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裡沒清除乾淨嗎?”黑珊瑚努力尋找原因,“比如這些腐蝕痕跡?”
弦心石看向地上的膿血,並未從中感受到生命的氣息。“沒有擴散或複生的跡象,這些隻是副產物,我認為問題不在這。”她斷言。
“那就是其他走廊裡或許還有殘留……看來又得耗上很久了。”
黑珊瑚說著,掏出懷表打算確認一下時間。隨即卻對著懷表皺起了眉。
“怎麼停了?”她翻轉懷表,竟在它的外殼上看到明顯的鏽跡。
弦心石感到一絲不安。懷表失效,意味著黑珊瑚的絕對時感不再準確,她們失去了時間信標。
無法進行時間校準,不僅會影響對後續行動的規劃,還可能導致時間感的混亂。一旦她們的感知與現實中的時間流速不一致,就會失去與外界的連接。
果然,黑珊瑚試了一下,發現連不上留在外麵的玩偶了。她幻化出的老式電話機也變得很破舊,呈現出歲月流逝的斑駁痕跡。
“唔……其實區彆不大,本來聯係就受限了。”她用手指搓了搓老化的聽筒外殼,仔細研究起來,“從表現上看,應該是時間流速比外麵快。也行吧,至少比反過來好。之前我就覺得流速同步除了能用外麵的玩偶托底外,剩下的全是壞處。”
的確。在第一層的戰場中她們已經花了太多時間,加上剛才在第二層的耗時,總計應該有將近10小時了。
現實中的她們處於變身狀態,倒是不用擔心生理方麵的拖累,但維持同步會同時消耗魔力與精神力,並且鑄境者的消耗更大,長時間滯留肯定會出問題。
弦心石關切地問雷火螢:“你現在感覺累嗎?”
超過10小時的連續同步,早已遠遠超出之前的訓練強度,雷火螢的狀態很讓她擔心。
而且在進入第二層入口前,她就發現雷火螢時常顯出迷茫之色,似乎很難集中精神的樣子,話也變少了。
“我沒問題。”雷火螢說,“剛才確實有點犯困,但現在已經好了。大概就像熬夜熬過了勁那種感覺吧,反而越來越精神了。”
“犯困?你可彆嚇人,這是在精神世界啊……這說法就好像在雪地裡說自己有點想睡覺一樣!”黑珊瑚摟著她用額頭互相貼了貼,像是在測小朋友有沒有發燒一樣。
麵對她的親昵舉動,雷火螢表情稍微僵了一下,又恢複了開朗的笑容:“沒那麼嚴重啦。這邊時間加速,我們在現實中的耗時就可以更短了不是嗎?不用擔心我的。”
弦心石深深注視著她,最後說:“那你彆硬撐,有事要直說。”
“好的。”
隨後,弦心石思考道:“不過這些變化是否說明……安魂曲的精神狀態也在改變?時間流速加快,是她的大腦變得更活躍了?”
“好像有一定道理……”黑珊瑚因為這個想法稍稍振作了一些,微笑道,“這是好事啊。既然如此,我們也得提高效率,彆屯著技能不敢用了。”
說完她不再留手,開始釋放廣域魔力感知。
片刻之後,黑珊瑚就捕捉到了異常:“果然還有一隻,在斜上方,和這裡隔著兩條走廊。怎麼樣,要再造一個焚化室嗎?”
弦心石卻說:“不了,太費時間。而且我懷疑那樣處理不夠妥善。對場景破壞太大,總覺得……”
“你擔心影響到安魂曲的心靈?不會啊,這些場景隻是意識的具象化投射,不會反過來影響意識,阿卡夏同步又不是給她做腦科手術。”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弦心石推測道,“對安魂曲來說,最理想的癌症治療應該是一種魔法版的靶向藥,能精準作用於癌細胞,而不影響健康細胞。剛才拆了那麼多走廊,跟放化療相比其實沒好哪去,實在不夠乾淨利落。”
黑珊瑚恍然大悟:“這一層的關鍵是我們解決怪物的方式?我們得找到治愈癌症的魔法?”
“或許是。”
“那麼,有什麼魔法能做到呢?”
想來想去,弦心石覺得還是得用虛空吞噬。它能直接把目標從當前空間抹除,又自帶極強吸引力,不必擔心後患。而且之前砸掉相鄰走廊也是怕火勢蔓延,虛空吞噬則不存在這樣的風險。
至於削弱的問題,可以通過布置法陣,大家一起注入魔力來克服。
說完計劃,弦心石突然轉過頭問:“雷火螢,你覺得如何?”
“聽起來值得一試。”
弦心石沉默了幾秒,點點頭:“那開始吧。”
她們飛到目標附近的走廊,由黑珊瑚用絲線提前銘刻出法陣,再由弦心石把腫瘤怪物引過來。
怪物一踏上法陣,雷火螢就依照弦心石的囑咐釋放出閃電,將它控製在法陣範圍內。同時弦心石和黑珊瑚一起向法陣注入魔力,啟動了虛空吞噬。
漆黑的裂縫憑空而生,怪物在不容抗拒的力量拉扯下變形,掙紮,最後沒入那絕對的黑暗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耗儘魔力的法陣消失了,隻在地上留下淺淺的印子。和之前的焚燒相比,這一回的“副作用”顯然小了許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黑珊瑚觀察四周,最後隻能失望地說,“好像還是沒有什麼變化。”
為了更保險一點,她又用火焰魔法燒乾了地上的膿血,甚至回到最初的走廊,把所有能找到的腐蝕痕跡都燒了個遍,還是沒用。
弦心石幫她撲滅殘留的火焰,閉眼感受了一下:“通用魔法放得有點多,我感覺快到極限了。先停下來,想清楚再行動。”
黑珊瑚低著頭來回踱步,有些焦躁:“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難道還有漏掉的?”
她不顧弦心石剛才的勸阻,再次釋放感知。
接著皺眉道:“又有一隻,三條走廊外……之前怎麼沒發現?從哪冒出來的?”
“所以說我最討厭這種會再生的鬼東西,潛艇頭也是,水母也是。我怎麼儘遇上這些狗屎……”弦心石厭惡地搖搖頭,然後伸手攔住她,“還是彆找了,恐怕永遠殺不完的,再這樣下去隻會讓所有魔法失效。”
“殺不完?”黑珊瑚瞪大雙眼,忽然想起來,“因為走廊是無限的,所以怪物也是無限的?!”
“不單是這個原因。我回想了一下在第一層找到入口的經過,忽然意識到我們又犯了同樣的錯誤。我們被過於顯著的表象誤導了。”
矗立在沙漠中的航空母艦,並非真正與周邊迥然不同的入口。
在無儘回廊中遊蕩的腫瘤怪物,也不是真正需要打倒的敵人。
既然在上一層要找的是區彆於痛苦底色的救贖之地,那麼這一層需要她們思考的,應該也是更具象征意義的東西。
“我大概明白了。”弦心石望著一片狼藉的醫院走廊,緩緩說道,“無論在這走廊上跑多遠,也無法徹底擺脫追在身後的怪物。無論殺死它多少次,隻要還心存恐懼與懷疑,就總能在某處再次發現它。”
黑珊瑚逐漸聽懂了她的意思:“這就是患者麵對癌症的感受……”
“是的。而它的傳染性……”弦心石看向自己的右肩,“傳播的並非疾病本身,而是焦慮、恐懼、壓抑和彷徨。”
“不僅是病人自己,還有他們身邊的人……”黑珊瑚喃喃道。
雷火螢一直認真地聽著,此時終於抬頭問:“那麼,我們現在該做的是什麼?”
“不是我們應該做什麼,而是要想明白,如果是安魂曲會怎麼做。”弦心石非常肯定地說,“她並不是在要求我們給出解決方案,否則就不會剝奪我們的魔法,這是自相矛盾的。”
就像在上一層,其實不是她安葬死者的行為獲得了安魂曲的認可,而是僅僅因為,這一做法與安魂曲的選擇相吻合。
安魂曲沒有在提問,隻是在隱晦地訴說著她的過往。
“那你認為麵對癌症,她最終做出了怎樣的選擇?”黑珊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