩序！
無論法則如何變化，五行如何相生相克，風雷如何肆虐，光暗如何交替
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構成了一種宏大的秩序！
就像一個精密的機器，無數齒輪（法則）在轉動，看似雜亂，但最終卻共同維持著機器（宇宙）的運轉！
而那個驅動這一切運轉，維持這一切秩序的又是什麼？
是“道”？
是那冥冥之中，不可言說，卻又無處不在的天地意誌？
還是
許燃的目光，下意識地穿透了混亂的法則洪流，望向了自己精神之海的最深處
那片被層層封印的未知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