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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1章 馮明文的師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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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1章 馮明文的師承

第1271章 馮明文的師承

“沒了?”

比起以前,顯得衰老不少的孫權,此時終於像是個進入暮年的老人。

坐在主位上的他,抬起頭來,但見這位吳國帝王,神情有些疲憊,目光不複以前的銳利,而是變得有些渾濁。

“沒了。”

下邊的秦博肅手垂首,語氣恭敬地回答道:

“漢國大司馬,就提了這兩個要求。”

“哼!”

聽到上頭陛下的冷笑聲,秦博心裡頭就是一緊。

雖然早就料到陛下不可能答應,甚至還做好了陛下發火的心理準備。

但孫權長久以來的積威,讓秦博真要去直麵孫權的怒火時,仍是讓他有些不由自主地心顫。

誰料到他等半天,除了聽到陛下冷笑了一聲之後,就再無任何聲音傳來。

這讓他不禁有些奇怪。

而坐在上麵孫權,目光落在案幾上的三封信上,久久不語。

其中的兩封信,都是漢國的大司馬寫的。

一封是寫給孫權,一封是寫給陸遜。

寫給陸遜的信,換成以前的話,往來於漢吳的使者,在經過荊州時,就直接交給上大將軍了。

但校事府不一樣。

因為校事府隻聽命於孫權,他們也隻對孫權負責。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那就是校事府的人,不願意麵對陸遜;而陸遜,也不想和校事府打交道。

雙方之間的恩怨,可不是一天兩天了,老死不相往來,那都是往輕裡說。

說是欲除對方而後快,那都不算過份。

不知過了多久,孫權終於把目光從給陸遜的那封信上收了回來,再掃過第三封信。

這是漢主劉禪,寫給吳主孫權的。

但聽得孫權開口問道:

“那漢主呢?漢主又說了什麼?”

秦博沒有迎接到想象中的怒火,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又打起精神,回答道:

“回陛下,漢主倒是沒有提及其它,隻是要臣向陛下轉達慶賀之意,說大吳有上大將軍,乃陛下之福。”

孫權聞言,嘴角一抽,又問:

“還說什麼了嗎?”

秦博略微猶豫了一下。

看到秦博這個小神色,孫權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但見他一拍案幾,怒罵道:

“狗奴,欲欺瞞吾耶?!”

嚇得秦博連忙趴下:

“不敢,臣不敢!”

“那還不快說!”

“是,是!”

秦博不敢抹去額頭的冷汗,有些顫聲地說道:

“漢主說,合肥與襄陽,一東一西,乃魏賊挾製大吳之要地。陛下與上大將軍,一東一西,舉兵向北……”

秦博說到這裡,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這才敢繼續說下去:

“陛下雖不能克合肥,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上大將軍卻能攻下襄陽,大吳除去一枷鎖矣!荊州從此無憂,此可謂陛下之福,大吳之福耶?”

孫權的拳頭緊緊地捏住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秦博雖看不到孫權的表情,但也知道,漢主這些話,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他心裡暗暗叫苦。

漢國丞相去世後,無論是漢主還是馮大司馬,年紀皆尚淺,乃銳氣正盛之時。

再加上這些年來,漢國對魏賊連戰連勝,君臣未免有些驕縱,說話自然也就有些不知輕重,怕是要惹惱陛下了。

隻是苦了自己啊!

往漢國走這一趟,真是不容易。

不如實說吧,那就是欺君之罪。

如實說吧,又要承擔陛下的遷怒。

這兩年來,特彆是前太子病亡以來,陛下的脾氣,似乎就變了不少。

聽說宮裡常常有宮人,莫名其妙地就觸怒了陛下。

隻是想想馮大司馬承諾下的好處,秦博咬咬牙,覺得自己可以賭一賭。

富貴險中求!

正當秦博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聽得一聲怒喝!

“滾出去!”

雖說是讓自己滾,但聽在秦博耳中,卻是如聞仙樂: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

秦博忙不迭退了下去。

“你們也都下去!”

退出來的秦博,聽到了裡頭陛下在大聲嗬斥。

接著就看到宮人們有些驚惶失措地魚貫而出。

秦博不敢再回頭看,連忙離去。

“欺人太甚!”

孫權獨自一人在殿裡,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火氣,把案幾上的東西狠狠地一掃!

似乎猶不解恨,站起來,狠狠地往陸遜的信上踩了幾腳:

“什麼一東一西,陸伯言是乃是朕的臣子,什麼時候也配和朕並稱東西了!”

打了二十來年的合肥,在稱帝後更是幾乎年年出兵北上,都沒能打下來。

陸遜隻需要出兵一次,就能攻下襄陽。

換成以前,孫權對漢天子的話或許不會多想,甚至還會很高興。

畢竟漢國諸葛亮在時,劉禪也不過是個坐堂天子。

但當諸葛亮去世後,特彆是吳國太子孫登也突然病亡後,孫權這才驀然發現:

漢國和吳國,根本不一樣!

劉禪還很年輕,但自己已經老了。

更可怕的是,自己精心培養的繼承人沒了!

最可怕的是,無論是朝中還是軍中,江東本地的大族,都已經取得了優勢地位。

最最可怕的是,自己已是花甲,不知上天還能給自己留下多少時間!

而陸遜攻下了襄陽之後,聲望達到了頂峰。

壓不住了!

江東本地大族獨大的勢頭已經壓不住了!

對於上位者來說,一家獨大,不是什麼好事。

往最壞的方向想,搞不好甚至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更壞的是,孫氏和江東大族,那是有血仇的!

作為一個帝王,孫權心裡最深處,從來就不敢完全信任江東大族。

向來憨厚老實的劉家天子,本來是讓人轉述祝賀的話,卻是刺激得孫權心底那根刺在隱隱作痛。

甚至漢國大司馬寫給吳國上大將軍的信,都讓孫權忍不住地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發了一通脾氣,孫權本想把漢國大司馬送給自己的禮物也砸出去。

但他拿起那個暗金色的木盒子,幾次揚起手,又幾次放下,臉上的神情,忽陰忽晴,甚至還帶了兩分猶豫。

頗是精彩。

最後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終還是把木盒子放到了案幾上,打開。

但見盒子最上麵,放著一張紙,上麵赫然寫著:陰陽和合丹。

孫權看到這個名字,瞳孔一縮,猛地轉身,從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暗格裡,拿出一個冊子:

《八荒六合唯我長生訣丹藥篇)》。

翻開第一頁,但見上麵寫著: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故天道恒在,而人道常滅。

天道恒在者,衡也;人道常滅者,失衡也。

萬物起於陰陽,孤陰不長,獨陽不生。

陰陽和合,衡之至理也。

人分陰陽,男女是也。

……

是故尋仙問道,須仙侶並修,以互調陰陽,世人不明,愚矣!

這《八荒六合唯我長生訣丹藥篇)》的開篇,孫權不知看過多少回。

所以他一看到“陰陽和合丹”,就立刻想起了自己在哪裡看到過。

“陰陽和合,衡之至理……陰陽和合,衡之至理……”

孫權的目光,再次落到被打開的盒子上。

準確地說,是盯著“陰陽和合丹”這五個字。

他的臉上,出現了極為掙紮的神色。

對於一直在秘密苦苦尋仙問道的孫權來說,馮大司馬送來的這個東西,絕對是個極大的誘惑。

但他的眼前,仿佛有某個人在戲謔地看著自己:

你敢試試嗎?

孫權捏緊了手裡的《八荒六合唯我長生訣丹藥篇)》,從喉嚨裡發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馮明文!”

他這是在試探!

馮明文他絕對是在試探自己。

他已經在懷疑自己得到有關他師門的秘錄。

再想起劉禪讓人轉送自己的話,孫權忍不住地低聲怒罵:

“劉禪,吾與汝父在赤壁打敗曹操百萬大軍的時候,汝口尚乳臭,安睡於繈褓。”

“若非有劉備與諸葛亮餘澤,汝安能有今日?也敢這般與我說話!”

罵完劉禪,又罵馮某人:

“馮永,不過逍遙派棄徒耳!偷師門之秘,潛逃於人世,仗其所學,禍亂天下,賊子!惡賊!”

彆人不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伱使毒計血洗南中,讓南中白骨累累,究竟是為了什麼!

還不就是為了古滇國蟲穀裡的那枚鳳凰膽?!

“欺我?你以為你能欺得了我?”

……

罵歸罵,但孫權看到那“陰陽和合丸”時,眼底卻是不可遏製地泛起了不易察覺的熾熱。

因為他明白,以馮某人的深謀遠慮,除了試探自己,未必沒有另外一種可能。

那就是這真的是一份大禮。

至少對拿到了《八荒六合唯我長生訣丹藥篇)》,知道某些大秘密的自己來說,這就是一份大禮。

他想讓自己收下這份大禮,然後順其情理,答應他提出的要求。

“哼!”

對於馮某人的這等舉動,孫權自然是又惱又怒,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有些心動了。

心底深處的某個秘密欲望,在不斷地膨脹,讓孫權一時間,竟是不舍得立刻丟棄這個木盒子。

最終,他還是神差鬼使般伸出手,拿起了那張紙。

“我隻是看看,看看馮明文究竟想要搞什麼鬼……”

他嘴裡念叨著,一邊開始看紙上的內容。

隻是當他看完後,臉上反而是露出些許奇怪的神情。

“不是服用的?”

若是直接服用的丹藥,孫權說不得看完之後就束之高閣了。

但上麵寫著“沐浴淨身,與仙侶處於靜室,再燃丹藥作熏,丹煙起,陰陽動,動以化精,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

孫權頓時就是想起了一本尋道之書:

《周易參同契》!

所謂的“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正是出自魏伯陽所著的《周易參同契》。

原來馮明文竟是與早年傳說在山中帶著弟子成仙的魏伯陽,是同出一門!

你道為何孫權一眼就能作出這個判斷?

原來,魏伯陽本名魏翱,字伯陽,正是吳國會稽上虞人氏,著有《周易參同契》。

會稽現在還流傳著他的傳說呢,孫權能不知道嗎?

魏伯陽此人出身高門望族,生性好道,不肯仕宦,閒居養性,時人莫知。

其學極為博雜,且無人知曉師從何處。

曾率三弟子周燮、馮良、虞巡,及一白狗入上虞鳳鳴山鳳鳴洞煉丹。

他知其中二人心不誠,故而在神丹出爐之時,對三位弟子說道:

“金丹雖成,當先試之。今試飴犬,犬即飛者,可服之,若犬死者,則不可服也。”

言畢,拿出毒丹給白犬一試,白犬果然倒地而亡。

伯陽乃問弟子曰:

“作丹惟恐不成,丹即成,而犬食之即死,恐未合神明之意,服之恐複如犬,為之奈何?”

弟子曰:“先生當服之否?”

伯陽曰:“吾背違世俗,委家入山,不得仙道,亦不複歸,死之與生,吾當服之耳。”

伯陽乃服丹,丹入口即死。

弟子顧相謂曰:“作丹欲長生,而服之即死,當奈何?”

獨有弟子虞巡曰:“吾師非凡人也,服丹而死,將無有意耶?”

亦乃服丹,即複死。

餘二弟子周燮、馮良乃相謂曰:“所以作丹者,欲求長生,今服即死,焉用此為?若不服此,自可數十年在世間活也。”

遂不服,乃共出山,欲為伯陽及死弟子求市棺木。

二人去後,伯陽即起,將所服丹內死弟子及白犬口中,皆起,成仙而去。

後有入山伐木之樵夫遇之,魏伯陽乃作書與鄉裡,寄謝二弟子,弟子方乃懊恨。

魏伯陽作參同契,其說似解周易,其實假借爻象,以論作丹,其意隱諱無比。

而世人不知神仙之事,強行解之,殊失大旨。

彆的不說,單單是修仙第一步的這個“煉精”,精從何而至,就是眾說紛紜。

孫權想到這裡,又思及一事,頓時就是渾身顫抖起來。

魏伯陽,是何時成仙來著?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就是自己立太子的那一年。

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

夷陵之戰!

馮明文的大人,正是死於那一戰,而馮明文本人,得知父歿,痛哭三日,情不能禁,奔山而入,人不能追,概不知所以終。

及至一年之後,馮明文忽自山中出,披頭散發,時口出癲語,或行若狂人。

錯不了!

孫權又細思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記錯。

對上了,都對上了!

孫權覺得自己已經猜測到了馮明文的師承。

他斷然是發瘋入山之後,正好遇到了剛剛成仙的魏伯陽,得到了仙人的點化。

再思及馮某人所寫的《夢遊天姥吟留彆》。

什麼夢裡,根本就是在發瘋的時候遇到了仙人,可不就是真是如夢一般?

魏伯陽為何去了蜀地?

十有八九,就是為南中的那顆鳳凰膽而去的。

“啪!”

孫權跌坐下來,狠狠地一拍案幾,嫉恨交加,怒道:

“豎子竟是這般好運!”

得長生的機會而不知珍惜也就罷了,居然還背叛師門,偷跑出世,為禍人間。

“豎子!豎子!”

孫權又是怒罵了幾句。

再思及魏伯陽如何對待棄他而去的前二弟子,馮明文如此有恃無恐,想來也知道,魏伯陽對這個叛逃弟子,不會如何。

仙人嘛,視萬物如芻狗,理之當然,最多是派人收回所遺秘錄。

孫權又是有些無奈和泄氣。

然後,心裡又升起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渴望:

馮明文給自己送來這些東西,讓自己能猜出他的師門,那麼說,是不是這份丹藥,極有可能也是真的?

貪念一起,就難再滅。

耳邊仿佛有一個魔鬼般的聲音在呢喃:

試試吧,萬一是真的呢?

隻待手上傳來冰涼的觸覺,這才驚覺過來,原來自己的手,已經不知不覺地按在了木盒子上。

“馮明文,果真是會玩弄人心!”

孫權不得不承認,自己確確實實已經完全心動了。

“來人!”

一直守在宮門外的宮人,聽到孫權大呼,連忙入內:

“陛下?”

“傳朕旨意,讓呂壹速來見我!”

這個事情,交給彆人去辦,他不放心。

唯有交給自己親自養的狗,他才放心。

呂壹得到旨意,連忙飛奔而至。

“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孫權看向趴在地上行大禮的呂壹,沉聲道:

“但此事,你不可外泄,知道否?”

呂壹一聽,連忙激動地說道:

“陛下請放心,臣便是死,也不會泄露半分。”

上一次陛下這樣吩咐自己做事,是什麼時候來著?

太久了,久得自己都差點不記得了。

回來了,這種感覺回來了。

“這是一份丹藥,你去尋一秘處,尋一死囚,再按這上頭所寫,布置一番。”

孫權說著,遞出一紙。

呂壹連忙上前,小心接下丹藥和紙張。

隻聽得孫權又繼續吩咐道:

“我會再給派數名宮女,你讓那死囚與宮女同處一室。”

“事後,你要問清楚那死囚,感覺如何,見到了什麼,記住,一個字也不能漏,明白了嗎?”

說到最後,孫權的語氣已經變得嚴厲。

呂壹知道,陛下越是如此,說明此事就越是重要,他連忙應道:

“臣明白,一個字也不會漏。”

“這個事情,從頭到尾,你必須親自操辦,一點也不能假他人之手。”

“臣明白,一點也不會假他人之手。”

孫權這才滿意點頭,“去吧,現在就立刻去辦。”

“喏!”

對於呂壹來說,紙張上麵所書之事,並不複雜,但他沒有一絲怠慢。

第二日,他再次入宮:

“陛下,事情有結果了。”

“如何?!”

“臣問了那死囚,死囚言自己飄飄乎,似是見到了仙女從天而降。”

“什麼!”

孫權控製不住自己猛地站起來,“還有嗎?”

“感覺如登仙境……”

“啪!”

孫權竟是激動得折斷手裡的玉如意。

久久的靜寂之後,殿內響起了孫權有些飄忽的聲音:

“呂卿。”

“臣在。”

“你說,若是吾能修仙,宮中諸妃,誰最適合當仙侶,以助吾成仙?”

呂壹一怔,一向善於揣摩陛下心思的他,竟是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陛下對神仙之事感興趣,這不是什麼秘密。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陛下居然會說自己成仙?

感受到有兩道極為銳利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呂壹頓時就是一個激靈。

呂壹終於想起了秦博言及自己在漢國的經曆,他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回陛下,臣以為,最適合作陛下仙侶者,莫過於潘夫人是也!”

“哦?為何?”

“陛下莫非忘了,潘夫人在入宮前,就被人稱為神女,此豈非天意?”

所謂潘夫人,本小吏之女,其父坐法,於是潘夫人與其姐一齊被發配入織室,其容態世間少有,為江東絕色。

織室女工百餘人,皆謂夫人為神女,敬而遠之。

孫權初見其畫像時,就曾激動得折斷了手裡的玉如意。

“天意?”

孫權似有所思,看向手裡的斷如意。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潘夫人的畫像,就曾折斷過玉如意?

莫不成當真是天意?

——

從宮裡出來,回到校事府,呂壹就迫不及待地召人來問:

“吾記得,潘夫人離開織室入宮以後,吾曾讓爾等多多照顧其阿姊,現在潘夫人阿姊如何了?”

“校書請放心,一直照顧得好好的,織室的人,焉敢不聽吾等的話?”

“如何就好,甚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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