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把茉繪他們送回月牙胡同,林澤隨後也回了家。
兩姐妹一見他回來,就嘰嘰喳喳道:“爺,有個婆子到咱們這兒來,送了好幾匹布料,另有一些綢緞,我看著可好了!一開始我沒敢要,後來那婆子說,是段掌櫃讓送來的,可我們也不認識什麼段掌櫃,她就說,是爺您的買賣,我們這才留下,您看,用不用給人家送回去?”
林澤笑著摸摸若雪的腦袋,“的確是咱們家的買賣,收著吧,天快熱起來了,你倆做幾件單衣裳。”
習慣了整天網上購物的後世人,可能不明白做新衣裳對這個時代女孩子的意義。
絕大多數普通人家的姑娘,一輩子估計也就兩回穿新衣裳的機會,一回是出嫁的嫁衣,另一回,興許就是壽衣了。
就這樣的待遇,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很多人彆說新衣裳了,舊衣裳都沒得穿。
現在的人穿衣裳打補丁,而且根據林澤的觀察,女人衣服上的補丁,要遠遠多於男人。
因為這時候男人是主要勞動力,一個家要是沒男人,絕對是過不下去的,男人出門在外,肯定得做一身稍微好點的衣裳,要是男人乾的是出力的活,那布料磨損的就快,家裡有點布,還是得緊著他用。
所以現如今底層家庭的女性,往往是補丁摞補丁。
補丁也不是新布,都是這裡攢一塊,那裡剪一塊,慢慢收集起來的。
現在兮月跟若雪都不愁吃穿,生活水平絕對遠超絕大多數人,但是那種能做新衣服的喜悅,還是無法磨滅的。
林澤咳嗽一聲,又摸出那兩個係統獎勵的鐲子來。
他對這東西沒什麼鑒賞力,係統說是帝王綠,那肯定是真的,拿出來對著太陽一看,倒是真的挺綠。
“喏,這東西,你們收起來,願意戴就戴,不戴就留著傳家。”
兩姐妹沒接觸過什麼珠寶,但是好東西就是好東西,不用懂,看一眼就能明白。
一向不肯讓林澤破費的兮月,這次卻一聲都沒拒絕,接過來抱在懷裡。
她不是想要什麼鐲子,她看重的是林澤說的“傳家”那兩個字。
兩姐妹心意相通,若雪明白姐姐的心思,笑嘻嘻道:“爺,沒有孩子,怎麼傳家?”
看著眼淚汪汪卻麵帶笑容的兮月,又看看調皮可愛青春無敵的若雪,林澤一手攬著一個。
“生!生他十個八個!”
看來兩姐妹是真讓林澤感動了,今天雖然還是一觸即潰,但屢敗屢戰,把握關鍵部位,堅持中心導向,充分釋放活力,甚至主動開辟新渠道,掌握新方法,打開新思路,切實把這次項目推向新的巔峰。
林澤的待遇也再一次得到了提升,簡單來說,就是隻要兩姐妹能替他乾的,堅決不讓他動手,晚上吃飯的時候,酒是進口的,飯是直接送到嘴邊的,想吃什麼直接一個眼神,那邊筷子就夾過來了。
悠閒的日子沒過幾天,五月初的這天,林澤正出門準備去上班呢,就見老高的車風馳電掣進了胡同,在他麵前一個急刹,沒等停穩,老高就開車門下來。
“生民!快!讓你的人都去天壇!電車修造廠出事了!”
林澤讓他說的一愣,“電車修造廠?那裡能出什麼事兒?難道是廠子炸了,我說廳長,這事兒得找消防處啊,咱們的人又不會救火。”
高升平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警察專用電車票,氣急敗壞的扔到地上,“還不是讓這玩意兒鬨的!快走吧,去晚了,那幫車夫興許真能把電車修造廠給炸了!來不及了,快上車!”
林澤上了鈕三兒的車,到警署點齊人馬,又給每個駐巡所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到天壇那邊的電車修造廠去。
從警署出來,老高非得拉林澤上他的車,在路上,林澤總算弄明白了怎麼回事兒。
電車公司贈票太多,票價又連年降低,人力車夫們的生意越來越不好乾,不知道怎麼一下讓煽動起來,今天一大早,把電車修造廠圍了!
這事兒聽起來不算大,不就是人力車夫鬨事兒嗎,驅散就是了。
但實際情況可不是這樣,從早上開始,全北平城的人力車夫你喊我我叫你,都商量著往電車修造廠那地方去。
要知道,現在北平城光是登記在冊的人力車夫就有四萬多人!
這隻是登記在冊的,還不算那些自己買了車或者賃了車偷偷乾活不繳稅的。
人力車夫這個群體,雖然也有老人跟小孩兒,但主要還是青壯年男子,這些人要是聚在一起,到時候情緒一被點燃,把電車修造廠砸了還是小事兒,砸完了之後要是還不痛快,誰知道他們會上哪兒去?
車上,高升平一臉凝重,“生民,據說方麵軍司令部已經命令南苑兵營集合了,咱們必須得把這些車夫們勸走,不然”
不然,鬼子會大開殺戒,到時候會死多少人,就真不好說了。
到了地方,隻見天壇往北,金魚池往東的這片空地全是密密麻麻的洋車和車夫。
這地方本來很空曠的,現在一看,竟然是說不出的擁擠和喧囂。
“取消免費贈票!我們要吃飯!”
“停止增加線路,降低車夫稅款!”
林澤的臉色沉下來,怎麼還有人領著喊口號?
偵緝隊的人也全來了,焦振國帶頭,一言不發的看著人群。
巡警和偵緝員已經組成人牆,阻擋人群朝電車修造廠前進。
但大夥兒都是領工資的,犯不著玩命兒,麵對成千上萬憤怒的人力車夫,這些巡警和偵緝員是不斷後退。
高升平滿臉是汗,“帶著家夥的都看好自己的槍!絕對不能開槍!不準開槍!”
如果槍一響,要是能嚇退人群還好說,可要是嚇不退,反而把他們點著了,就現場這幾百號偵緝員跟巡警,還不夠這些車夫一人一拳頭砸的!
就在這時候,憲兵司令部和治委會的人終於到了。
鬆崎大佐陰沉著下了車,一看這個場麵,頓時眯了眯眼睛。
“方麵軍的兵,還有多久能到?”
旁邊的北原蘭介低聲道:“已經跟那邊聯係過了,南苑兵營的士兵已經集合完畢,隨時準備開赴過來。”
鬆崎大佐深吸一口氣,“他們來之前,儘量把事情解決,如果解決不了”
說到這裡,他語氣森然道:“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把這裡的場麵留給他們處理吧。”
出了這麼嚴重的治安事件,肯定是憲兵司令部的嚴重失職,正在升遷關鍵時刻的鬆崎大佐非常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