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冬天，小楊枝就會包裹成粽子。
她那身長款的黑色羽絨服基本是標配，一出門就要穿上，搞得徐名遠好像沒給她零花錢買衣服一樣。
不過小楊枝也是跟徐名遠學的，他對衣服不看重，買一身休閒服，過一段時間還會買同樣的來穿。
小楊枝是有樣學樣，買了好幾件近乎相同的羽絨服，不展現一點自自己的個性。
今天倒是換了套加絨的白外套，緊身天藍牛仔褲，甚至穿了一雙亮麵的馬丁皮靴，漂亮的不成樣子。
今年冬天流行的款式依舊是緊身輕薄的著裝，她這身衣服徐名遠都沒見過，應該陶舒欣她們逛街時，特意給小楊枝搭配的衣服。
北小年剛過沒兩天，處於一年中最冷的時節。
小楊枝本來就不抗凍，能為了漂亮穿的這麼薄，純粹是找罪受。
當然，徐名遠覺得小楊枝就是為了想早點回家，所以扮一扮可憐，穿的薄一點。
楊枝被徐名遠牽著手，麵色酡紅的穿過人群。
平時都是放晚自習後，偶爾才會牽著手溜達一圈，但大白天還有這麼多人，楊枝就有點點臉熱了。
這年頭網購太小眾，生活中采買的一切物品，都需要出門。
臨到年底，各大商場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這人山人海的盛況，可不是憑空捏造，在網絡不發達的當下，就是這幅光景。
徐名遠帶著小楊枝出門，也是想湊個熱鬨，因為再過幾年，想來湊熱鬨都沒這個機會了。
商場門口有表演雜技的演員，簡陋的舞台前圍了一圈帶著孩子出來玩的家長。
台上的演員時不時往人群扔些不值錢的小禮物，惹得一片哄搶。
徐名遠見狀拉著小楊枝躲遠了。
持續幾十年的搭台唱戲就快在大眾眼前消失了，因為在網絡發達後，踩踏新聞出現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這時代大多數家長都會告訴小孩子一件事，少去人多的地方湊熱鬨。然後真遇到可以湊熱鬨的地方，就搶上前湊合。
曾經的徐名遠也是其中的一員來著，但現在看看，也覺得挺危險的。
“唉。”
徐名遠忽然有些感慨。
“哥，為什麼歎氣呀？”
見徐名遠好像是在無病呻吟，楊枝湊過腦袋問道。
“歎氣時間過得真快。”徐名遠唏噓的說道。
“是麼？可是我感覺時間過得好慢呀。”楊枝跟著輕歎了一聲說道。
“那是你還在上高中，每天累的要命。這度日如年的，過的能不慢麼？”徐名遠笑道。
“不是的，是因為哥哥不在我身邊，我才覺得慢的。哥哥在家的這些天，時間‘唰’的一下就過去了……”
楊枝嘴裡說著，還伸出食指在徐名遠眼前劃了一道線。
“哈哈哈……嘿，我現在才發現，你的情商也不低啊。”徐名遠笑出了聲。
“我說的是實話呀……”
楊枝一臉不解的樣子瞅著他，自己也不明白情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隻知道這樣說哥哥會開心，還可以為自己爭取到關注，便將他從感慨中拽了出來。
小楊枝一如既往的會討人喜歡，與之前的刻意討好不同，此時都會平淡如水的沁人心扉了。
嫣紅嬌嫩的嘴唇，長長的睫毛輕輕的抖動，不著妝容的她，散發的淡淡的柔和，沒之前那麼清冷了。
說實話，如果小楊枝會再騙自己一次，徐名遠感覺可以再一次原諒她。
忽然想到這一點，徐名遠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不知當初老父親是不是就這樣陷到無法自拔的程度。
前車之鑒啊，前車之鑒！
不過徐名遠感覺自己應該不至於被騙，畢竟曾經他就幡然醒悟過。
然後徐名遠趕緊甩開了這個念頭，覺得自己可能是tsd犯了，總想著一些不切實際的玩意兒。
畢竟小楊枝的人生都被徐名遠改變了，肯定也不會像曾經那般行騙了，因為也沒什麼必要。
她騙自己能為了什麼呢？徐名遠實在想不到。
而楊枝自己呢？
不明白徐名遠在想什麼，如果知道，那楊枝一定會腹誹他的。
錢財乃身外之物嘛，把哥哥搶到手後，就什麼都有了呀，繞一個大圈沒有任何意義嘛……
“想喝什麼？”
徐名遠牽著她走到奶茶店前，示意她看頭頂的牌子。
“嗯……沒有想喝的呀。”
楊枝不怎麼喜歡甜食，奶茶也一樣，感覺還不如喝白開水。
“讓你拿著暖手，周圍人那麼多，你要是害羞了，就拿著喝兩口，掩飾下尷尬。”徐名遠笑道。
“哇，哥，你好會呀。”
楊枝繼續提供著情緒價值。
“那是。”
看到小楊枝微微驚訝的眸子，徐名遠的心情大好。
一人拿著一杯椰奶，漫無目的的轉了遍商場，小楊枝衣服都買過了，還連帶著徐名遠的衣服。
帶小楊枝來商場轉一圈，主要是買點小禮物，這一年到頭除了零花錢，徐名遠也沒買什麼東西送她。
“哥，我不想買這些東西，還是走吧……”
楊枝拉停了徐名遠，她一看到燈光大亮的首飾店，就有種難言的焦慮感。
說到底還是有些自卑心理，總想著躲到不被引人注目的角落裡呆著。
“就當買著玩唄。”徐名遠說道。
“好浪費呀，我也不能戴的，還不如去買金條嘞……”楊枝一臉希冀的望著他說道。
“好家夥，你是財迷嗎？”徐名遠哭笑不得的說道。
“實用點嘛，還可以換錢花呀。”
從小挨餓怕了的楊枝，總想著像倉鼠一樣把儲錢罐存滿，留著度過下一個寒冬。
雖然這輩子很可能不會再有寒冬了，但未雨綢繆嘛。
心裡有底的楊枝，睡覺都會安穩好多，畢竟哥哥不是每天都能陪伴在身邊，就隻好自己找辦法了。
“行行行，等下帶你去買金條，先給你買條項鏈戴。”
“不要了吧……”
“怕什麼？項鏈放在衣服裡，上學都能戴，走吧。”
“那還不如多買點金條……”楊枝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楊枝覺得送禮物的話，幾十塊零八毛的小禮品就足夠了，首飾這些東西並不實用，浪費金錢隻為了追求美觀，還不如多照照鏡子呢……
徐名遠忽然一驚，這倒黴孩子不是打算管賬，以此掏空自己的家底吧？
這胃口太大了，也太嚇人了。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做企業的人都是用財務來管賬的，自身留存的金錢隻占很小的一部分。
小楊枝肯定不了解這些內幕，但徐名遠還是相信她不會這樣做。
小丫頭片子是有點小心機，然而涉世不深，這輩子哪是自己的對手。
高高興興的小楊枝，終於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儲備金。
一到家，就悄悄避開了家中來訪的客人，從後院的小門溜進家中。
徐名遠肯定不像小楊枝那樣怕生，便去問了聲好。
看到小楊枝躲在二樓的樓梯上不停的招手，徐名遠也不再聽一幫中年人閒扯淡，陪小丫頭去了。
家中有人，小楊枝還是很老實的。
但一關房門，小楊枝就迫不及待的脫外套了。
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小盒金條。
打開櫃子，從舊衣服堆下麵翻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保險櫃。
“哥，你還記得密碼吧？”
“我上哪記去？”
“是710316呀。”
“噢。”徐名遠隨口應了一聲。
“是你和我的生日呀，很好記的……”
見他如此的粗心，小楊枝有些泄氣，隻好臉蛋紅紅的給他解釋了一遍。
釣魚打窩是吧？
徐名遠可不吃這一套，捧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就是一頓亂揉。
……
徐家過了個熱鬨年。
徐軍是個好麵子的人，基本是能叫的上名字的人，隻要來上門拜訪，都敞開大門歡迎。
徐名遠剛開始還會去見見，後來都懶得見了，讓父親一個人折騰去。
一直持續到晚上十點，來訪的客人才陸續散去，讓一家人過了個團圓年。
當天晚上徐名遠陪著老父親喝的有點多，都不知道是怎麼回到的房間。
住在郊區的好處就是安靜，厚厚的窗戶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但隱約的鞭炮聲，還是叫醒了徐名遠。
而小楊枝早就醒了，一直趴在他胸口上盯著他。
其實徐名遠偶爾覺得，這小丫頭片子有點神經質，時不時就要嚇他一跳。
“哥哥，新年好呀。”楊枝眨巴著眼睛說道。
“嗯，新年好，紅包你自己看著拿吧，你一邊呆著去，沒事就把初一的鞭炮放了，讓我再躺一會兒。”徐名遠閉上眼睛說道。
“我都放完回來了。”
“噢，那我爸呢？”
“叔叔也在睡覺。”
“嗯。”
徐名遠應了聲，側過身摟住了香噴噴的小楊枝。
但緊接著徐名遠睜開了眼睛，對視著一雙澄澈的眸子。
然後他低下了腦袋，發現自己身上除了穿個褲頭，就沒彆的遮擋物了。
“我睡衣呢？”徐名遠問道。
“你都睡著了，怎麼換睡衣呀？”楊枝語氣弱弱的說道。
“那我秋衣呢？”徐名遠又問。
“穿著秋衣睡覺不舒服，我幫你拽下來了，哥，你不用謝我的……”
“去，現在，馬上，把我衣服拿過來。”
推著小楊枝的腦袋，給緊緊摟著自己的她掀到了一邊。
“哥，年都過了，我不小了。”楊枝小聲說道。
“這不是還沒過生日嗎？”
“唉，元旦的時候你說沒有過年不算。現在年都過了，又說還沒過生日。等到過生日了，你就會說還沒上大學。以後的話，你還會說我是個小孩子的……”
楊枝沒有動彈，而是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你是剛到青春期？產生逆反心理了？”
“……”
楊枝張了張嘴，知道自己是永遠辯論不過徐名遠的，隻好溜溜爬了起來，取過他的睡衣，遞到他的手邊。
徐名遠接過從被窩裡就給換上了，也沒理小楊枝，腦袋昏沉的繼續睡回籠覺。
緊接著小楊枝輕輕挪了過來，然後就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了。
對這個總想勾引自己的小丫頭，徐名遠也有些頭疼。
如果僅是如此，其實倒還好，徐名遠並不是不能接受。
但小楊枝的要求是一點點提出的，真要是發展到下一步，她就要琢磨生小孩兒的事了。
也不知道小楊枝的媽媽究竟是個什麼神人，到底是怎麼給她教出來這種異於常人的腦回路的。
加繆曾經說過，生活的本質是荒誕，隻不過平常注意不到而已。
徐名遠沒那麼高深，去學什麼鳥毛哲學這種天馬星空的思想。
但接觸到的荒誕事情多了，有時候也會陷入一種怪圈，感覺自己很難以逃脫命運的操弄。
其實楊枝的心事並沒有多少，以前的她想著未來的生活好一點，後來有個安穩的家了，就想著家裡人都平平安安的。
再遇到徐名遠了，就想著把家固定下來。
徐名遠的心事才多，細心的楊枝可以看的出來，並且會小心翼翼的詢問一番。
大多數的情況下，徐名遠是給不出什麼回答的，但偶爾也會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事情。
在楊枝的心裡，哥哥是那麼聰明的人，自己聽不懂很正常。
唯一讓楊枝感覺煩惱的事情，就是該如何把哥哥拉到自己的身邊，然後自己大概就不會再有煩惱了。
但哥哥是有的嘛，而且有好多好多。
楊枝幫不到什麼忙，也不怎麼會安慰人，但自己會做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因為楊枝發現了，徐名遠要的就是安安靜靜不會說話的乖孩子，聽他去講一些讓他感到煩悶的事情。
這些煩悶的話題大都圍繞著公司呀，人事呀，朋友呀，徐叔叔呀，等等這類生活中的瑣事。
當然，有時候也會提一嘴陶舒欣。
楊枝原以為他會因為三角戀的事發愁，後來發現並不是這樣。
徐名遠不提，主要是因為擔心自己有了小情緒。
小情緒自己肯定是有的，但作為破壞哥哥感情的不確定性因素，楊枝也沒辦法做到半途而廢，就隻好先藏在心裡了。
再到後來，楊枝逐漸察覺到了，徐名遠不注重一些小事，但在關乎人生大事上的問題，總想著做到事事完美。
可是事事怎麼會做到完美呢？
從小就不是過得完美的楊枝，同樣沒辦法理解徐名遠的想法。
因為自己恰恰相反，自己可以在一些小事上會做到完美，比如擦擦桌子，迭迭衣服。
但在大事上卻有些不知所措，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熬著熬著就好了。
就好比當初，自己在天昏地暗的日子裡等著曙光到來，然後就輕鬆跨過去了，並且過的越來越好了。
容易被滿足的楊枝，就起了小小的壞心思，所以就儘最大的努力，想要嘗試著板正徐名遠這不切實際的古怪思想，不讓他那麼難受。
就比如強忍著羞意，臊紅著臉皮去勾搭一下他啦……
隻可惜哥哥明明很喜歡，還非要做出一副不情願的態度。
這讓楊枝也有些氣餒，好在喜歡發呆的人都很有耐心，繼續付出著努力。
趁著他睡著了，楊枝偷偷拉了下他的衣領，薄薄的嘴唇貼在他的胸口，輕輕的，最好不被發現，然後種個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