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孩子引發的問題
第928章 孩子引發的問題
就在石苞從蕭關出塞,與大河邊上的草原部族聯絡感情時。
馮刺史也帶著人,從武威出發,向西而行,到達張掖的弱水。
然後乘船順水而行,進入酒泉郡,折而向北,向居延澤前進。
同行的有關大將軍,有李總裁。
關大將軍前去,是要去巡視邊疆,重設關塞。
而李總裁前去,自然是與居延澤的草場有關。
兩漢時期,在居延澤一帶,朝廷先是置居延都尉府,後又置“張掖居延屬國”。
直至建安末年,才改成了西海郡。
這也是為什麼馮刺史建議改西海郡為居延郡的原因之一。
明明西海不在這裡就算了,西海郡一名實際上還是魏賊改的,一聽就知道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漢中那邊很快回複了馮刺史的上書,同意新設居延郡。
古人不但把海洋稱海,把大漠也稱海。
這個時候的居延郡,已經開始出現了荒漠化的現象。
特彆是從酒泉郡進入居延郡至居延澤這一片。
因為居延澤乃是兩漢最重要的邊境之一。
張騫鑿通西域,也曾數次出入居延澤,在絲綢之路上建立起一條支線,這就是草原絲綢之路。
草原絲綢之路不像傳統意義上的絲綢之路,它的中心路線在曆史上不是很固定。
這個與草原上遊牧民族的興衰、遷徙有比較大的關係。
但通過居延澤進入草原,無疑是兩漢時代最為重要的草原絲綢之路之一。
也正是因為這條路太過重要,這兩百餘年來,草原的胡人經常從這裡進入涼州。
所以導致了沿途因為放牧太過,出現了荒漠化的現象。
直至今天,涼州來了一位馮刺史,這條路開始出現了逆行。
以前都是胡人自北南下,現在則是涼州世族、士吏、百姓自南北上,中間甚至還夾雜著不少胡人。
漢音、胡聲、狗吠、羊叫等等,不一而足,充塞於道。
馮刺史站在船頭,看著周圍的一切,臉上竟是露出些許的欣慰笑容。
站在他身邊的關姬,作為枕邊人,很是敏感地感受到了阿郎這個少見的情緒。
“阿郎似乎很高興?”
“是啊,”馮刺史指著麵前的一切,“細君不覺得,眼前這些景象,很讓人開懷嗎?”
關姬聞言,微微一笑,讚歎道:
“君侯治下,百姓安居樂業,不拘漢胡,競相教化,可算是世間少有的樂土,確實讓人開懷。”
馮刺史聽了,轉頭看去。
但見關大將軍雖著男裝,但深知底細的他,仍是覺得關將軍身上那份少婦獨有的美豔風情,怎麼也遮掩不住。
他吞了一口口水,笑得更開心了。
關大將軍似乎是看懂了馮刺史的心思,白了他一眼。
於是馮君侯竟哈哈大笑起來。
關將軍隻說對了一部分原因。
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這當然讓人開心。
但更開心的是,有關將軍這等絕世佳人陪伴在身邊,甚至還給自己生了子女。
最最重要的,是馮刺史終於看到了希望,解決胡人南下的希望。
或許未來不再有中原陸沉,所以後世的子孫,也不會明白自己究竟阻止了什麼曆史事件的發生。
但隻要將來大漠到處有感恩馮郎君的傳說,那也足夠了。
若是能設立一個感恩節啥的,那就更好了。
反正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兒女淪落到什麼稱賊為君,乃至呼胡人為主的境地。
想想自己以前,還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思想實是太過狹隘了。
馮刺史決定,多生幾個兒女,以便更好地反思自己這種狹隘思想。
但見他伸手握住關將軍的手,柔聲說道:
“細君,你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一起出來,今晚何不胝足共眠?”
關將軍白瑩如玉的臉,瞬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隻見她羞惱道:
“沒空!你自去找慕娘!”
自己都生了三個了,還來?
總得要緩上兩三年再考慮一下。
彆以為她不知道,就如同在十二三歲生孩子一樣,婦人連續生孩子對身體也是有傷害的。
這些事情,還是醫學院的女醫工告訴自己呢。
再說了,府上還有妾室。
老是讓自己生,妾室無出,彆人還道自己是妒婦。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站在君侯夫婦身後的李總裁,禁不住地“呀”了一聲,臉上頓時有如火燒。
她又是意外又是羞澀地看了一眼君侯夫人,又看了一眼馮刺史。
眼中居然還帶有驚喜。
馮府有家訓,乃是馮刺史親口所言:家中不論兒女,不論嫡庶,皆可分到財產。
所以雖然馮刺史也曾跟李慕開玩笑似地提起生孩子的事。
但兩位妾室,對這個事情,皆是慎之又慎的態度。
畢竟……夫人還沒開口呢。
現在猛一聽到夫人提了這個話,李慕怎麼能不又驚又喜?
“謝過夫人!”
“謝我做什麼?要謝,也是謝君侯。”
關將軍擺了擺手,大氣地說道。
馮刺史一聽,連忙昂首挺胸。
沒錯,這個事情,不謝我你去謝夫人是幾個意思?
夫人又不能讓你懷孕……
李慕聽了夫人的話,連忙又轉身向君侯看去,張了張嘴,卻是怎麼也說不口。
臉上已經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最後還是關大將軍心軟,見不得她這個模樣,借口讓她回船艙裡去。
然後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馮君侯:
“如何?”
馮刺史一臉地茫然:“什麼?”
“你就給我裝!”關將軍抬腳,輕踢了一下馮刺史,“可算是遂了你的意吧?庶出的子女也能分到家產呢,多好的事!”
“說得好像女兒出嫁不用奩妝一樣!”
馮刺史撇撇嘴,故作不屑。
漢朝的女子,理論上連爵位都有,自然也有財產繼承權。
父母生前可以立下遺囑,把財產留給女兒。
但理論是理論,現實中自然還是兒子擁有最優先繼承權。
而在兒子繼承權這方麵,孝武皇帝的推恩令,對兩漢的影響是極大的。
造成了嫡長子可以繼承爵位,諸子平分家財的現象。
而在民間,甚至盛行“生分”的現象。
所謂“生分”,也就是父母健在的時候,分出一部分財產,讓兒子獨立門戶。
這種現象,導致朝廷有意識地鼓勵與父母“同居”,以便解決管理百姓和老人養老的問題。
甚至規定了官吏必須與父母居住,不然你讓朝廷怎麼解釋自己是以孝治天下?
而在父母去世後,家中諸子均分家產,則是最主流繼承家產的方式。
至於女子繼承父母的財產,則主要是以嫁妝的方式。
女子的嫁妝,雖是帶入夫家,但仍歸女子所有,夫家無權占有。
如果和離,或者是女子改嫁,她把自己的嫁妝帶走,原夫家不得阻攔。
所以馮君侯明言無論嫡庶,皆可分到家產的話,倒也沒有違背習俗。
“妾說的是這個事嗎?”
關大將軍又踢了一腳馮刺史,甚至還加大了力度。
沒有違背習俗是一回事,但馮府與普通百姓家裡,能一樣嗎?
普通百姓家裡,誰有能力娶妾?
家裡又有幾個錢幾畝地?
更彆說還有爵位等著繼承。
馮刺史在權貴圈裡,已經算是絕世好男人了。
彆的富貴人家,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同時,還蓄養一堆歌伎舞伎。
真要按馮刺史所說的,無論嫡庶,皆可分到財產。
那估計天下的正室,十個就有九成九個,都想要掐死自家男人後院裡的那些女人,還有她們所生的兒女。
唯一的例外,可能也就是剩下自己了。
畢竟底子再厚的家府,也禁不起這麼敗啊!
但還是那句話,馮府和彆人家是不一樣的。
從一開始就和自家男人白手起家的關大將軍,非常明白一件事情:
馮府能有現在的家底,自己雖是有功勞,但李總裁和梅教授,同樣功不可沒。
甚至那位沒名分的……
咳,算了,不提了,提了就來氣。
彆的府上,女人隻要取悅好男人就行了,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
特彆是在這種亂世,女人能活著就不錯了,還想什麼?
今天塞一個到井裡,明兒埋一個到院子,隻要女人足夠多,你以為男人會說什麼?
大不了給他找一個更聽話,更漂亮,更討人喜歡的。
可是自家不一樣,能和自家男人睡的女人,就沒一個是能缺了的。
正是因為有了兒女,關大將軍才更加明白,孩子對一個母親來說,意味著什麼。
所以就算關大將軍再怎麼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自家男人的做法才是最符合馮府的情況。
隻有給了她們足夠的盼頭,她們才會死心塌地跟隨——雖然現在已經夠死心塌地了,但忠心這種東西,誰會嫌多?
孩子會讓這份死心塌地變得最為徹底。
要不說馮鬼王老是拿子孫後世享太平來教育底下那些將士呢?
這一點還是自家男人看得透。
“兒子有能力的,拿著我分給他的家產,足夠開辟出一份天地了。”
“沒有能力的,就算是拿了全部的家產,也不過是混吃等死,再差一些,等傳至第三代,怕不是留福,而是留禍。”
馮刺史握住關姬的手,“豈不聞福禍相依?”
關姬默然。
爵位倒是好說,財產就更說好,隻要自家男人願意,誰能從自家兒子手裡奪走?
但自家男人身後的那些東西呢?
當年南鄉壞了多少規矩?
丞相得知那些事,在丞相府跳了多少次腳,最後不還是得捏著鼻子認了下來?
能和丞相鬥得有來有往,能把世家玩得團團轉,未至而立之年就已名震天下,關中賊人聞之而喪膽……
更不說興漢會、東風快遞、胡夷從之什麼的。
最重要的,這其中還涉及皇家和世家的利益。
自家男人在其中看似驚險實則如履平地,但關姬實在是沒有底氣說自家兒子也同樣能做到。
做不到,那就是才不及而強行納之,如有稚子抱金於鬨市,禍臨近矣!
還不如把這些東西分攤了開去,讓府上的那些嫡子庶子都一起擔負起來。
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家,反正她是馮府上所有孩子的嫡母。
“那阿蟲可要分得多一些!”
關大將軍噘著嘴說道,“畢竟他是嫡長子,可不許讓彆人笑話了去。”
馮刺史神情溫柔,竟是有些寵溺:
“這個是必然的。除了學問大夥都是平等而學,剩下的自然都是阿蟲優先,畢竟吾有今日,關將軍功勞最大。”
關大將軍這般神態,不過是借機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過得聞阿郎的承諾,臉上亦是滿意一笑。
就在兩人情意綿綿之際,突聞前方傳來聲訊:
“已至津口,居延縣到矣!”
遠眺看去,但見碼頭黑壓壓的一片,居延郡太守張華,領著士吏,迎接馮刺史的到來。
士吏外圍,竟然有百姓圍了一大圈。
看到馮刺史的旗號靠岸,百姓猛然發出歡呼聲。
“看來張太守治理居延澤有方啊,竟得百姓這般愛戴。”
馮刺史登岸後,對著張華笑道。
“君侯這是取笑於我了,這些百姓可是為了君侯而來,非是為吾而來啊!”
張華已經完全從張恭去世的悲傷裡走出來了,神采飛揚,嘴裡恭讓地說道:
“這些百姓,原本多是足無立錐之地,家有饑寒之憂,君侯出兵驅逐胡夷,重奪富饒之地安置他們,可算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所以聽聞君侯要來巡視,這才前來圍觀。”
世家豪族在居延郡買地開草場賺錢,但刺史府可沒讓他們拿這些地來種糧食。
不過糧食乃是一切發展的基礎,所以總是要有人種的。
世家豪族開草場賺大錢就行了,種糧食這種苦力活,交給官府來安排就好。
就算涼州的漢民不足,會種地又想要種地的羌胡遍地都是。
再加上馮郎君在涼州胡人那裡,聲望甚大。
在得知他要過來巡視後,皆是攜老帶幼,前來一瞻容顏。
所以在看到他的旗號後,發出歡呼聲,也就不難理解了。
在百姓看來,這是馮君侯擔心居延澤新定,怕有什麼問題,所以這才在安置自己之後,後腳就馬上跟過來巡視。
當然,馮刺史確實也有這麼一層意思,雖然這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在與居延郡士吏見麵之後,馮君侯走到百姓麵前,看著一張張樸實而又熾熱的臉,心頭一陣激蕩。
這些百姓,以後可就是支撐大漢向草原進軍的基礎。
胡人又怎麼啦?
隻要好好教化,行華夏之禮,言華夏之語,以華夏為榮,那不就都是大漢的百姓嗎?
誰敢說阿梅以後生出的孩子不是漢人?
看老夫一拳搗死他!
真要相信血統論,那“王侯將相,寧為種乎”怎麼解釋?
世家想要搞的那一套階層固化,就不應該出現在華夏的曆史長河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