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月則是出了門,她要去巷子口的二葷鋪多買點肉,中午好好給林澤補補。
話說人家二葷鋪本來是飯館子,賣菜的,現在倒好,做菜的食材往往會被兮月買走不少。
但現在生意也不好,吃飯的人不多,二葷鋪老板也樂意賣菜給她,就賺個跑腿兒的錢。
兮月挎著籃子一到那兒院裡,長得五大三粗腰裡好幾圈肉的老板趕緊迎出來。
荒年餓不瘦廚子,看來這話不假。
“憲太太,您今天來得早,我剛到黑市回來,您猜怎麼著,有個鄉下人家裡殺了豬,愣是扛了半扇來賣,我知道您府上用肉用的多,一咬牙買了二十斤,反正雪還沒化,能放的住。”
憲太太就是姨太太的官稱,直接喊姨太太總是不好聽,喊憲太太比較體麵一些。
一開始,兮月總是慌張的解釋自己不是什麼憲太太,就是個端茶倒水掃地做飯的大丫鬟。
可二葷鋪老板仍舊這樣喊,而且執禮甚恭,眼睛都是看地上,都不帶瞟她一眼的。
而且他發現了一個規律,不知道為什麼,隻要他一稱呼憲太太,這位就會比平時多買些東西。
“那你給我割十斤!”
二葷鋪老板高興壞了!
豪客啊豪客,雖然一斤加個一毛錢的跑腿費不算什麼,架不住人家買的多啊,這不就掙出來一塊大洋了嗎?
“你放心,我撿最肥的給您!”
兮月想起來林澤的習慣,連忙道:“不要最肥的,那半肥不瘦的就行,排骨也來一些。”
二葷鋪老板犯難道:“憲太太,我沒買排骨啊!”
這年頭買肉,首要目標就是外麵的肥膘,然後是五花肉,最便宜的是排骨。
因為人們缺油水,在一年吃不上兩回肉的年代裡,油脂的味道,就是幸福的味道,甚至是能救命味道。
鄉下有人生了病,也不知道是哪裡的毛病,燉上半隻雞,把雞湯喝了,雞肉吃了,可能病就好了。
其實就是長期缺少油水導致的營養不良。
二葷鋪老板的眼睛就是尺,一刀下去,拿秤一稱,十斤二兩,用刀子在上麵戳個眼,穿個草繩,放進兮月的挎籃裡。
兮月問了多少錢,數出來給他,二葷鋪老板接了,又從屋裡捧出一筐子大約十五六個雞蛋來,非要送給兮月。
給錢也不要,說是孝敬林署長的。
“署長能住在這,是我們這些人的福分,要是吃我兩個雞蛋我還要錢,那我還是人嗎?”
兮月隻能拎著小筐走了。
出門後,巷子外麵的街上有報童跑過去。
“治委會委員馬良遇刺!身中八槍奇跡生還!”
到了家裡,林澤已經起來了,兮月顧不上跟他說兩句話,連忙和麵擀麵條,又做了好幾樣鹵子,有肉的有素的還有雞蛋的。
都弄好了端上桌去,“爺,先吃著,中午我再多弄幾個菜,您這兩天就在家歇歇,下午我把小鍋爐燒起來,我們伺候您好好洗個澡。”
林澤笑道:“還是我們兮月最貼心。”
然後打量著兮月的身段,打算給她們姐妹倆添點衣裳,什麼狐裘暖毛,水獺的圍脖,都安排上。
這時候外邊傳來報童的喊聲,林澤讓若雪買一份報紙來。
這是一份北平晨報,風格非常大膽,背景也比較硬,經常搶發一些新聞,有時候讓憲兵司令部非常惱火,但顧及輿論,又不能一封了之,有時候往往報紙都賣出去了,又被要求收回來銷毀。
林澤看著報紙上馬良中了八槍還活著的新聞,暗道這老小子運氣還真是好,也是人老奸馬老滑,去日本人的宴會竟然還穿了防彈衣。
...........
藥鋪。
毛萬裡雙目赤紅,暴怒異常。
旁邊的行動隊長焦振國低著頭,一言不發。
毛萬裡背著手轉來轉去,“老焦啊老焦,你是老行動員了,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八槍啊,八槍!這個馬良竟然還活著?”
焦振國資曆很老,而且一直搞行動,當年刺殺張敬堯他就參與過。
北平一站接到鏟除馬良的任務後,一直在準備,毛萬裡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甚至親自讓焦振國這個行動隊長冒著風險親自帶隊。
聽到毛萬裡這樣說,焦振國很委屈,“站長,就因為我是老行動員,才弄出這樣的事情,當時天已經黑了,馬良中槍倒下以後,已經有警哨聲傳來,而且事發的地方離馬良的宅子很近,我如果過於靠近,可能來不及撤離,在天色昏暗又有一定距離的情況下,射擊後心的位置是最穩妥的,我還開了兩槍,誰能想到馬良穿了防彈衣,而且就是算是防彈衣,誰能想到質量這麼好?”
隨後焦振國一拍桌子,“站長,不管怎麼說,這次行動失敗,責任在我,那個馬良不是在川田醫院嗎,我今夜找機會,進去把馬良殺了!”
這事兒的確不能怨焦振國,哪怕馬良穿的是普通的防彈衣,也早死八回了,偏偏他穿的是防破片背心,前胸後背都有鋼板,本來就是為了應對高射機槍給飛機上的機槍手準備的,焦振國用雞腿擼子,即便打穿了鋼板,子彈也沒什麼威力了。
毛萬裡冷靜下來,“今天夜裡不能去,日本人又不傻,馬良要麼會被轉移,要麼他們會在川田醫院重重把守,等著咱們的人自投羅網呢,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我先不給總部彙報了,咱們再找機會吧。”
焦振國黯然的點點頭,他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很不甘心,死在他手上的漢奸沒有二十也有十八,當年連張敬堯那樣的人物都殺了,而且也是連開三槍,打在前胸上。
沒想到這次竟然在馬良這裡失了手。
看著焦振國,毛萬裡心裡歎了一口氣。
“振國,你也不必自責,乾咱們這行的,遇到這樣的事倒也平常。”
他不得不說軟話,彆看毛萬裡是戴老板的老鄉,但焦振國來頭也不小,他是
他是曹仲珊的長孫女婿,以這樣的身份參加力行社,還在行動第一線,在老頭子那裡都是掛了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