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無論是鐘離烏也好，亦或者是其他長老供奉也好，這一刻，屏障內的所有人都失神仰望著那道懸浮於他們頭頂的壯碩身影。
以及上方那似是隱隱有著青龍在其中穿行翻湧的雲層。
厚重的仿佛天空要壓下來一般，讓人本能的喘不過氣來。
在這令人為之戰栗的恐怖偉力麵前，所有人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嗓子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隻有那護罩上的裂痕還在悄無聲息的蔓延，均勻的分布在了護罩的每一寸空間。
下一瞬，率先回過神來的鐘離烏便爆發出一聲淒嘯。
“不惜一切代價，全力運轉護罩！執法隊全員，做好迎敵準備！”
像是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眾人渾身一哆嗦，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們便看到鐘離烏身下的第七枚魂環驟然迸發出驚天血芒。
死神魔傀真身！
隻見他的身體肉眼可見的成長，眨眼間便達到了十米，以至於原本可以站立於古龍腦袋上的他隻能飛身來到其脖頸處坐下。
而發生變化的地方還不止這些，隨著第八枚魂環再次亮起，他手中的法杖也在短短一瞬間變成了一柄刀刃碩大的詭異鐮刀。
第八魂技，死神鐮刀！
猙獰的黑色羽翼自他背後展開，掀起死亡的颶風，猶如飛蛾撲火一般，他催動著身下的巨龍，咆哮著迎向了上方從始至終都一片淡然的神祇。
一顆、兩顆、四顆
近乎孤注一擲般的宣泄著自身的力量，那含有一絲銀龍血脈的骨龍像是明白了主人的想法一般，自身體周遭瘋狂醞釀著由風暴與烈火構成的能量漩渦。
空間寸寸坍塌，漆黑的裂縫扶搖直上，追隨著那道騎著骨龍的巨大身影，就這麼毫無顧忌的衝出了屏障的籠罩範圍，徹底放棄了退回來的希望。
看到這一幕，毒不死非但沒有對鐘離烏主動出來送死感到興奮，反而臉色驟變。
開打之前，他曾說過自己會一個人拖住，甚至是擊敗這個前任聖靈教主，但從這會兒對方表現出的實力來看，單靠他自己恐怕很難與之對抗
同為九十八級，如果說玄子是墊底的那一個，那麼擁有骨龍以及死神魔傀武魂的鐘離烏毫無疑問就是最為頂尖的那一個。
假以時日，這家夥恐怕真有突破成為極限鬥羅的實力！
今天絕不能再放任這群邪魂師活下去！
近了！
更近了！
隨著牛天的身影在視野中不斷放大，鐘離烏嘶吼著，手臂青筋暴起，拚勁全身力氣，揮出了這積蓄已久的驚天一擊。
斬！
森寒的刀光劃破天際，像是要自下而上的將那厚重的黑雲一分為二一般。
看著這即便是極限鬥羅也要避其鋒芒的一擊，所有人的心都下意識提到了嗓子眼，一瞬不瞬地瞪大了雙眼。
然而令他們詫異的是，牛天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甚至眼底還肉眼可見的閃過了一抹輕蔑之色。
“人神有彆，在下界實力名列前茅的你，在我麵前不過是一隻稍大點的螻蟻罷了”
“想斬我，你還不夠這個資格。”
沒有嘲諷，也沒有譏笑，語氣平靜的像是在闡述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實一樣。
緊接著，他就好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是至上的真理一般，突兀地抬起手掌，屈指成爪，就這麼毫不顧忌的迎向了那表麵正燃燒著死神火焰的鐮刀。
鐺——
在眾人震撼到無以複加的目光下，那散發著滔天威壓，讓眾人不寒而栗的鐮刀就像是被鐵鉗牢牢鉗製住了一樣。
震顫著，戛然而止。
任憑鐘離烏麵色漲得通紅，那鐮刀也再難存進分毫。
然而他並沒有就這麼放棄，而是瘋狂催動著體內的魂力，讓鐮刀上的黑色火焰蔓延至牛天全身，熊熊燃燒。
緊接著，身下骨龍凝聚出的能量漩渦也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
刹那間，滔天的青綠色火焰爆發，堪比極致之火的恐怖高溫瞬間吞沒了兩人的身形，遮蔽了眾人的視野。
就在眾人為之捏了一把汗的時候，一股恐怖的氣浪自爆炸中心迸發，將那些火焰倒卷著吹向了周圍，迅速消弭於無形。
看到自漆黑的烈焰中顯露而出的兩道身影，眾人瞳孔微微一縮。
隻見作為攻擊發動者的鐘離烏渾身上下的皮膚儘顯焦黑之色，連帶著衣物也變得殘破不堪。
而與之相反，牛天看上去反而跟個沒事人一樣，渾身上下纖塵不染，甚至連抓著鐮刀的姿勢都沒有半點變化。
太強了。
突兀的念頭自每一個人的心中浮現，伴隨著前所未有的強烈忌憚，就連迫切想要毀滅原罪之城的毒不死也是如此。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麵的對手。
之前他還想著，雖然牛天突破了極限鬥羅，踏入了另一個境界，但與他們之間的差距終究不會太過巨大。
然而這一幕卻是深深震撼到了他。
如果昊天宗不是隱世宗門，並且幾乎沒有參與世俗權位鬥爭的想法，恐怕會比聖靈教更加令人忌憚吧？
牛天自然不知道其他人心中所想，近距離看著鐘離烏眼中一閃而逝的恐懼，他挑了挑眉，似是有些不解。
“說實話，你的行為真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霍雨浩那個小雜種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居然能夠讓身為邪魂師的你主動出來送死？”
話音剛落，牛天便感覺到手中的鐮刃再次傳來巨力，居然硬頂著他的力量，朝他的胸膛再度前進了幾分。
雖然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距離，但卻足以讓他感到愕然，以及一點點憤怒。
“率人襲擊原罪之城，如今更是侮辱教主”
死死地凝望著牛天那張臉，鐘離烏低吼著：“你萬死難贖！”
“”
自短暫的沉默中，牛天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下方正在逐漸恢複完整的護罩，眼中閃爍著了然之色。
“你們人類還真是奇怪，有了生存就想念自由，沒了生存又會拋棄自由，有的時候又會為了自由而拋棄生存，數萬年以來一直循環往複，從未有所改變，也從未想要去改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你似乎將這座城看得比你命重要？或者說，這也是霍雨浩的心血？”
緊接著，不等鐘離烏作出回應，他的臉色便驟然變得陰翳，聲音更是夾雜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毀掉他所珍視的東西，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為此跪下來求我！”
霍雨浩進入了乾坤問情穀，想來應該是再也出不來了，既然不能親自為泰坦複仇，那就將那家夥留下的一切儘數毀滅！
無論是聖靈教也好，還是史萊克學院也好，哦對，還有極北之地！
回想起當初帶著幾乎無力反抗的霍雨浩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遁走的雪帝，牛天雙眸迸發出驚人的殺意。
全都要死！
“你敢！？”
鐘離烏震怒出聲，然而還不等他再度發動攻擊，牛天的手臂上便赫然浮現出一道栩栩如生的青龍紋路。
隻見那青龍好像真的有生命一般，居然在牛天皮膚上輾轉騰挪，最後咆哮著衝向了他那抓握著鐮刀的手掌。
伴隨著一聲震撼心靈的龍吟，浩瀚如汪洋的勁力自他手掌爆發，直接將手中的死神鐮刀震成了齏粉，連帶著鐘離烏也被直接打出了武魂真身，回歸了原本的形態。
一把掐住鐘離烏的脖頸，牛天又將視線投向了後知後覺朝他撲來的骨龍。
似乎是覺得被挑釁了威嚴，牛天有些惱怒地抬起腳，重重地踐踏在了那巨大的龍首之上。
“連自我意識都沒有的亡靈造物，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骨龍慘嚎一聲，伴隨著破碎的骨骼四散開來，那龐大的身軀如同隕石一般自空中砸落，將內城的防護罩砸得一陣顫抖。
咚——
沉悶的聲音猶如巨錘敲擊在眾人心中，勾起了名為死亡的恐懼。
鮮血自額頭蜿蜒而下，侵染了眼眸，鐘離烏強忍著身體的劇痛，有些艱難的睜開雙眼。
隔著一片濃鬱的血色，他看著麵前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像是還不願意就此放棄一般，顫抖地想要抬起手掌，卻被牛天率先掐住了脖頸。
就像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神明一般，他語氣依舊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傲慢。
“凡人就是凡人，僅僅隻是來到神明的麵前，就已經用儘了力氣。”
他的手掌越收越緊：“如此弱小的你，連讓我正視的資格都沒有，如何能夠與我抗衡？”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爆發出一道讓人難以忽視的浩瀚氣息，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
牛天偏頭看去，在看到那道猶如黎明乍現般的金色光芒後，雙眸微微眯起。
毫無疑問，能夠擁有如此氣息的，又是一個極限鬥羅。
“那是……穆恩？”
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道氣息來自於誰，龍逍遙愕然的瞪大了雙眼，似是難以置信。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穆老！”
不同於其他人的愕然，玄子眼睛一亮，一臉驚喜的呼喚著對方。
然而穆恩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視線從始至終都落在了牛天的身上，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昊天宗主，就此住手吧，這樣下去對你們雙方都沒有好處。”
“住手？”
牛天有些困惑地反問道：“怎麼？向來嫉惡如仇的史萊克，如今也開始幫邪魂師說話了？”
“不。”
穆恩緩緩搖頭，語氣認真的說道：“我這麼做是為了你們。”
並沒有因為牛天的譏諷而惱怒，他語氣平淡的述說著自己的想法。
“若是再任由此事發酵下去，包括我在內，在場的各位都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承擔不起後果？”
像是聽到了什麼讓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的笑話一般，牛天麵色嘲弄地嗤笑著。
“我說怎麼回事呢，原來堂堂大陸第一學院也擔心被人報複？難道你們史萊克之前就被那小子威脅過？”
雖然確實被威脅過，但你似乎還沒有搞清楚他背後站著誰啊……
穆恩心中暗歎一聲，依舊是一副絲毫不受影響的模樣。
“這是事實。”
“狗屁的事實！”
牛天神色陡然猙獰起來，厲聲質問：“讓我就此收手，憑什麼！？霍雨浩殺我弟弟的事情難道就這麼算了！？”
“以我對那孩子的了解，他並不是會輕易做出這種事的人。”
穆恩語氣淡然的問道：“想來在這個過程中，昊天宗主的弟弟也不是那麼無辜，不是嗎？”
牛天噎了一下，臉色微微一沉：“這是我們昊天宗的事，輪不到你操心，那小子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回來，連帶著他所建立的原罪之城也必定在今日滅亡！”
聞言，穆恩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不是，就銀龍王那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關注的寶貝疙瘩模樣，霍雨浩怕是想死都難吧？
而且要是真如你所說，霍雨浩丟了性命，在場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家老小都得跟著一起陪葬。
隻見他神色古怪的看著牛天，有些遲疑的問道。
“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霍雨浩沒有死，會有什麼結果嗎？”
牛天冷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穆閣主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現在就此退去，我還可以當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不然我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條極限鬥羅的性命！”
還如果沒死會怎麼樣？
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可能性。
雖然他心中很不爽唐三，但這家夥的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
一代神王親自出手，居然還拿不下一個人類？
打死他都不信。
至於剩下的其他人，在聯想到霍雨浩在賽場上的殘忍手段後，臉色或多或少有些蒼白。
但考慮到他們為之準備的後手，一個個便也強打起精神，冷眼注視著穆恩。
“想不到史萊克如此愛惜自己的羽毛，竟然因為擔心報複而棄大陸安危於不顧，既然如此，還是趁早離開這裡比較好。”
“”
出乎意料的，穆恩並沒有離開，隻是沉默的掃視著眾人，最後視線落在了玄老身上。
見穆老終於注意到了自己，玄老滿是焦急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喜色。
“穆老，您被霍雨浩那小子給騙了！”
就好像是希望對方能夠認清事實，迷途知返一樣，玄老語氣急切。
“他其實是葉夕水派來滲透我們史萊克的臥底，之前所表現出的一切都是為了迷惑您而刻意營造的假象，那小子打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
穆恩啞然，沉默了許久，他終於失望的閉上了雙眼。
“玄子，你數次犯下重大過錯，我卻念在你是師兄弟子的份上沒有對你加以限製，最終讓你自作聰明地犯下了這個無法挽回的錯誤作為你的長輩，這是我的失職。”
玄老臉色微變：“穆老！不是的，那都是霍雨浩”
沒等他把話說完，穆恩便睜開了冰冷而決絕的眼神，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語。
“我低估了你的魯莽，低估了你的自以為是，低估了你的輕慢與狂妄。”
“我不該對你還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不該希望你能夠改過自新，更不該幻想著你有朝一日能夠醒悟，擁有一個海神閣主應有的擔當”
“你早已經不可造就。”
“”
玄老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漸漸的，他整個人像是垮掉了一樣，頹然的低著頭。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他悲憤地嘶吼著，質問。
像是要將那不被人理解的委屈儘數宣泄出來一般。
“我這麼做也都是為了史萊克啊！我也是想要讓史萊克能夠更進一步，繼續長久的存續下去啊！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對待我！？”
“那你的那些學生呢？”
玄老渾身一顫，耳邊再次傳來穆恩平靜的聲音：“你帶隊的那些學生，他們都怎麼樣了？”
曾經所經曆過的一幕幕湧上心頭，有六名因為他掏鳥蛋而死於十萬年魂獸之手的內院弟子，有被屍爆的光芒吞沒，連完整的屍骨都找不到的陳子鋒和姚浩軒。
還有明明被他寄予厚望，卻數次因為他的疏忽而身受重傷，甚至險些喪命的唐三。
“可我也不想犯那些錯啊我也不想害死他們啊”
兩行熱淚自那亂糟糟的頭發下滾落，玄老顫抖著，發出痛苦的悲鳴。
“我隻是，我隻是武魂有缺陷啊我也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啊”
似是不想在眾人麵前繼續丟人現眼，穆恩搖了搖頭，再次看向牛天看，渾身氣勢節節攀升。
“既然昊天宗主不願意就此收手，那就讓穆某來討教討教，看看這份極限之上的力量到底有何強大之處。”
牛天挑了挑眉，有些詫異的上下打量了穆恩一眼，淡然搖頭。
“你確實比那條黑龍要厲害一點，但也僅此而已。”
就好像是沒有看到龍逍遙那驟然陰沉的臉色一般，牛天臉上依舊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傲慢。
“你同樣沒有與我戰鬥的資”
話還沒說完，遠處的天空便傳來一道刺耳的爆鳴聲。
緊接著，一根充斥著濃鬱煞氣的血矛便劃破了天際，如同驚天長虹一般刺向了他。
牛天臉色微變，撒開鐘離烏的同時，手臂再度浮現出青龍紋路，朝著長矛一拳轟出。
轟——
猩紅的氣浪隨著能量長矛的炸開瞬間席卷，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下，剛剛還不可一世的牛天不受控製的倒飛而出，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其拳頭上赫然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傷口。
雖然傷口並不大，甚至連輕傷都算不上，但卻真真實實的破開了他的防禦。
“是誰！？”
淡淡的刺痛感自手掌襲來，刺激著牛天的神智。
他受傷了！
被一個從沒放在眼裡的螻蟻攻破了防禦！
就像是被人拉下了那高不可攀的神壇一樣，前所未有的暴怒充斥了牛天的腦海。
壓下自傷口蔓延開來煞氣，他猛然抬頭，神色猙獰地看向了血色長矛射來的方向，頓時神色一怔。
那是一名身披血袍，他曾在大賽上見過的，似乎同樣來自於聖靈教的女子。
好像是叫葉夕水來著？
可此刻最讓他在意的不是葉夕水出現在了這裡，而是被她一左一右抓在手中的兩名昊天宗長老。
這家夥，居然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抓走兩名長老？
她不是極限鬥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