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意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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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楚路獨自坐在禦案後,眼睛無意識地看著桌麵,腦海中則在與秦素飛快地交流,商量如今的狀況。

這兩天他之所以大費周章,又是親自審案,又是朝堂發飆,當然不是真的對破案有什麼興趣,更不是享受那種與群臣對峙的感覺。這一切,都隻是演戲。

秦素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絕不能暴露。也因此他不能讓人察覺到,他其實早就知道真凶是誰,下毒的手法是什麼。他必須製造出一種假象——他是通過自己的觀察、推理,一步步逼近真相的。

隻有這樣,當他最終找出凶手時,才顯得合情合理,才不會引起那些大女主們的懷疑。

楚路本來還想再繼續調查一會兒,演得更到位一點,但是清流們的反應超乎預料,外部壓力變得有點太大了。把事情鬨得太大,並不符合他的需求。

因此他皺眉說道:“應該差不多了吧?是時候假裝推理,把凶手揪出來了吧?”

“嗯,確實差不多了。”秦素表示讚同,“再拖下去可能會出什麼意外。不過我們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切入口,這還得好好想想,規劃一下。”

楚路讚同地點點頭,正要說話。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守門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另一個麵色惶恐、眼神躲閃的小太監。

“啟稟陛下,”守門太監躬身道,“外麵……外麵這位小祿子公公,說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要向陛下密報。”

楚路抬眼看去,隻見那叫小祿子的太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得如同篩糠,聲音帶著哭腔:“奴才、奴才小祿子,叩見陛下!奴才有罪!奴才該死!奴才之前知情不報,求陛下降罪!”

楚路心中一動,感覺不對勁。他麵上不動聲色,沉聲道:“起來說話。怎麼個知情不報?你知道什麼?慢慢講。”

小祿子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低著頭,不敢看楚路,語速極快地說道:“回、回陛下!是關於尚膳監總管趙德全趙公公的!前幾日,就在出事的前一晚,奴才當值巡夜,曾親眼看見趙總管獨自一人,行色匆匆地進了存放禦膳食材的內庫。當時奴才覺得奇怪,因為按規矩,內庫夜間是封鎖的,而且他進去之後,待了好一陣子才出來,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像是、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他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奴才當時留了個心眼,事後悄悄查了當晚的記錄,發現趙總管確實有進入內庫的登記,名義是‘清點食材’!可、可當時庫房重地,除了他並無旁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裡麵做了什麼!

後來知道了下毒的案子,奴才就想立刻上報,可又遇到了趙總管,他、他看奴才的眼神不對,還旁敲側擊地威脅奴才,若是敢胡說八道,就讓奴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奴才一時害怕,就、就沒敢說……”

“直到聽說陛下親自審案,雷霆震怒,奴才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奴才左思右想,實在是寢食難安,若是真因為奴才的膽小怕事,耽誤了陛下查案,那奴才真是萬死難辭其咎!所以、所以鬥膽前來向陛下告密!求陛下明察!”

小祿子一口氣說完,重重地磕了個響頭,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楚路聽完這番話,臉上先是露出一絲錯愕,隨後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突兀地猛拍桌子,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興奮表情:“好!好啊!原來是他!”

他立刻對守門太監吩咐道:“快!傳禦林軍統領林霄!讓他立刻帶人,將趙德全給朕抓來!不得有誤!”

“喏!”小太監不敢怠慢,連忙轉身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林霄就帶著幾名禦林軍士卒,押著一個五十歲左右、身材微胖、麵色慘白的太監走了進來。這太監正是趙德全,他穿著一身總管太監的錦袍,此刻卻衣衫不整,發髻散亂,臉上寫滿了驚恐和茫然。一進門,看到端坐在禦案後的楚路,他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奴才趙德全,叩見陛下!”趙德全哆哆嗦嗦地磕頭。

楚路冷眼看著他,問道:“趙德全,知道朕今日喚你過來,是為了什麼嗎?”

“奴才、奴才不知!”

楚路冷笑道:“你不知?趙德全啊趙德全!我看你平日裡老實巴交的樣子,沒想到居然這麼大膽,竟敢在禦膳中下毒,謀害於朕!”

趙德全聞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猛地抬起頭,尖聲叫道:“什麼?下毒!?冤枉!陛下!天大的冤枉啊!奴才對陛下忠心耿耿,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陛下明察!陛下明察啊!”

“還敢狡辯!”楚路憤怒地一拍禦案,一副要命令動刑的架勢。

一旁的林霄立刻躬身勸阻道:“陛下請息怒,人已抓到。依末將愚見,審訊犯人乃刑部之職。不如先將此人移交刑部,由他們的審訊官吏進行訊問如何?刑部最擅此道,肯定能輕易撬開他的嘴。”

“不必了。”楚路毫不猶豫地拒絕,“搞那麼麻煩做什麼?要他認罪還不簡單嗎?哪裡用得著刑部?”

他繼續說道:“來人!給朕去他住處,仔仔細細地搜!任何可疑之物,都不得放過!”

“是!”幾名禦林軍領命而去。

趙德全見狀反倒是鬆了口氣,像是毫不擔心的樣子。

很快,搜查的禦林軍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個小巧的青花瓷瓶。

“啟稟陛下!在趙德全臥房床下,搜出此物!據禦醫初步鑒定,乃是毒藥。但具體種類,是否和下毒案所用毒藥相同,還需確認。”

趙德全聽到這話,瞬間一臉錯愕。

楚路看著趙德全厲聲道:“趙德全!人贓俱獲!你還有何話可說?!”

趙德全扭頭呆呆地看著禦林軍手裡的瓷瓶,直到聽到楚路的質問,才回過神來,連連磕頭,聲音嘶啞地辯解道:“陛下!這不是奴才的!奴才不知道這是什麼!是有人陷害奴才!一定是有人陷害奴才啊!”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楚路臉上怒氣勃發,“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會招了!”

他猛地一揮手,對林霄下令:“林統領!把這個頑抗到底的逆賊給朕拖下去!交給禦林軍!嚴刑伺候!什麼時候他肯招了,什麼時候再來通知朕!”

林霄心中雖然仍有些疑慮,但見楚路態度堅決,又有人證物證,也不敢直言勸阻,他先是恭維了一句:“陛下聖明!竟真的讓您找到了真凶!末將佩服!”

隨即,他又小心翼翼地勸道:“陛下,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不若還是將嫌犯移交刑部處理?畢竟禦林軍不擅大刑,而且這樣也符合規矩流程,可以緩和一下和言官們的關係。若是陛下在此私設公堂,嚴刑逼供,消息傳出去,恐怕那些清流又要……”

“清流?”楚路一挑眉念出這個詞,他像是想起了昨天早朝上的場景,臉上露出了厭惡不屑的神情,他果斷打斷了林霄的話說道:“少拿那些隻會逼逼賴賴的廢物來煩朕!朕說了,拖下去!”

“是!”林霄不再多言,揮了揮手,兩名如狼似虎的禦林軍立刻上前,架起癱軟如泥的趙德全,拖死狗一般將他拖了出去。趙德全絕望的哭喊聲漸漸遠去。

等禦書房裡的人都離開之後,楚路右手托腮,長呼了一口氣說道:“搞定。”

但在那之後,林霄擔憂的事情很快便發生了。

楚路找到了犯人並且打算嚴刑逼供的消息便如同長了腿一般,飛快地傳遍了皇宮內外。

當日午後,還沒等趙德全那邊傳來招供的消息,禦書房外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太監的通稟聲。

“啟稟陛下!給事中嚴正大人、都察院左副都禦史方孝直大人,在外求見!”

楚路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把他們攔在外麵,彆讓他們進來。”

不等太監回答,嚴正和方孝直已經不顧阻攔,闖了進來。

“陛下!”嚴正一進來便急聲道,“臣等聽聞,陛下已抓獲下毒真凶,並欲在宮中動用私刑逼供?陛下!萬萬不可啊!”

方孝直也緊跟著說道:“陛下!審案自有法度,量刑自有規章!即便人證物證俱在,也當移交三法司會審,明正典刑!豈可私下用刑?此乃破壞國法之舉!況且,萬一其中有詐,屈打成招,豈非鑄成冤案?請陛下三思,將人犯交由刑部處理!”

楚路看著這兩個家夥,像是想起昨天被他們指著鼻子罵的場景,臉色一沉說道:“又是你們兩個!昨日朝堂之上,朕的話你們是沒聽清,還是忘了?!朕已擒獲下毒逆賊,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要在此多費口舌?!”

他靠在椅背上,眼神掃過兩人,語氣不善道:“人贓並獲,哪來的其中有詐,屈打成招?你把朕當成蠢貨了嗎?啊!”

嚴正和方孝直迎著楚路的目光,腰杆挺得筆直,絲毫沒被嚇住。

嚴正上前一步,沉聲道:“陛下息怒。臣等並非質疑陛下擒賊之功,隻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審訊人犯,自有法司與規程。陛下欲在宮中動用私刑,此舉……實乃有違祖製,恐傷國體,亦損陛下聖明啊!”

方孝直也緊跟著,語氣帶著憂慮:“陛下,法度乃維係朝廷運轉之根本,豈可輕易逾越?即便證據確鑿,也應交由三法司按律審判,方能服眾。若開了此例,朝廷法紀何在?請陛下三思,萬萬不可因一時之快,而壞了規矩!”

“規矩?又是規矩!”楚路臉上露出一絲極其不耐煩的冷笑,他站起身,踱到兩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朕今日便要問問你們這兩個飽讀詩書的大儒,立下規矩,是為了什麼?”

不等兩人回答,楚路便自顧自地說道:“是為了把事情辦好!若是依照規矩行事,反而什麼事都辦不成,那便不是人的問題,而是這規矩有問題!就應該改!而不是像你們這樣,死抱著規矩不放,為了規矩而規矩,反倒把真正要做的事拋在一邊!簡直是本末倒置!”

他伸手指著兩人,語氣越發嚴厲:“你們這些人,平日裡自詡清流,張口閉口祖宗之法,仁義道德,可真正做起事來,就抓了瞎!除了會耍嘴皮子,什麼都做不來。害得朕不得不親自出手查明真相,懲治元凶。這也就罷了,你們居然還要跳出來阻攔!我看,真正要毀了朝廷的人是你們這些蛀蟲!”

“陛下!您……您怎可如此汙蔑我等!”嚴正氣得臉色瞬間漲紅,渾身發抖,“臣等恪守規矩,乃是為防範冤假錯案,維護朝廷法紀尊嚴,何錯之有?!”

方孝直更是氣得胡須都在顫抖:“我等為官數十年,兢兢業業,一心為公,何曾是隻說不做的蛀蟲?!陛下此言,實在……實在誅心啊!”

“誅心?”楚路嗤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那好,朕便問你們!在朕昨日親自過問之前,此案可有一絲一毫的進展?你們這些恪守規矩的好官,可曾想出半分有用的主意?”

嚴正和方孝直被問得啞口無言,麵麵相覷,最終隻能極其勉強地搖了搖頭。

“哼,”楚路見狀,臉上的嘲諷之色更濃,“那朕再問你們,朕今日一出手,是不是就抓到了這個意圖弑君的真凶趙德全?”

嚴正立刻下意識地,但又沒什麼底氣地反駁:“趙德全還未認罪,其中說不定還有什麼誤……”

“我就問是不是!”楚路厲聲道。

嚴正本就沒什麼底氣,一聽這質問,雖然心中萬般不願承認,但還是屈辱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楚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按你們的規矩辦不成事,按朕的法子卻立竿見影,那是不是就證明,朕的法子才是對的?!你們這群連案子都查不明白的人,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朕指手畫腳?!是不是都應該閉上嘴,聽朕的?!”

這番話如同幾記重錘,狠狠砸在嚴正和方孝直的心上。他們完全無法反駁,多年培養而成的信念開始搖搖欲墜,心中苦悶悲痛不已。

嚴正身體搖搖欲墜,仿佛站不住了,而方孝直則跪倒在地,語氣帶著最後的哀求:“老臣……隻求……陛下,三思。”

“嗬,食古不化的老頑固!”楚路眼中卻沒有絲毫憐憫。

他拂袖轉身,走回禦案後坐下,冷冷地說道:“朕懶得再與你們廢話!朕的話放在這裡,等那趙德全招供畫押之後,即刻推出午門斬首!以儆效尤!”

就在這時,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不等房內侍衛反應過來,一名太醫院禦醫和幾名禦林軍士卒便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同樣麵帶驚惶的內侍。幾人一進來,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為首的禦醫和一名士卒更是搶著開口:“啟稟陛下!有、有要事回稟!”

“陛下!事關重大!”

“嗯?”楚路見狀先是皺眉,隨後心念一動問道:“可是與趙德全有關?”

跪在最前麵的禦醫和那名禦林軍士卒連忙點頭:“是,陛下!正是與趙總管有關!”

楚路聞言,微微一笑,追問道:“是他終於肯招供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禦醫和士卒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幾分微妙和為難的神色,遲疑著答道:“回陛下,並非如此。趙總管他、他並未招供。”

“啊?”楚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眉頭再次皺起,“沒招供?那你們要彙報什麼?”

那禦醫連忙將頭磕得更低,說道:“啟稟陛下!臣等奉命,已仔細檢驗過從趙總管住處搜出的那瓶粉末……此物,確實是劇毒之物,其毒性、種類也與那日下在羊羹湯中的毒物相同無誤。但是……”

禦醫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困惑和遲疑:“但是,臣等發現,這瓶毒藥的年份,似乎……似乎和羊羹湯裡毒藥的年份對不上。而且,經過反複仔細比對,兩者雖然同源,但在一些極其細微的成分配比上,略有差異……恐怕,並非是同一批次所製。”

他話音剛落,旁邊那名禦林軍士卒也立刻緊跟著稟報道:“啟稟陛下!末將調查趙德全當晚行蹤,已找到數名當時當值的宮人。據他們回憶,趙總管那晚確實行色匆匆,神情慌張,但似乎是因為他不慎遺失了一本重要的內庫賬本,擔心被發現才偷偷跑回去尋找,並非……並非如之前所想!”

轟——!

這兩份接踵而至的報告,如同兩道驚雷,瞬間劈在了禦書房內所有人的頭上!

剛剛還在艱難維持的嚴正和方孝直,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原本盛氣淩人的楚路,也是瞬間呆住,眼神中多出了些驚愕和慌亂,仿佛被人迎麵狠狠打了一記悶棍。

“哈哈哈哈!”短暫的死寂之後,方孝直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笑聲中充滿了諷刺和憤怒,“好!好一個‘人證物證皆在’!好一個‘立竿見影’!陛下!您現在還有何話可說?!這就是您親自審案的結果?!險些冤殺忠良!您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嚴正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楚路,聲音都在顫抖:“昏君!剛愎自用!不聽忠言!險釀大錯!似你這般視國法為兒戲,視人命如草芥的皇帝!我朝危矣!危矣啊!”

兩人看向楚路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鄙夷,口中謾罵得也越發激烈。

“放肆!”

楚路一聲大喝,猛地起身。

他瞪著兩人,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被罵破防了,但後者一改之前的頹喪模樣,毫無畏懼地迎了上來。

楚路越發憤怒,猛地抬手,再次狠狠一掌拍在禦案之上,用力之大,仿佛要把禦案拍碎。

“把他們給我趕出去!”他大聲咆哮,“立刻!”

侍衛們頓時大驚,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衝上前去,強行架起還在義憤填膺、痛罵不止的嚴正和方孝直,不由分說地往外拖。

“昏君!剛愎自用!必將自取滅亡!”

“不聽忠言!國之將傾!”

兩人的怒罵聲即便被強行拖拽,也並未立刻停歇,直到被遠遠拖走,才漸漸平息。

禦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楚路一人,站在禦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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