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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呐。
東家竟然才是真正的鬼帝。
扈輕之前猜過,至多猜測東家是西羅國滅時謀反篡位的逆黨頭子。
最大的正派頭子沒死,最大的反派頭子陰暗爬行,這才是最正常的係列劇情吧。
原來不是叛黨,是一個人的自我博弈。
牛。
牛掰。
牛掰至極。
扈輕忍不住可憐自己。如果哪天自己也分裂成兩個搞自相殘殺怎麼辦?
大約現場看戲的人都有同樣的想法。
便是冥使都往那看得津津有味,貌似分泌了涎水:“兩個魂魄都很...強大。”
扈輕覺得他想說的應該是美味。
但現在東家贏了,死死壓製住分魂,靜靜的站立在金光之外,目送他的子民離開。
扈輕看了一眼不敢再看,不知為什麼鼻子很酸。
然東家並未安靜太久。
“陛下,我西羅當真要國滅於此嗎?”老將軍心肝俱顫的嘶啞喊叫。
扈輕在心裡為他接一句:老臣惶恐啊——
東家看著飛到他跟前的老將軍,平靜問一句:“他策劃這些事情,為何不告之朕?”
老將軍垂頭,再抬頭:“因為陛下已失去帝王的誌向。”
這是一位誓死、死後仍然效忠皇室,以皇家為自己生存意誌的忠臣。他效忠的是皇位,東家不坐那上頭,他就效忠坐在上頭的。
“陛下,現在還來得及,隻要我們將鬼門毀去,西羅仍是西羅,甚至——我們可將天下全變成西羅。”
老將軍語有瘋癲,但其他文臣武將紛紛附和。
東家說:“你們都瘋了,是因為我帶你們一起發瘋。一切罪孽,都由我始,現在,就由我結束。”
說完,他一掌攻向老將軍,淩厲攻勢逼他靠近地獄之火。
“一切都是朕的錯,一切的罪孽都由朕一人承擔。諸位愛卿,去尋找新生吧,不要再困在西羅死局裡。”
“陛下!”老將軍急到兩眼猩紅:“這一走,世上再無西羅。皇室——唯有您了!”
東家說:“西羅不也是從無到有,如今回到無中去。範老將軍,是朕對不起你們所有人。就讓西羅這枷鎖,碎去吧。”
老將軍不願意,生前死後,加起來不止十萬年啊!他們範家,世代忠烈,怎能就這樣放棄呢?
鬼馬一勒,棗陽槊一揚,老將軍聲色俱厲:“當年陛下不聽良臣言,致西羅起禍端。老臣念及陛下年幼,不忍苛責,是老臣監國不力的錯。如今,陛下又犯錯,此次,老臣當請開國聖祖賜下的打龍鞭,請陛下迷途知返!”
啥啥?
眾人震驚,這是要內訌?
扈輕震驚,沒想到在仙界還能看到家國朝堂君臣抗衡的大劇情。這這這——果然仙界無所不有!
打龍鞭請出,金光閃閃氣勢逼人。
扈輕心裡狂叫:我要我要我要——
文武大臣們大驚:“老將軍——”
老將軍:“陛下,請悔改。”
東家始終平靜的臉上此時全是痛苦,他掃視全場,突然揚聲高喊:“諸位——”
所有人望來。
“請給我們君臣一些時間。”
這是要處理私事?
如今進來的皆是九宗九族的人,大家心意相通,能自己耗他們還省力氣呢。皆後退一步。
東家率先落向一片空地,這片空地離著金光近,原本盈滿的羅刹鬼已經先一步度化入了鬼門。
眾鬼紛紛落下,其站位,分明是君其上文武站兩旁的上朝隊形。
老將軍站在隊列最前,打龍鞭浮在他身前蠢蠢欲動,大有鬼帝敢忤逆一言,它就狠狠抽過去的意思。
“陛下,請改。”
老將軍法令紋繃得直直,眼裡是比山還堅固的執念。
東家看著他,他看著東家,僵持。
文武百官:“陛下,請改。”
東家慢慢看向一個個曾經熟悉的人,原本他們不是這個鬼樣子的。
噗通。
“陛下——”眾官驚慌。
“小子,畢玄,對不住老師!對不住各位大人!”東家咚的一聲雙膝跪地,身上衣裳變成隆重的帝王祭祀服,他雙手伏地,額頭貼於地麵,嘶聲大吼:“朕,跪送老師上路!”
抬起,淚流滿麵,再伏:“朕,跪送諸愛卿上路!”
再抬起,再伏:“朕,跪送西羅子民上路!”
嘩啦,大臣們跪癱在地,老將軍顫抖不已:“你、你竟敢跪——你竟敢跪——”
當年拉著整個西羅下地獄你都沒跪!
恢複魂魄模樣的鬼民們在金光中哭泣。
為什麼,為什麼啊,這都是為什麼?
天地慟哭,血月泣淚,無數羅刹鬼再不掙紮,有序而麻木的經曆火燒、超度、淨化,變回男女老少,滿臉淚流的看最後一眼,再不回頭的進入鬼門。
眾人靜靜望著這一切,心中無法述說的悲愴,明明事不關己,但人類的悲歡有時相通。
血月不知何時隱沒,天逐漸放明,一派晴朗空寂。鬼門依舊開著,冥使靠在柱子上休憩。
所有羅刹鬼皆已不見。
燒遍整片天空的地域之火收斂成一條通道的模樣,火焰在上頭跳出美麗的紋樣。
火焰通道過去是金光大道,點點金色如螢引至鬼門前的台階上。
還有鬼帝和他們的文武大臣們,哭到失聲,哭到抽搐。
老將軍第一個站起來,顫顫巍巍風吹就倒。
“老師——”
老將軍擺了擺手,身上的將軍甲胄變成一襲布衣。他拒絕任何人攙扶,沒有再看鬼帝一眼,牽著戰馬走向火焰大道。
走過火焰,走過金光,走到鬼門前的柱子旁,停住,牽著老馬的老者半轉身形,依稀對鬼帝露出一個笑。
那笑仿佛在說:你終於做了一件帝王應該做的事情。
一個接著一個,跟隨老將軍的腳步走過這條重拾清醒的路。有的對鬼王一笑,有的再不多看一眼,全入了鬼門,再不相見。
眾人已經站在一起,靜默無聲看著鬼帝。
鬼帝不想入:“朕的一切罪孽,該給天道一個交待。”
扈暖問扈輕:“媽,什麼意思?”
扈輕神色複雜:“他主動求雷劈。”
扈暖:“啊——不也是死嗎?”
扈輕歎息:“那樣他好受些。”
樊牢默默收起火焰,眼罩重新戴了回去。
扈暖看扈輕一眼,收起金光。
冥使看扈輕一眼,收起功德。
功...德?!
扈輕一個縱身撲倒,抱住熟悉的位置:“我的啊——”
撕心裂肺。
冥使:“你違規召喚鬼門,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