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看著低著頭跟小學生罰站似的劉四兒,打算嚇唬嚇唬他。
畢竟鈕三兒說了,這人雖然車行規模不是最大的,但卻是外城車行老板的頭兒,放在後世,也得是個行業協會會長的角色,論起來行業內的各種消息,肯定是比較靈通的。
林澤一拍桌子,“大膽!定然是你們這些車行老板看著電車公司搶了你們的買賣,這才唆使車夫們去鬨事,最好是砸了電車修造廠,讓電車線路不能運營,是不是!”
劉四兒一聽,臥槽這林爺是什麼脾氣,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
他已經快七十歲了,從前朝那會兒就在街麵上混,庚子之亂的時候跟著那些大師兄二師兄什麼的打過也殺過,坐過牢犯過法,混到如今,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民不與官鬥,不管你是街麵上的大混混也好,還是做生意的買賣人也罷,碰到官字兩張口,那就隻有乖乖聽話的份兒。
連忙彎腰拱手作揖,“林爺,林爺,您聽小老兒說,這事兒跟我們實在是沒關係啊!現在日子過不下去的人多,這些人都想著拉洋車,所以我們的車不愁著往外賃,甭管他們生意好不好,每天的車份兒都是得交的,就這樣,還有的是人想乾這行呢,我們犯不著唆使他們鬨事兒啊!”
這倒是實話,都說拉洋車很苦,但就是這份兒苦,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
有的人想吃,要麼掏不起車份兒,要麼不認識車行老板,人家還不租給他車呢!
說到這個,現如今北平城裡好幾萬洋車夫,有小一半都是旗人,甭管你是這個貝勒還是那個貝子,總得吃飯呐!
所以後世總有人一說自己在旗就覺得挺驕傲,覺得祖上都闊過,實際上往上倒幾輩兒,還不知道是乾什麼的呢。
像戲園子裡跟包的,相公堂子和窯子裡的服務業工作者,很多都是在旗的,這可都是下九流。
“犯不著鬨事兒?車夫們拉座兒都拉不夠飯錢,你們還天天逼著要車份兒,他們活不下去,可不得鬨事兒嗎?我看啊,不是你們唆使的,也是你們逼得!今天可是連方麵軍都驚動了,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罪過兒?識相的,趕緊自己去憲兵司令部自首去,你們這錢可燙手,我不敢拿。”
劉四兒急了。
他都這把歲數了,年輕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可現在要讓他再蹲一回大獄,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林爺,這些都是我們的一片心意,知道不能拿些阿堵物臟了您的眼,所以裡麵是幾份字據,打今天往後,外城所有的車行,都有您的三成份子,以後的花紅,按月給您送來,林爺,天地良心,今天的事兒跟我們這些人可真沒關係,我們是指著車行吃飯的,誰會自己砸自己的飯碗呢?”
臥槽,這幫人手筆還挺大的!
一出手就是三成份子。
一家兩家車行不怎麼起眼,像劉四兒的車行,不過幾十輛車,一年到頭也無非是千把塊大洋的利,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個天文數字,但對於林澤來說就不夠看了。
可按照劉四兒的說法,這份子可不是一家兩家的,而是外城所有車行的,現如今全北平城九百多家車行,大多數都在內城,但即便如此,外城也得有小兩百家車行。
積少成多,即使一家每年給他分紅兩三百塊,這麼多家車行一年下來也是好幾萬。
“劉掌櫃,那你說,這些車夫為什麼都商量好了似的,今天早上都跑天壇那去了?”
劉四兒猶豫了一會兒,隨後下定了決心,“林爺,我實話跟您說了,這就當是我的投名狀了,車夫裡邊,也是有什麼什麼會的,這還是十幾年前留下來的,以前倒是還組織過車夫搞什麼罷工,跟車行談價錢,後來就逐漸不成氣候,多少年沒鬨事兒了,我聽說這一回,有個車夫裡的人物頭,叫做賈春山的,這回的事兒,就是他扇起來的!”
林澤點點頭,“你既然這麼說,我就勉強幫幫你們,回去跟你們那些掌櫃的說,如果有人來查,那就好好配合,要是有人想抓不該抓的人,就給我打電話,知道了?”
劉四兒大喜過望,“知道了,知道了!林爺您放心,您肯賞我們這個臉,以後外城的車行,就是您說了算,您怎麼吩咐,我們就怎麼乾!”
在車行群體中建立點勢力倒也是好事兒,多少特務的偽裝身份都是車夫,到時候萬一有什麼事兒,能多一張底牌。
【叮!檢測到宿主非法持有非上市公司股份,獎勵:車夫聖體】
【車夫聖體:當您拉上洋車,您將跑的飛快】
係統又抽風了。
“對了,劉掌櫃,你們那,有沒有個叫祥子的?”
祥子?
劉四兒想了半天,“林爺,我們那沒有這個人。”
嗯,看來隻是個巧合,畢竟現在跟那本著作《駱駝祥子》裡的時間也對不上。
林澤揮揮手,劉四兒千恩萬謝的走了,回到他的車行,他就又變成了劉四爺。
昂首挺胸,背著手,邁著四方步,絲毫沒有了剛才彎腰低頭的小心樣子。
不少車行老板都在這裡等著他呢,一見他回來,紛紛問道:“四爺,怎麼樣啊?”
“林署長他答應了沒有?”
“就是啊,現在滿城風雨的,這可怎麼辦啊?”
劉四爺不慌不忙的咳嗽一聲,立馬有人端過來茶碗,隻見他慢慢喝了一口,吐出片茶葉,坐到桌子邊,點著了水煙,咕嚕咕嚕抽了好幾口,才慢悠悠說道:“什麼叫怎麼樣?林署長他還是賣老朽幾分薄麵的。”
眾人一愣,隨後大喜,“林署長他收下了。”
劉四爺“噗”的一聲對著水煙壺吹了一下,燃儘的煙灰就被吹出來,慢悠悠捏了點煙絲填上,又點著了,這才說一句,“收下了。”
“還得是四爺您出馬!”
“要不您怎麼是咱們外城車行的頭兒呢!”
劉四爺正色道:“林署長,才是咱們外城車行的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