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鬨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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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6章 鬨劇

第916章 鬨劇

大漢的建興十一年,同時也是魏國的太和七年。

自從登基以來,曹叡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順心過。

所以他一直不太喜歡“太和”這個年號。

今年剛開春,摩坡即後世河南平頂山郟縣)有人見到有一條青龍從井中衝出,飛向天中不見。

同時天上傳來第一聲春雷,然後在大魏的土地上降起了甘霖。

此事在中原傳得沸沸揚揚,很快就被人上報了朝廷。

曹叡覽畢,問曰:“此何兆也?”

太史令出列曰:

“古有井田,所謂井中見龍,乃是‘見龍在田’;龍飛於天,可謂‘飛龍在天’。”

“此乃預示陛下登基以來,砥礪數載,終會有所成就。”

曹叡一聽,不喜反悲。

大魏北有遼東與鮮卑,西有蜀寇,南有吳虜,即便是東麵的大海,吳人與遼人亦常有船隻往來。

真可謂是四麵皆敵。

登基第一年吳虜就犯荊州。

第二年蜀人犯隴右。

然後鮮卑犯疆、遼東與吳虜暗中往來等等。

為了平息胡人之怒,不得不把田豫調離幽州。

然後又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奪叔之位的公孫淵在遼東的地位,甚至還得給他加官晉爵。

接著又是石亭之戰,又是蕭關之戰……

大魏空有九州之地,卻被四方賊寇擾得不得安定。

更彆說如今連涼州等地都被蜀寇奪了去。

外有強寇也就罷了,在內還有世家豪族掣肘。

想起這些年自己為了這個天下,左支右絀,食不甘味寢不安席。

坐擁天下正中的堂堂天子,落到這等模樣,說起來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想是這麼想,但說肯定是要說好話。

但見曹叡很是恰到好處地帶了驚訝之色:“此話何解?”

“回陛下,所謂‘見龍在田’,乃是乾卦九二爻辭,乃是指陛下得登大寶之位。”

“隻是井中似淵,又有潛龍勿用之意,乃是喻示陛下登大寶之後,當先留心於治道,不可有輕動國事之舉。”

“故這數載以來,陛下屢動刀兵之事,才導致國事不順。”

“幸好如今潛龍飛升於天,喻示大魏不順已過,陛下可展心中之誌。”

太史令一番解釋,讓曹叡臉麵慚色:

“原來如此,今日吾方知昔日之錯……”

聽到君臣一番對話,朝堂上的不少大臣皆是對太史令側目以對:

你特麼的真會說!

石亭之戰前,多少位將軍又是上密信,又是力諫,就是想要勸阻陛下,下令讓曹休不要輕易冒進。

最後終是沒有勸成。

隴右之戰前,多少位重臣又是上書,又是直言,就是想要勸陛下休養生息,不要輕啟兵事。

最後陛下還是讓曹真領大軍征蜀。

兩場大戰下來,武皇帝和文皇帝積攢下來的底子敗了個乾淨。

你今天才站出來說當時是潛龍勿用,見龍在田。

現在可以飛龍在天了……

蜀寇吞並涼州之後,大司馬又親自前往關中駐守,大魏這才安定了不到兩年時間。

你現在又跟我們說要“飛龍在天”?

龍你阿母!

你怎麼不上天?

諸位重臣看著曹叡與太史令的對話,神色木然。

曹叡見此,臉上有些掛不住,強笑道:

“諸卿對此有何看法?”

此時曹休與曹真皆亡,四位輔政大臣隻剩下兩個。

司馬懿在外領軍,留守洛陽的陳群成了重臣之首。

這個時候,他要第一個站出來,板著一副死人臉:

“陛下,前些年潛龍勿用,故大魏諸事艱難。如今天降飛龍在天祥瑞,正是上天喻示陛下勵精圖治。”

“龍飛於天,則行雲布雨於四方,正如陛下內修政理,降恩百姓。為國者,當以民為基,而民則以衣食為本。”

“陛下若能使中國無饑寒之患,百姓無離上之心,此所謂順天知時,到時可坐而待賊人之釁也。”

你怎麼吹祥瑞都無所謂,但想要錢要糧,那肯定是沒有的。

石亭之戰與蕭關之戰,已讓中原現在有饑寒之憂,百姓有離心之患。

你要是再亂來,那可真就是逆天而行,最好考慮清楚。

曹叡登基這些年,屢次想要樹立起自己的權威,皆是以失敗告終。

原曆史的魏明帝,可以一意孤行,對臣子提出的建議充耳不聞。

但現在的他,卻不得不做出一副謙虛受教的模樣。

不然的話,強敵環視之下,大魏君臣不能一心,隻顧內耗,就怕賊人趁機而入。

真要到那個時候,曹氏隻怕想要落個像山陽郡公的境地亦不可得啊!

“司公之教,吾自會銘記於心。但上天既降祥瑞,亦不可不有所動,以應天時……”

曹叡剛說到這裡,尚書令陳矯、少府楊阜等人,立刻就欲起身。

“故吾欲改元,諸位愛卿覺得如何?”

哦,是改元啊,那沒事了。

幾人又坐了回去。

畢竟天降祥瑞嘛,改元那是應有之義。

“陛下英明!”

摩坡離洛陽不算太遠,曹叡決定親自去看看那口有青龍出沒的井,最主要的還是祭拜了一番。

然後在二月宣布正式改元青龍,告知天下,大魏有青龍現世。

三月份的時候,這個消息傳到吳國,被孫權在暗地裡恥笑了一番。

天降祥瑞這種事情吧,懂得自然都懂。

當年蒼梧還出現過鳳凰呢!

曹丕稱帝前有黃龍、白雉。

劉備稱帝前,錦城附近也曾出現了黃龍。

誰還沒玩過這一套?

所以孫權笑的不是降瑞,而是笑曹叡。

凡人主新登大寶,或國之將興,出現的異像那才叫祥瑞。

以魏國如今這喪土失地,屢遭大敗的局麵,居然自稱出現了異像。

也不知是有人在咒曹叡早死,好讓魏國重立新主呢,還是覺得魏國國運不久,想要立新朝呢?

現在為了保持最後一點麵子,居然搞出這種貽笑大方的事,看來曹叡的日子當真是不好過。

孫權一邊暗笑,一邊愉悅地接待了從遼東過來的使者。

雖然去年派出往遼東的使者,在回來的路上被魏人截殺,但終究是與遼東正式建立起了聯係。

這不,今年剛一開春,遼東就派了使者過來,向吳國稱臣。

公孫淵原本可是被曹叡封為揚烈將軍,遼東太守。

如今背魏向吳,足以說明人心向背。

更重要的是,有了遼東,吳國就有了戰馬的來源。

吳大帝一高興,於是決定封公孫淵為燕王,並大赦天下。

三月,吳大帝決定派遣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將軍賀達率領大軍萬人,攜帶金銀財寶、奇珍異貨及九錫,前往遼東。

一是為了顯示冊封儀式的隆重,二是為了能多運回些戰馬。

規模很大,規格也很大。

哪知這個決定遭到了所有朝臣的反對。

丞相顧雍勸道:

“公孫淵不過是派了使者過來稱臣進貢,未曾對吳國有尺寸之功,陛下便如此厚待,未免寵之太過?”

“不若先派將士把遼東使臣送回去,多探口風,觀其心意。日後我大吳北上伐賊,若是公孫淵當真能響應舉兵,再封爵不遲。”

孫權不悅:

“公孫淵不遠萬裡,派出使者,向吾稱臣,其赤誠之心,昭然可鑒。如今厚待之,正是千金買骨之舉。”

“若是薄之,以後誰人願意向臣服於吳國?”

聽到孫權這番話,群臣之首張昭發須皆張,猛然起身出列,大聲道:

“遼東之地,不過一郡,更兼苦寒,公孫淵表麵稱臣,實領其地,我吳國又不能派遣官吏前往治之,賦稅更不能收之分毫。”

“更兼公孫淵不過是害怕魏國討伐遼東,所以這才不得已派人前來救援,稱臣恐怕非其本意。”

“如果陛下這樣也要以王爵封之,那以後有人再舉郡入我吳國,且立功勞,陛下當以何謝之?”

張昭雖然年老,但脾氣暴躁,性格剛直。

這一番話很不客氣,讓孫權有些惱怒:

“遼東已數次派人過來,公孫淵心意早已明了,怎麼能說非其本意?張公這般,豈不是讓天下人笑我吳國無容人之胸?”

張昭冷笑道:

“那敢問陛下,若是公孫淵改變主意,欲自明於魏,則我大吳太常、執金吾、將軍皆不得返,天下人難道就不會恥笑嗎?”

那公孫淵實不過一郡太守,卻要吳國出動九卿之一的太常,位同九卿的執金吾,一齊去給他行冊封王爵之禮儀。

這已經夠天下人恥笑了。

孫權越發氣盛,幾乎就要與張昭在朝堂上吵了起來。

張昭卻是絲毫不肯讓步。

一個是五十多歲的君主,一個是七十多歲的老臣。

兩人都算得上是老年人了,可是爭辯起來,卻如同年輕氣盛的小夥子,麵紅耳赤。

雙方僵持不下。

最後孫權怒氣衝衝地站起來,咬牙按劍道:

“吳國的士人入宮就拜吾,出宮則拜君。吾對張公之敬重,亦是至矣!”

“吾自稱為朕,亦有數載,然朝堂之上,百官麵前,吾仍是數次被君折辱,難道當真是要試試吾能忍到何時耶?”

此話一出,殺氣頓生。

哪知張昭卻是絲毫不懼,直視孫權:

“老臣雖知陛下不願聽老臣之言,但仍屢屢不識好歹進諫,實是因為當年太後臨終前,呼老臣於床前,遺詔顧命,把陛下托付於老臣耳。”

說到最後,竟是淚流滿麵。

孫權差點吐血!

又來了!

朝堂之上,百官麵前,談起太後遺命,孫權除了把劍一扔,與張昭對泣,還能做什麼?

張昭本以為孫權在朝堂上和自己哭過一回後,就已經回心轉意了。

哪知孫權一轉身回到宮裡,直接就下詔令,仍按原計劃派太常張彌和執金吾許晏前往遼東。

張昭聞知此事,頓時大怒,怨孫權不聽自己之言,於是稱疾不能上朝。

孫權大失麵子之下,同樣怨恨張昭這等絲毫不顧君王臉麵的行為,於是派人用土把張家的大門封起來。

張昭更是絲毫不讓步,同樣在裡頭把大門也用土堵上。

既是君臣,又是師徒的兩人,生生搞出了一場鬨劇。

魏吳兩國皆有鬨劇,而涼州這邊也沒有閒著。

留守武威的關大將軍和張大秘書就派人給遠在敦煌的馮刺史送來了急信,要求儘早出兵居延澤和都野澤。

而前來送信的人也是大出馮刺史的意料之外。

一個是消失了好久的韓龍,一個是一直跟著趙廣四處浪,去北方大漠胡人那裡尋找合格戰馬的石苞。

“見過君侯。”

“不必拘禮。”

一位高手回到自己身邊,讓馮刺史很是高興。

韓龍卻是沒有心情與馮刺史談起重逢的心情,隻見他麵色有些焦慮地說道:

“君侯,並州那邊可能有變。”

馮永臉色一凝:

“並州?”

並州就在河套的東邊。

關中欲安,則必定河套,欲定河套,則避不開並州。

“不慌,先坐下來,喝口茶慢慢說。”

來到大漢這麼多年,與千古妖相鬥智鬥勇,給世家挖過大坑,與三國名將對陣,走南闖北,馮刺史早已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

他先是屏退了所有下人,然後親自給韓龍倒了一杯茶,冷靜地說道。

同時還不忘示意石苞自己隨意。

這裡是他的臨時住所,就在敦煌太守府邊上的院子裡,離張家也不遠,很是方便。

石苞受寵若驚,連忙上前,先幫馮刺史倒了茶水,然後自己這才在最下方坐好。

“韓先生不是去了幽州麼?”

“某是回了幽州,在那裡呆了一年,然後又轉道去了並州。”

“為何?”

“軻比能!”韓龍可能是趕得急,大口喝了一口茶,這才繼續說道,“前些年,原護烏桓校尉田豫田國讓,對胡人多有打壓分化。”

“故幽州北邊的軻比能無法統合各部胡人,後來田國讓被調離幽州,幽州刺史王雄王元伯,對胡人行安撫之策。”

“軻比能趁機吞並諸部族,勢力大增。幸好並州的步度根,與軻比能有殺兄之仇。”

“去年步度根引誘軻比能所屬泄歸泥歸降,讓軻比能未能一統幽州北邊胡人。”

這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但並州離涼州實在是太遠,更彆說是幽州。

而且還是草原胡人的消息,所以馮永對此根本是絲毫不知情。

軻比能時時想要重現檀石槐時代的鮮卑盛況,算是一個比較有雄心的鮮卑大人。

“軻比能統合胡人部族失敗,對幽並二州的百姓來說,也算是好事吧?”

拋開立場不論,真要讓軻比能統一草原諸部,那受苦的還是北方百姓。

“確實是好事,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才是某前來尋君侯的原因。”

韓龍不由地壓低了聲音:

“軻比能此人,斷非尋常之輩。他竟是不計步度根去年之舉,想要引誘步度根依附,作亂並州……”

“君侯你想想,若是軻比能與步度根合流,則胡人隻怕又要有檀石槐在時之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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