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
“討回什麼公道？”
李忠仁懶散的坐了起來，一隻手扶著床榻，另一隻手高高舉著，仿佛是在伸懶腰。
“自然是你盤剝譚城及其周邊百姓的公道！”
林朝英挽了個劍花，將軟劍護在身前。
對於這位新進的天罡武者，江湖上的資料並不多，即便是以擅長探查情報的百曉生，也隻是知道，對方擅長使用一種速度極快的刀法，還能裹挾天地之間的風。
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所以，為了避免自己陷入被動，劍還是要先護在身前的。
“我怎麼盤剝譚城的百姓了？”
“你兼並土地，讓整個譚城的人做你的佃戶。”
“怎麼，犯法嗎？”
李忠仁笑眯著眼的看著林朝英。
“林朝英，大明國江南林氏，也是有名的豪族了，你要不要查一查看，你們林家這一百年兼並了多少土地？”
“怎麼，你們林家兼並得，我就兼並不得？”
“我”
林朝英不由一愣。
“我們林家可沒逼迫他們出賣土地，是他們自己賣給我們的。”
“嗯嗯。”
“三年前，天下大旱，無數百姓賣兒賣女賣土地，就為了活下來，你們這些世家大戶，倒是吃了個盆滿缽滿哦，既然你們這麼心善，為什麼要買他們的土地，還讓他們當佃戶，怎麼就不想著借他們點錢，讓他們度過難關呢？”
“嗯？”
說話間，李忠仁站起身。
“不回答？”
“因為世家知道，這是一個合理的可以剝削百姓的借口。”
“那麼，你們剝削得百姓，我憑什麼不能剝削你們所有人，包括百姓呢？”
“反正都是被盤剝，被我盤剝，不用給官家交稅，所有的其他稅收也全都免了，他們隻要給我交稅就行了，至於土地，沒有他們的份，想買想賣你那是做夢。”
“那如果趕上大災之年怎麼辦？”
“自然是不收稅啊，你是不是傻？土地是我的，佃戶也是我的，他們的命都是我的，他們死了，誰給我種地。”
“這”
李忠仁的這一番話下來。
林朝英直接不會說話了。
因為她似乎發現了一些什麼。
但又似乎沒有太想通。
隻是，她沒機會想通了。
因為對麵，李忠仁已經衝了過來。
捏手成刀。
手上泛著青芒。
對著林朝英便是一擊力劈華山
“呼~~~”
勢大力沉的一擊，林朝英本能的向一側躲了過去，她林家最拿手的便是輕功，尤其是短距離內的輾轉騰挪，速度之快，宛如閃爍一般，這也是林家能在江南豪門林立的地方立足的原因所在。
刀氣噴湧而出，撞到了蠟燭，卻仿佛是清風拂麵一般。
這便是天罡武者的控製力。
並不是如同大炸比一樣，砰砰砰的拆遷，才證明你厲害。
越頂級的武者，控製力越強。
他們可以做到拆遷，但是沒有必要。
如果對方是人的時候。
將力量精細化，做到一分一毫都不差，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嗖！！”
側過去的林朝英手指一彈，三枚冰魄針以品字的形狀射向李忠仁。
然後，被李忠仁刀氣一卷，便飛向琉璃窗戶，同樣的，這三枚針在撞到琉璃窗戶的時候，窗戶沒壞，隻是在上麵留下了三點水汽
“旋冰劍舞！！”
林朝英足尖點地淩空翻轉，劍鋒圍繞自己轉圈，立刻一道寒冰劍氣便以要斬斷這間房的氣勢向著四周擴散，而且林朝英每轉一圈，都會生出一道劍氣。
宛如小陀螺的她，立刻就劈砍出了密密麻麻的劍氣，幾乎囊括了整個內堂！
對此，李忠仁卻也不緊張。
而是反手握刀，讓整個刀鋒斜著對準林朝英，然後腳下一竄，自己便化作宛如鑽頭一樣的旋轉，以炮彈一般的速度激凸林朝英！
所過之處，所有寒冰劍氣全都被旋轉著粉碎。
一時之間，整個房間裡到處都是散落的冰晶
“當！！”
終於，兩人的刀與劍相交，一個卡住了對方的劍舞，一個卡住了對方的突刺。
在這個距離，李忠仁也算是第一次清楚的看到林朝陽的樣貌。
怎麼說呢？
雖說是江南女子，身上的婉約氣息自不必提，可是長年累月行走江湖，也讓她的身上多了一些灑脫跟率真，看著仿佛是一塊剛玉一般
“哼！”
看到李忠仁的眼眸肆無忌憚的掃視著自己，林朝英狠狠的瞪了李忠仁一眼。
手中的劍突然變軟，仿佛一條蛇一樣，沿著李忠仁的長刀便盤旋著刺向他的眼睛！
然後，李忠仁便仿佛化作一陣風一樣，躲開了這一擊不說，還轉到了林朝英的身後，舉刀便砍。
“噹！！”
林朝英的身後憑空浮現出了一塊寒冰，擋住了這一擊的同時，林朝英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同時軟劍更是跟毒蛇一樣，再次刺向李忠仁
“噹~”
“噹~”
一時之間，房間裡，竟然看不到人，就隻有隱隱約約的兵器輕輕的碰撞聲。
他的身法
越打，林朝英越驚心。
她林家的天羅地網身法，在整個大明國內，比閃轉騰挪，還沒碰到過對手，但是，眼前這個青年，他的身法，甚至比起林家的天羅地網身法還要難纏。
就真的仿佛是一陣風一樣。
任憑你怎麼去追逐，怎麼去劈砍，卻總是仿佛不受力一樣
當然，如果隻是這樣，她也不在乎，慢慢打唄，天罡武者，真炁源源不斷，這種入微級彆的較量，她能打到自己想上廁所為止。
所以，來之前，她如廁了，而這個家夥，喝了那麼多酒，肯定熬不過她！
這都是她行走江湖的經驗。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兩人不斷的碰撞。
林朝英敏銳的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的劍，在損壞
自己這把劍，叫做青冥軟劍，是天下有名的神兵利器，而對方的刀，雖然也是寶刀，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滿滿的匠人氣息，一看就是那種普通的鐵匠，堆料而做。
按理說碰撞起來，絕對是它的刀斷，自己的青冥劍則不會有半點損壞。
然而事實，正好相反。
自己的青冥劍，有缺口了，雖然很小。
心疼之餘，她也確定了一件事。
眼前的青年，不但是天罡級彆的武者，更是天罡級彆之中少有都能夠掌握‘意’的武者。
何謂意？
便是道，便是法，便是規則。
對方的意，十有八九就是某種鋒利啊，切割之類的。
所以，在天地之間的靈氣的加持下，才能夠如此的鋒利！
而她，還是要承認，到現在為止，她也沒有領悟意，隻能是使用家傳的功法，驅動罡氣，來達到一些效果。
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罡氣也是意，但是是一種退步，是一種底線。
領悟意太難了，所以才會有天罡武者，以功法模擬意，達到類似的效果。
但是，假的終究是假的，碰到了真正的意，雖然不會如同大聖爺的法寶分公母一樣被克製，但是，始終是會處在弱勢的地位，水滴石穿，拚下去，輸了的幾率，便是百分之百了。
“凝！！”
但是，讓林朝英直接認輸，她是萬萬做不到的，而且，對於這樣的侵蝕，她也不是沒有應對的手段，手腕一抖，立刻，青冥劍上，便凝聚出了一層冰晶，刀劍再次碰撞，冰晶飛濺，但這一次卻並未傷害到青冥劍本體。
“哼哼，不愧是本姑娘。”
二十歲的林朝英正是天真燦爛的時候。
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得意。
然後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突然不能動了
就仿佛是被什麼東西死死的纏住。
風與刀意的混合體
本身也是天才的林朝英立刻便反應了過來。
在這個密閉空間裡，兩人不斷的纏鬥，導致房間裡到處都是刀氣劍氣，再加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都凝在了青冥劍的缺口長，一時不察，直接被對方裹住了。
雖說，隻能裹住短短的一小會。
甚至是隻能是裹住她一瞬間。
事實上，在她發現自己被裹住的一瞬間，她就已經拚儘全力，驅使家族的內功心法，玄冰訣，驅散控製。
她也做到了。
可惜，高手之間的過招，差的就是這毫厘之間。
自己遲鈍了的這片刻，對麵的人，已經收刀，拔刀
倉啷一聲，刀光一閃
林朝英的直覺告訴自己，這蓄力的一刀，這凝聚了對方全部刀意、全部罡氣的一刀。
自己的肉體，接不下。
“所以，我要死了？？”
“嗖~~”
一陣風吹過。
林朝英睜開了眼睛。
看見一柳頭發落在了地上
“為什麼不殺我？”
李忠仁坐回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林朝英則跪坐在不遠處，呆呆的看著手裡的青冥劍。
天罡武者，敗，容易，死，難。
這也是她有底氣過來找麻煩的原因，但是，她剛才差一點死了。
雖說，這有自己疏忽大意，以及對方最擅長的便是速度與切割，這兩點。
但是，差點死了，卻是不爭的實事。
從小，她就好強，為什麼十七歲就是天罡武者？
因為她不想當被聯姻的犧牲品嫁出去。
世家女子想要打破宿命，那就要自己足夠強大才行。
她要掌控自己的命運。
也許就是因為這件事，逐漸的讓她有了什麼都想爭的性格。
現在，突然之間，她輸了。
她感覺，仿佛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我為什麼要殺你呢？”
李忠仁端起酒杯，喝著裡麵的瓊漿玉液。
兩人方才激戰一番，但這個屋子卻沒有半點損害，這便是天罡武者的控製力。
“你雖然蠢笨了一點，但至少心是好的，而且，你也知道自己殺不了我，過來這裡，無非是給我找點麻煩罷了，再者說，你上來就自報家門，江南林家，也是一種便像的交底，不會真的跟我不死不休，否則，我去報複你林家，不就又扯平了？”
“啊，我我還有這個想法的嗎？”
林朝英睜大眼睛，靜靜的看著李忠仁。
然後，她這才想到，自己真的太蠢了，這真的是在給自己的家族找事兒
但是，她不能承認，英明神武的林朝英，怎麼可能犯這種錯誤
“哼！”
輕哼了一聲，林朝英不再說話，但也沒有放狠話，方才的思緒之間，她其實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李忠仁，絕非江湖傳言那般。
這件事的背後也的確有著她未曾注意到過的一點。
而且，越想，她越是覺得
李忠仁的做法，似乎對於平明更加友好。
地租給你，你就沒法去賣了。
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就沒人能盤剝我，了不起就是死唄。
但恰恰是這種本就一無所有，所有的東西都在李忠仁的手裡的前提下。
困擾天下多年的，世家大族兼並土地的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不對
很快，林朝英就想到了一個問題。
世家門閥跟平民百姓之間，作為統治者，肯定願意選後者，因為後者種地，產生財富啊。
那為什麼王朝自己不消滅世家呢？
是因為不想嗎？
是不能。
王朝，離不開世家，是因為需要世家來統治。
你用大字都不識一個的人來統治？
你的政令都傳不出去
“對啊，你是怎麼做到的？”
林朝英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整個人也從失敗之中暫時走了出來。
“做到什麼？”
“江湖傳言，你將譚城及其周邊數百裡地方圓內的所有世家，富戶，都殺乾淨了，你沒有官員，以後也不會有官員過來這裡，你靠什麼來統治者偌大的城池跟周邊的村鎮？”
“我又沒瘋。”
李忠仁撇了林朝英一眼。
“我隻是將那些首惡都殺掉了，剩下的，讓他們繼續維持秩序。”
“但是，他們心中不會有恨嗎？”
“這個簡單啊，我創立了武盟，讓他們遍布我的勢力範圍之內，定期回傳消息，我不管這些官員怎麼做，我隻看結果，結果好，皆大歡喜，結果不好，死。”
“這就是天罡武者啊”
林朝英全明白了。
抓大放小，但最狠的還是這個類似於大明國錦衣衛的組織。
遍布坦誠周遭的武者們絕對是消息最靈通的，而且，因為武者本就是分散的，就算有人勾結官員，也不可能收買所有的武者，總會有武者將消息傳遞回來。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定海神針一樣的李忠仁。
絕對的暴力，鑄就絕對的秩序。
畢竟，他隻要負責殺就可以了。
本章完