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怒喝!
眾人一愣,隻見一隊黑色製服的漢子整齊劃一跑過來,為首的那人年齡不過二十,臉龐尚顯青澀,可眼神中充滿殺氣,讓人不敢輕視。
張二麻子本來掏出了鐵尺,準備等弟兄們揪住馬大個子就沒頭沒臉往下打。
一聽這聲怒喝,不由得又停了手。
在街麵上混,將就一個有眼色,當混混的在外麵欺負人,經常遇見打抱不平的人。
如果是小聲蛐蛐的婦女或者年輕人,混混們就會變本加厲,凶神惡煞。
如果是身強體壯但穿著打扮一般的漢子,混混們會罵一聲“不關你事”,但會稍稍收斂。
如果是穿著打扮富態的中年人,但沒坐汽車,沒帶長隨,那就不要理會,但也得給麵子,換個地方就是了。
如果是坐著小車帶著長隨的,那就得點頭哈腰,乖乖收手。
可這一次,張二麻子混街麵的經驗不足以應對當前這種情況了,這一隊人帶著槍,但看樣子又不是日本人。
這是什麼來路?
其實來的不是彆人,正是餘學成帶領的一個協管局小隊。
雖說從名義上,津門辦事處已經撤銷了,但王小手和餘學成帶領的這幫弟兄還是留在津門,轉而以協管局的身份活動。
有人就納悶兒了,北平有協管局,可津門沒有協管局啊!
這以協管局的身份在津門活動算怎麼回事兒呢。
但是林爺有辦法,津門憲兵司令部不是缺人嗎,從北平憲兵司令部抽調,需要很多手續,一時半會抽不出來,那就從北平協管局先抽一批來幫幫忙吧!
抽調誰呢,就抽調王小手餘學成帶著的這幫人。
這次林爺要清理碼頭的幫會勢力,怎麼能確保清理完之後讓數萬名力工掌握在自己手裡呢?
就是讓協管局掃第一輪,遇到硬茬子,再讓津門憲兵司令部上,把敢炸刺兒的幫會都鏟除,再由協管局出麵,組織協會也好,成立公司也罷。
總之臟活累活憲兵司令部乾,替天行道為民出頭的活協管局乾。
至於憲兵司令部的軍官會不會有看法?
他們現在把林澤當爺爺看,隻要能提拔他們,誰管乾的是不是臟活累活?
碼頭上,眾人看著突然出現的這一小隊人,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
張二麻子放下手中鐵尺,忙不迭跑過來,下意識陪笑,可隨即想著,曹少爺可在日本人那有關係,隻要來的不是日本人,自己又有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又刻意挺挺腰杆,但臉上笑容不減,“這位軍爺,有何貴乾呐?敢問軍爺是哪部分的?”
餘學成看著麵前這個潑皮,不屑道:“你也配問我是哪部分的?為什麼打人!”
張二麻子沒轉過筋來,為什麼打人?
我教訓教訓臭苦力,還要受你的管嗎?
當即皮笑肉不笑道:“回官爺的話,要是有力工不聽話,耽誤了乾活,自然得教訓教訓,這是我們曹字幫定下的規矩,曹家老爺和少爺都是這樣吩咐的。”
餘學成皺起眉頭,曹字幫?
難道在怡和洋行碼頭的幫會,還跟津門曹家有關係?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津門剩下的七大家現在都聚攏在林爺麾下,要是這裡麵有曹家的關係,林爺根本用不著費這個事,打聲招呼就行了。
想必這潑皮口中的曹家,隻是恰好姓曹罷了。
餘學成玩味笑道:“曹家?還曹老爺曹少爺?聽好了,你們把控碼頭,協管局現在懷疑你們裡麵藏著反抗分子,破壞津門的治安環境,讓你們能做主的人來,另外你們這些人,都得回去跟我接受調查!”
張二麻子一聽協管局這三個字,腦袋頓時嗡嗡的。
協管局!
現如今協管局這支隊伍在津門可以說是如日中天,畢竟槍斃日本浪人、當街跟聯絡部的派遣員對峙這種事情是大夥兒親眼見到的!
而那些看熱鬨的工人心裡則隱隱有些期待。
如果是協管局的軍爺的話,應該能教訓一下張二麻子這幫人吧?
至少也要罰他們的錢,讓我們出口惡氣!
張二麻子原本挺直的腰杆子立刻又彎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變成了諂媚跪舔式笑容。
“原來是協管局的軍爺,這個,這個一向少有孝敬,還請軍爺勿怪,我這就派人去請曹少爺,這個,這個曹少爺他是在東洋留過學的,他最明事理”
張二麻子在碼頭上廝混了這兩年,還真學到點東西。
他自認為自己這話說的不錯,既安撫了協管局的人,又點出了自家曹少爺的背景。
在他看來,這個什麼局什麼局的,不就是來收錢的嗎!
嗨,交例規嘛!
規矩都懂,至於搞那麼大陣仗嗎!
這曹少爺也是,人家協管局現在在津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麼就不知道上趕著交錢攀交情的!
得!
今天自己給這位便宜妹夫提個醒,說不定他還得獎勵獎勵自己呢!
想到這,他也不打算讓彆人去了,點頭哈腰道:“軍爺,我這就去叫曹少爺過來,您看怎麼樣?”
餘學成一愣。
臥槽,這還有上趕著把幕後黑手叫出來的!
嗯,這個張二麻子不錯,回頭給他一顆紫蛋!
隨即戲謔笑道:“行啊,那你可得快著點。”
“哎!哎!”
張二麻子心中暗笑,協管局的人又如何,也是貪財的人啊!
你看這著急的樣子,哪有一點大官兒的做派!
急著立功的張二麻子一溜煙離開碼頭,走之前還不忘厲聲吆喝,“都他媽彆看熱鬨了!抓緊卸貨,要是耽誤了事情,今天一個大子兒的工錢也不發給你們!”
工人們一看,這協管局的人非但沒給他們出頭,反而跟張二麻子攀談起來,張二麻子這麼急著走,肯定是去找說了算的人了。
大夥兒心中倒也談不上失望。
自古以來就是這樣,誰會為泥腿子出頭呢?
馬大個子愣在原地,看了看被他放在地上的大包,低下頭,咬著牙,重新扛了起來,往裝車的地方一步一步挪。
沒想到卻被餘學成叫住,“那個大個子,你有沒有膽量,敢不敢揭發他們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