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大賭一把
第1168章 大賭一把
在季漢收複關中前,或者說,阿鬥沒有遷都長安之前,若要論漢魏吳三國裡,哪家的皇宮最奢華富麗。
那必須是魏國為最。
魏國不但有設有五都,而且在某隻土鱉改變曆史線之前,魏國也是國力最為強盛。
再加上有一個喜歡土木工程的曹叡,皇宮宮殿自然是三國裡建得最多。
至於蜀吳兩國,則是同病相鄰。
蜀漢初立時,沒有皇宮,就以左將軍府為皇宮。
劉備夷陵一戰,耗光了蜀漢的家底,諸葛亮嘔心瀝血,好不容易才恢複了一些元氣。
阿鬥登基的頭幾年,府庫裡一直都是緊巴巴的。
哪來的錢糧建皇宮?
直到宮裡做了一筆迄今為止最成功的投資,日子這才開始好過起來。
最後遷至長安未央宮,方知天子之樂。
至於吳國的孫權,比阿鬥還要慘一些。
阿鬥登基以後,好歹也隻是在前幾年過了苦日子。
孫權登基以後,直到現在,連投資的渠道都沒有。
作為一個開國皇帝,孫權在用人方麵,一直不算太差。
難道他不知道朝中上下,對校事府怨言沸騰?
但校事府會辦事啊,因為校事府能幫自己撈錢啊!
就衝著這一點,孫權在校事府這個事情上,也得一直裝聾作啞。
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不外如是。
隻是校事府就算是再怎麼生財有道,最多也隻是能補貼府庫的一些虧空,治標不治本。
真想要像某隻土鱉那樣,既治標又治本,提高整個國家的生產力,提高社會創造財富的效率,那就太強人所難了。
所以就算是遷都建業這麼多年來,孫權所住的皇宮,也不過是隻有一個太初宮。
而這個太初宮,其實也是孫權原來所住的將軍府舍擴建而成,甚至比劉備的左將軍府還要簡陋。
畢竟錦城一直都是西南重鎮。
而建業城,雖然曆史也算悠久,但卻遠不如錦城繁榮。
孫權遷都建業後,還需要重新規劃建業城,最早的建業城,有的城門都是用竹籬笆編成的。
幸好建業城的西北方,有石頭山,石頭山上有金陵城邑舊城,扼守秦淮水進入大江的入口。
注:唐以前,長江直接從石頭城下流過,唐以後,江水才向西北方收縮,逐漸變成現在的地勢)
這個石頭山,就是屏護建業城最重要的戰略要地。
建業城沒有城牆都不要緊,但絕對不能失去石頭山。
失去了石頭山,則建業城就可以直接宣告城破了。
是故孫權連擴建自己皇宮的時間都沒有,就在金陵舊城上,築起石頭城,並把它作為吳國最主要的水師基地。
城內設置有石頭庫、石頭倉,用以儲軍糧和兵械。
石頭城的駐軍,同時也是拱衛建業城最主要的軍事力量。
孫權屢次親自領兵向北,調動的兵力,大部分也是石頭城的駐軍。
這是他所能親手控製的最精銳部隊。
石頭山位於建業城之西北方,它屬於鐘山餘脈。
而鐘山,卻是處於建業城東北方。
發源於鐘山的水流,在鐘山山腳下彙聚,形成大小不一的湖泊。
其中最有名的兩大湖,一個在鐘山之西,被稱為後湖即後世的玄武湖)。
一個在鐘山之南,被稱為前湖即後世的燕雀湖)。
明代以前,燕雀湖非常大,應當與玄武湖不相上下,到了元末明初的時候,老朱為了營建宮城,征發幾十萬民夫填平了大部分湖麵,僅留一泓)
這一次孫權一開春就提前征發民夫開挖溝渠,名義上正是為了泄前湖之水入秦淮。
如此一來,既能讓吳郡等地的糧食能更快地運往建業。
同時也是為了能調節秦淮水的水量。
不至於像去年那樣,建業周圍的田地出現了旱情,無水灌溉。
而鐘山山腳下的湖泊裡明明有水,卻又無法利用的情況。
合情合理,非常合情合理。
都督揚州軍事的王淩在接替滿寵之後,繼承了前幾代都督的方針,沒有對南邊放鬆一絲警惕。
今年冬日裡,吳地有不少人餓得走投無路,偷偷地向北邊跑。
所以他確實也了解吳地過去的幾個月裡是個什麼慘狀。
此時的他,在得知吳國的舉動後,認為這是吳國因為去年的旱情而大傷元氣,孫權不得不極力補救。
莫說是王淩,就算是在吳國呆了這麼久的馬田,若非他有興漢會的渠道消息,恐怕他也想不到:
孫權在這個時候征發民夫,並不是為了所謂地興修水利,而是為了北伐魏國。
因為大漢去年運到荊州的糧食,絕大部分壓根就沒有在荊州落地,而是直接轉了船,向著建業方向繼續前行。
有的糧船從蜀地過來後,甚至是停都沒在荊州停一下,直接就是一路順著大江東下。
但不管是轉了換了船隻還是沒有換船隻的,最後都順著秦淮河與大江的交彙處進入石頭城。
也就是說,蜀地用來救濟東吳的糧食,大部分都是被孫權運到石頭城囤了起來。
寧願治下的百姓有人被餓死,也不願意開倉放糧。
“這一波,賭大了!”
按計劃,今年一開春,已經在吳國學習近四年的學生們,就該啟程回國。
隻是也不知怎麼的,領隊的馬田,接到了國內的通知,第二次延遲回國日期。
第一次是因為吳國需要額外的物資求助,所以其中一部分債務被用來延長一年的學習時間。
而這第二次延長,卻是沒有任何理由,隻是讓他們隨時聽命行事。
馬田雖然被先帝稱為言過其實,但終究也是能與丞相談論軍事謀劃的人物。
親自領兵上陣可能不行,但紙上談兵卻是有一套。
此時看到孫權種種做法,再結合他所掌握的情報,他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
孫權這是打算要明修水利,暗渡大江啊!
“先生,什麼賭?誰要賭?”
羅憲和傅僉都已經是二十有餘,正值人生最風華正茂的時刻。
四年的水上生活,讓他們的皮膚表麵變得油光滑溜,一看就知道是經常泡水裡。
兩人無所事事地坐在船頭,抬頭看著滾滾大江水,源源不斷地衝擊著石頭山,激起無數浪花。
浪聲轟隆入耳,甚至感覺到有水沫飛濺到臉上。
隻是不管大江如何巨浪滔天,巍峨的石頭城卻是聳立不動,如同大象看著螻蟻。
雖然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但每一次看到石頭城阻攔大江的模樣,還是讓羅憲等人止不住地驚歎:
如此險要之地,當真是易守難攻,再加上吳人精於操船,若要攻之,不知是何等艱難?
孫權定都於此,果然是有原因的。
正在嘀咕的兩人,此時聽到馬先生的話語,不禁有些不明所以:
“先生,軍中不是說不能作賭麼?”
馬田聽到兩人的問話,笑了笑:
“吳國怕是又要出兵向北了。”
“哦……”
兩人一聽,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他們來吳國的這幾年,除了因為去年旱情,雙方相安無事之外。
剩下的時間,吳人年年都會在江北與魏賊交兵,規模大小不一。
說實在的,連羅憲傅僉他們自己都習慣了。
相比於不動則已,一動就是大戰役的大漢,吳國更傾向於連續不斷地小規模襲擾。
甚至就連前線的吳國將領們,也熱衷於時不時越過邊界掠奪。
因為這種做法,就算是失敗,損失也不大,而若是成功,卻是既能邀功,又能掠奪到戰利品。
特彆是戰利品中的男女人丁,那可都是屬於自己私人所有,不用上交國家。
實屬是一魚兩吃。
吳國軍中的這等風氣,導致了他們勇於私掠,怯於公戰。
最典型的,就是每每吳軍北上攻城,隻要魏軍緊閉城門堅守,吳國數攻不下之後。
底下的將領就會習慣性地想要各自領兵掠奪四周百姓,待搶夠後,就想著帶戰利品退兵。
孫權屢屢在合肥城下飲恨,與吳軍的這種風氣不無關係。
有利則一哄而上,無利則萌生退意,這等軍隊,哪有什麼韌性?
沒有韌性,哪來的攻城能力?
攻城可是實打實拿人命去填的。
羅憲嘀咕道:
“吳國明明是在大漢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這又是想著馬上要去北邊搶奪?”
說實在的,雖然吳國的操船之術確實值得學習,但他卻是打心底有些看不起風紀敗壞的吳軍。
傅僉卻是直截了當得多,隻見他撇撇嘴:
“吳狗本性如此,這不是很正常?”
相比於羅憲,傅僉對吳人的厭惡和憎恨,是深植於骨子之中。
用仇人最擅長的作戰方式,親手打敗仇人,是支撐他前來吳國學習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讓自己前來吳國,是師長的命令。
“這一次,恐怕是不大一樣啊。”
馬田卻是表達了不同的意見,隻見他指了指正不斷進進出出石頭城的吳國船隻:
“你們不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石頭城的吳國駐軍有些異常麼?”
“可是先生你不是說吳軍又要北上麼?沒有異常才奇怪吧?”
羅憲和傅僉兩人有些不解。
馬田淡然一笑:
“孫權在石頭城囤了這麼多糧食,現在又在建業征發了這麼多的民夫,再加上現在的異常……”
說著,他看了一下兩人,繼續說道:
“還有,你們歸國的日期一拖再拖,聽說長安那邊,吳國派去學習騎戰的人也沒有回來。”
“依老夫看來,這一次,怕是動靜不會太小。”
現在已經在建業已經聚集了兩萬民夫,聽說最後至少要十萬人。
多少兵力才能用到十萬民夫?
羅憲和傅僉兩人,雖然在同齡人裡麵,算是拔尖的。
但一來沒有馬田這麼多的消息渠道,二來見識和經驗也沒有馬田這般豐富。
若不然,大漢何以會讓馬田當領隊?
此時聽到馬田這麼一說,這才覺得問題有些嚴重。
但見兩人眼睛就是齊齊一亮:
“先生,伱是說,我們這一次,有可能跟著他們上陣?”
“學以致用,這是學院的規矩,對你們一樣適用。”馬田沒有否認,同樣也沒有肯定,“隻是這一次你們有可能跟著吳國北上。”
“但我估計吳人不敢讓你們上陣接敵,若不然,有了傷亡,不好向大漢交代。”
說白了,就是觀摩學習團。
吳國的騎軍見習營,估計也是一樣的道理。
羅憲和傅僉一聽,不禁有些失望。
馬田看到兩人的神色,又豈會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
“你等二人,不要小看跟隨吳軍的行動,若是這一次吳人當真有大動靜,那必然是要動用家底的。”
寧願百姓餓死也要囤積下糧食,現在又征發了這麼多的民夫,孫權這一次,怕是近年來少有的大動靜。
馬田提醒道:
“吳人以舟師見長,你們跟隨其中,到時候肯定能看到不少東西,這可是了解吳軍極為難得的好機會。”
兩人一聽,這才明白過來,眼中頓時就是齊齊一亮:
“先生,你這個猜測,有幾分把握?”
馬田看向那石頭城,悠然道:
“七八分吧。”
要不然,怎麼解釋眼前的種種異常?
“若是當真如先生所料,那先生以為,吳人這一次,會不會成功?”
“世事難料,吾又豈會知曉?”
馬田的目光,又轉向北麵。
茫茫的大江上,看不清對岸是個什麼情況。
很明顯,孫權這一次,是下了大本,就是不知道魏國會不會有所準備?
換作以前,吳國與漢國之間的往來通信,極有可能會被魏國在荊州地界截獲。
所以漢吳兩國相約在四月出兵,是有可能會被魏國提前發覺的。
但自從關中失守以後,魏國就開始在荊州北部收縮兵力。
以前魏國在荊州的布置,是以襄陽為重心。
但現在,則是以宛城為中心,同時防備南邊和西邊。
如此一來,荊州的魏軍,有一部分就要被抽調到宛城西邊的武關道口,以防漢軍兵出武關。
若非襄陽的位置實在太過重要,荊州刺史毌丘儉,甚至想要建議曹爽,放棄襄陽,收縮兵力,沿漢水布防算了。
魏國在荊州北部的收縮,再加上魏國內部的分裂,同樣也消弱了魏國的實力。
這種情況下,魏國的注意力,更多地是放在武關那邊。
自然沒有更多的精力再像以前那樣,注意荊州南邊的一舉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