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訓練學校開學了。
高升平和林澤從各處搜羅來的乞討少年中,優中選優,挑了一百名男孩子,和二十名女孩子,編入學校的五個班。
除了教他們文化的六名老師之外,憲兵司令部又從聯合特高課安排了四個兼職老師,來教導他們“專業”知識,隨著後續教學的進一步深入,老師的數量肯定還會進一步增加。
開學儀式辦的相當低調,門口連個花籃都沒有,也沒放鞭炮什麼的。
但規格又非常高,因為連鬆崎大佐都親自前來訓話。
在學校的小禮堂中,孩子們穿著統一的衣服,一排一排坐好。
之前林澤就給他們訓過話了,他們也都十五六了,放在這年頭,這個歲數成親的都多的是。
以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現如今不僅能吃飽穿暖,還能上學,沒有不珍惜的。
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澤身上,嗯,林教務長親自給他們發了衣裳,安排了宿舍,是個好人!
鬆崎大佐上台訓話,講了學校的宗旨是為了兩國親善事業培養優秀人才,講了學生應當努力學習,報答皇恩,講了各位教職老師應該努力儘責,培養好學生。
他用日語講話,這些孩子之前還是流浪兒童,哪能聽得懂,林澤充當了一把翻譯,鬆崎大佐說一句,他翻譯一句。
孩子們或緊張或好奇的眼睛都看著林澤。
隻有那幾個原來跟著鈕三兒混的小兄弟,看著林澤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
這可是老大的老大!
大哥大!
這幾個孩子也將在林澤有意無意的培養下,成為第一期訓練班的骨乾,然後以他們為脈絡,串起所有學生。
等他們都認識字了,再給他們開開小灶,加點猛料洗洗腦。
不怕他們不唯林教務長之命是從!
送走了鬆崎大佐,孩子們都去上課了,高升平笑眯眯的站在走廊上往下看,還真彆說,那模樣真有點像整天背著手四處亂逛巡視自己校園的中年校長。
“廳長,咱們現在也算是教育界人士了,什麼感覺?”
高升平嚴肅起來,“生民啊,我隻感覺重任在肩啊!你看這些孩子,咱們教給他什麼樣,他們就是什麼樣!”
隨後看了看四下無人,低聲道:“生民,你是教務長,有時候,可以靈活一點,你看現在,日語課,比國文課多,雖然咱們明目張膽擠占日語課的課時不好,但是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增加嘛!比如說,鬆崎大佐既然要培養特殊工作人員,那是不是得對咱們的風土人情,街麵上的大小事情非常了解?每天讓他們念念新聞就不錯。”
林澤笑道:“廳長,現在皇軍這麼厲害,眼看著就要東亞共榮了,讓他們多學點日語不好嗎?”
高升平擠擠眼睛,嘿嘿一笑,“咱哥倆說句那什麼的話,不管怎麼著,咱還是中國人嘛。”
林澤點點頭,“您放心,我會安排的。”
這個老高,心理還挺複雜的。
.......
一處不起眼的小茶館。
北平站的行動隊長焦振國穿著一身帶補丁的棉襖,但卻翹著大拇指,可拇指上卻沒有扳指。
一步三晃進了茶館,揉揉鼻子,對夥計道:“來壺高的!吃了一肚子肉,得刮刮油。”
夥計心裡嗤笑一聲,一看這就是以前的旗人大爺,現如今落了魄了,還非得充麵子,一到外邊去,不是在哪家大館子吃了飯,就是在家吃飽了肉。
明明沒錢喝好茶葉,還愣是說就習慣喝高碎,喝彆的牙磣!
這位爺還算是好的,沒用豬皮在嘴唇上抹上油。
心裡邊這樣想,嘴上確實熱情招呼,“這位爺,您裡邊請,您裡邊請!”
轉身高聲喊道:“給這位爺來壺高的!”
焦振國沒往裡邊走,找了個靠窗戶的座位坐下,小心翼翼掏出個鼻煙壺,挖了一點鼻煙倒在虎口上,使勁一吸,然後痛痛快快打了兩個噴嚏。
“舒坦!”
又小心翼翼把虎口上剩的那點鼻煙沫子吸進鼻子裡,生怕浪費了一點。
茶上來了,焦振國不慌不忙攤開手巾墊在下邊,倒在碗裡慢慢喝。
夥計弓腰道:“這位爺,您還要點什麼不要?我們這有餑餑花生瓜子。”
“不要,不要,吃飽了肉誰還吃餑餑?”
夥計心裡又是嗤笑一聲,打心眼兒裡看不起這號人,“成,您慢用著。”
過了一會兒,打門口又進來一個人,穿著長棉袍,手插在袖子裡,一看就是老實人。
夥計見了他,連忙上去問好,“哎呦,孫二爺,您來了?”
孫二爺點點頭,看起來不善言辭,抬腳就往窗邊那張桌子去,可一抬頭,就看見這張桌子已經坐了人。
夥計見狀有點為難,跟孫二爺低聲道:“二爺,這位客爺一來就坐到了這兒.....”
看來這位孫二爺是常客,以前都是坐這張桌子的。
孫二爺笑笑,“不妨事,不妨事,我到彆處去。”
焦振國抬頭,“這位爺,您要是不嫌棄,咱們就一處坐,也好說說話聊聊天不是?”
孫二爺想了想,“也好,也好。”
扭頭對夥計道:“還是老規矩。”
“哎!一壺茉莉花茶!一碟南瓜子兒!”
孫二爺走到桌前坐下,拱拱手,“叨擾了,叨擾了。”
“您客氣,本來就是我占了您的位子,一看您就是常喝茶的人,嘿,我也是好這口,一天不泡茶館,渾身難受!”
孫二爺不太善言辭,隻是笑,並不大搭茬。
夥計送上茶跟瓜子來,“您慢用。”
等夥計去招呼彆人了,孫二爺低聲道:“前段日子我去了趟津門那邊的聯絡站,沒在北平,你怎麼沒殺掉馬良?他最後又是怎麼死的?”
焦振國低聲道:“上級下達任務以後,好巧不巧,特務處那邊也下達了殺掉馬良的命令,但是您也知道,馬良是老北洋出身,我不管怎麼算,也是北洋一脈吧?我開槍打中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穿了防彈衣,孫掌櫃,您彆怨我,槍我開了,他死不死,那是他的命,至於他後來為什麼讓人割了腦袋,這我真不知道。”
孫二爺麵色不變,但聲音卻帶了點怒氣。
“你還有沒有紀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