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警察廳正對過。
青磚壘起一個法壇，四周有明黃打傘遮陰。
張舒若打了一個座，端坐上方。
彆看她年齡小，但一本正經的，還真像那麼回事。
法壇前麵，都是排著隊的百姓。
他們是來求藥的。
“李老三，你怎麼也來了，你家也有人生病？”
“彆提了，我家小孫子，前兩天不小心淋了雨，接著就咳起來，說是嗓子疼的厲害，到藥鋪抓了涼藥，好是好些了，可就是不出根，這不聽說咱們津門來了位小神仙，我來求藥。”
“就這點事兒，還值當的求藥？”
“什麼叫這點事，我都聽人家說了，這符水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無論如何，我得求一碗，給我孫孫喝了！”
法壇之上，張舒若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看著長長的隊伍，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這得坐多長時間才是個頭啊！
要不是那姓林的有槍，道爺我
算了，看在那蒜泥肘子紅燒肘子清燉肘子的份上，我且配合他幾天。
隻不過林善信給我取的這個法號著實奇怪。
軟萌子，這是何意？
天氣炎熱，軟萌子大仙歎氣，隻能一遍又一遍默念著大肘子大肘子。
這邊胡思亂想著，那邊又有人排到了上前來。
撲通一聲就跪下。
張舒若，不，軟萌子咳嗽一聲，“起來說話，我是名門正派，你拜三清，不必拜我。”
李老三一聽，好家夥，這位小神仙端的是和藹可親！
這年頭，很少有人家不燒香的，就是不在家裡供神佛的，逢年過節也總會到廟裡燒香，貢香油，無非是討個吉利。
那些大師高人，哪個不是高高在上，說話雲山霧罩的，隻有對那些能掏得起大筆供奉的香客，才會笑臉相迎。
李老三聽話的站起身來，卻仍舊彎著腰，從懷裡取出用紅紙包的兩塊大洋，一手拿著紙包，一手端著一個瓷碗，恭恭敬敬遞了出去，“我家孫子高燒不退，先生說是受涼犯了痰症，還請神仙賜下符水。”
張舒若一想，受涼，發燒，犯了痰症，嗯，這也是那林善信所說的症狀之一。
於是拿起桃木劍，挑起一張黃符，神神叨叨的揮舞著，過了一會兒，那符竟然燒了起來，旁邊自然有協管員打開一個桶，接過李老三手裡的瓷碗，舀了一碗水，隨後那符燒的灰也落在碗裡。
接過碗，李老三又是連聲道謝。
“你且記住，若是飲下符水半日還不見好，就要再請先生診治。”
李老三一聽，這小神仙太謙虛，太靠譜了！
老百姓普遍迷信，但老百姓也不全是傻子。
這符水治病，總歸是治好的少，治不好的多。
有人說治不好是心不誠，李老三卻覺得，治不好的說不定就是遇到了騙子。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得道高人，一個個說自己包治百病，如果真能包治百病，說不定早就被哪個督軍大帥養了起來，何必還要掙自己這些泥腿子的錢呢？
但這位軟萌子不一樣。
彆的不說，人家能在警察廳對過搭法壇，旁邊舀符水的一看就是官爺，這來頭還能小了嗎？
再聽聽人家說的，既不說自己的符水包治百病，也不趁機索要錢財，反而叮囑如果不起效要去看先生。
這才是真正慈悲為懷的活神仙啊！
最後，軟萌子大仙也沒收李老三的兩塊大洋，李老三激動的直哆嗦，忙不迭回家了。
張舒若暗想，這林善信莫非也是一位高道？
他弄的這水，不知裡麵到底加了什麼東西。
一開始自己還以為是那種騙人的把戲，不過越來越多人跑過來磕頭感謝，那神情不似作偽。
不，不，這不是道術，這是醫術，這水裡定然放了某種藥材。
張舒若撇撇嘴，弄得還挺神秘，連自己也不告訴。
天氣熱，一坐坐到中午，張舒若隻覺得肚子咕咕叫。
咳嗽兩聲，旁邊自有協管員圍住法壇，不再讓人靠近，隨後一輛小汽車開到，張舒若鑽進去。
一個人喊道：“軟萌子大仙要休息片刻，大家下午再來吧！”
不多久，回到憲兵司令部的軟萌子大仙開始炫飯。
桌上有魚有肉有菜，甚至還有酒。
張舒若毫不客氣，給自己也倒上一盅，辣的齜牙咧嘴，更顯可愛。
“我說道爺，你這什麼也不忌啊？”
“從我下山那一刻，師傅說以後就沒人管我了，再者說了，吃飯喝酒都是道。”
“你怎麼不吃魚？”
張舒若啃著一個雞腿，“魚要吐刺，麻煩！吃一條魚的時間，能吃三個肘子！”
吃飽喝足，睡了半個鐘頭，林澤又安排人送張舒若去上班。
張舒若嘟嘟囔囔，林澤喊道：“晚上有烤羊腿！”
“無上天尊！林善信施藥救人，沒有烤羊腿我也是要去的，記得多放孜然！”
剛送走張舒若，鈕三兒來報，說佐藤又來了，還帶著一個老道。
林澤點點頭，正主終於來了。
“到會客室去。”
林澤換了身衣服，剛到會客室，就看見佐藤寬太麵無表情在那坐著。
旁邊一個老頭，臉上一個褶子都沒有，須發卻都白了，麵帶慈祥微笑，隻是看一眼就覺得如沐春風。
果然是高人呐！
“佐藤君，有失遠迎啊，不知這位是？”
見林澤來了，佐藤寬太也擠出一張笑臉。
“林少佐，是佐藤打擾了，這位就是合一道的道首張先生，一向仰慕您卻不得見，這次我鬥膽牽線搭橋，領張道首來見您。”
張連碧還是保持微笑，“林少佐，貧道這箱有禮了。”
林澤點點頭，“原來是張道首，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飄然出塵，有神仙氣魄。”
三人坐下，鈕三兒親自來奉茶。
張連碧開言道：“今日初次相見，我給林少佐帶了一樣禮物。”
說罷，他端起茶碗，隻見袖子一揮，那茶碗裡的熱茶竟然咕嘟咕嘟開始沸騰，隨後水中竟然燃起火來！
隨後張連碧伸出兩指，往茶碗裡一撈，撈出一個紙團。
隨意將茶碗放在桌上，然後打開紙條。
“林少佐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