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長老給的書他已仔細看過。
‘色誘’之事非他所能做，把書翻過三四遍，也隻勉強領悟一兩分。
隱隱約約意會到，皮相之色似乎也算一種引誘。
雲深幾人來時，薑雀在看他們，他在看薑雀。
所以沒有錯過她落在玉墜上的視線，比她平常看人的視線要久。
他猜，她或許喜歡。
無淵收回手時，指尖無意劃過耳墜，惹紅玉輕晃，晃得薑雀悄然回神。
“不、不用道歉。”薑雀突然結巴，站在半空根本不敢下去。
無淵長相清絕，周身氣質也寒如霜雪，本是極冷的人卻戴了極豔的紅玉，極致的反差逼出極致的欲，直像個來勾魂的妖。
薑雀忍不住退了一步，視覺衝擊實在太強。
無淵將她的動作儘收眼底，耳根的熱度緩緩褪去，冷色的眸微微一抬，問她：“為何不用？”
“因為我也要坑你了。”薑雀視線落在他頭頂，根本不敢往人臉上看。
無淵的聲音已經冷透，眼尾不明顯地垂著：“細說。”
他好像猜錯了。
她來無名峰從來不客氣，也從不怕他。
哪怕是最開始兩人針鋒相對之時，她都是直接硬闖，囂張又霸道地逼他上藥。
今天卻離得這麼遠。
薑雀簡明扼要說完‘憶神丹’的事，跟無淵確認：“會不會影響你做事？”
“提前說就不會。”
兩人各懷心思，但都沒讓那些情緒影響到正事。
薑雀雖然有把握能在短時間內恢複，但畢竟第一次吃憶神丹，還是跟無淵表明了自己的擔憂：“如果有變故，可能會久一些，但我保證不會超過三日。”
“好。”無淵一句阻攔的話也沒有說，隻在薑雀說完後，立刻聯係各宗長老安排未來五日的各項事宜。
失明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但還是要做好萬全防備，要保證無論發生任何變故都不會影響到百姓。
沒多久，無淵收回玉簡，已將眾多事宜儘數安排好。
兩人簡明扼要地說完正事，兩兩相對，一時無言。
“那我就先——”
薑雀正要告辭，無淵冷不丁開口：“為何不靠近？”
“怕你吃了我。”薑雀嘴比腦子快。
無淵：“”
“什麼？”
“耳墜是你自己給自己戴上的嗎？”說錯話的薑雀強硬轉開話題，同時驅劍落到無淵身側。
無淵側身看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垂下眼盯著人看。
離得近了衝擊感更強，薑雀看他一眼就迅速瞥開視線，腦子都有點懵：“好像問、問了句廢話。”
這無名峰除了他連個鬼影也沒有，當然是她自己戴的。
果然美色誤人，色字頭上一把刀。
腦瓜子都有點不對勁了。
不過這麼一張臉放眼前，她居然不敢看？！
照秋棠果然沒罵錯，她就是沒出息。
胡思亂想之際，無淵冷著嗓音回答了她的問題：“是自己戴的。”
“這樣。”薑雀胡亂應了句。
下一刻，無淵冷著臉坐在鏡子前給自己戴耳墜的畫麵在腦海裡轟然炸開。
禁欲的臉，冷白的手，血紅的玉墜和泛紅的耳根。
要死。
薑雀感覺到鼻腔湧出一股熱流，她迅速捂住鼻子。
無淵目光下移：“你流——”
“沒有！”薑雀大吼一聲，猛地轉過身扒開須彌袋，在一堆亂七八糟的丹藥裡找出幾顆清心寧神的丹藥，一股腦全部塞進嘴裡。
全部咽下去後，她終於覺得不對勁，這玩意兒一般不都是男主吃的嗎？
她一個惡毒女配吃什麼？！
鼻血在丹藥的作用下頃刻止住，薑雀憤憤轉過身，強迫自己把視線落在無淵臉上。
她就不信了，區區男色。
“怎麼突然想起戴耳墜了？”薑雀努力平複情緒，儘量自然地和無淵交談。
無淵垂眼看她，長睫半掩著瞳，聲音很低：“因為覺得你會喜歡。”
薑雀：“”
轉過身繼續掏丹藥。
再來一把吧。
算了。
兩把。
這次丹藥多，她吃得有點慢，背對著人邊吃邊問：“耳洞也是自己打的嗎？”
“嗯。”
“疼嗎？”
“不疼。”
“那你喜歡嗎？”
無淵微怔：“喜歡什麼？”
薑雀咽下最後一顆丹藥，認真看向無淵：“耳墜。”
無淵沉默，他沒想過這件事，也沒回答過這種問題。
沒人問過他‘喜不喜歡’。
他隻是想這樣做，便做了。
“為免誤會，我先說一聲。”薑雀感覺到了從無淵那裡傳來的情緒。
是一種鈍鈍的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麼，但是很不舒服。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句話惹無淵不開心，隻能儘力排除一切可能的誤會：“你今天這樣，我很喜歡。”
薑雀的視線從耳墜上掠過，直對上無淵淡淡的琥珀眸。
“但是無淵，不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感情上的事她不懂，但無淵似乎也並不比她明白多少，兩個人都在摸索著，跌跌撞撞地朝對方靠近。
做些嘗試無可厚非。
但她不要無淵勉強，更不要他不開心。
薑雀朝對麵愣神的人晃了晃腕間的紅線，指著心臟對他說：“你不開心的話我也會不開心。”
這是鴛鴦鎖帶來的無法抵抗的共鳴。
薑雀的目光落在無淵耳根處，她早就知道，從他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看不出任何真實的情緒，但好在他並不是毫無破綻。
心裡的鈍痛如潮汐般褪去，她看見無淵耳根處泛起淡淡的紅，這才鬆了口氣。
終於哄好了。
“沒有不喜歡。”無淵冷著臉開口。
隨即似乎怕薑雀追問，迅速轉移話題：“所以算道歉成功？”
後知後覺的薑雀：“”
所以他道歉，結果自己在這哄了半天人？
什麼啊？
薑雀目光落到無淵耳朵上，不忿瞬間平息，行吧，難為他費心：“算成功。”
無淵聽完，雲淡風輕凝出一片雲，騰雲飛出無名峰，於半空看著薑雀：“走吧。”
薑雀有點懵：“去哪？”
無淵：“嵐雲峰。”
薑雀：“”
她第一次在無淵的眼神裡看出了單純，雖然他們確實是在因為這件事鬨矛盾，但她不是因為生氣才不讓無淵去嵐雲峰，隻是還沒有做好準備。
她起碼需要三天來接受這件事。
正想跟無淵直說，身後突然起了一陣風。
風聲穿過空蕩宮殿，起了回聲，一點點蕩到薑雀耳邊。
到嘴邊的話突然就咽了回去。
薑雀無聲歎了口氣，認命般飛到無淵身邊，朝他攤開手：“耳墜。”
無淵不明所以：“怎麼？”
薑雀很慢地眨了下眼：“既然是戴給我看，就隻能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